蜀山劍俠們的青春期

三十四 變故

唐謐對氣宗之人的印象主要來自於教授她內功與輕功的殿判李巡,他大約和氣宗宗主司徒明年紀相仿,永遠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衣,臉上掛著溫和的微笑,讓唐謐想起大學校園裏謙和而睿智的教授。

而如今站在擂台之上的司徒明,一樣也是這般溫和從容的氣質,不帶半點殺氣,仿佛站在鬆濤雲海之間,而不是高手對決的擂台“氣宗最是講究養精蓄銳之道,不知道武功如何?”唐謐問桓瀾。

“氣宗出了很多自成一派的武學宗師,在禦劍術上和劍宗分庭抗禮,”桓瀾答道。

這說話之間,擂台上的黑白二人身影交錯,已經過了三招。

唐謐因為被穆晃訓過兩回,心裏有一點點記仇。

可是她卻也不得不承認,擂台上的黑色身影當真將一把劍舞得出神入化,眼疾如她,也隻能看到劍光靈動,劍影翻飛,卻說不清究竟都是些什麽招式。

“桓瀾,穆宗主用的是什麽劍法?”唐謐不由得問。

桓瀾也一直聚精會神地看著擂台上的對決,眉頭微攏,說:“似乎什麽劍法都不是,可是每一招又都是蜀山劍法,莫非是已經將蜀山劍法全部融會貫通了麽?”但是唐謐發現,兩人打著打著,距離已經越來越拉開,便問道:“怎麽兩人好像離得遠了呢?”“司徒宗主的劍氣太強,一點點在逼開穆宗主,若是進身相搏,天下大概沒有幾人能勝得了穆宗主吧。”

桓瀾答道。

唐謐瞪著眼睛仔細想看出來那所謂的劍氣在哪裏,可是卻隻瞧出來司徒明劍法沉穩老辣,於是又問道:“劍氣是像防禦術法一樣,看不見不見也摸不著麽?”桓瀾耐心地解釋道:“自然不是,防禦術法對穆宗主是無用的,他的劍名叫破甲,是天下第一的破除防禦之術的名劍。

劍氣是內力凝於劍上,由劍而發的無形力量,其實穆宗主和司徒宗主的劍氣都很強,隻是,司徒宗主的內力應該更深厚綿長,這樣長時間下去,恐怕形勢會對司徒宗主有利。”

漸漸地,擂台上的兩人已經越鬥越險,越鬥越烈,起初比武時還可以聽到席間有人在小聲點評,此時,擂台之下早已鴉雀無聲,唯有台上兩人長劍相擊的金鳴之聲和著袍服翻飛的獵獵之聲。

桓瀾和唐謐也忘記了說話,完全被穆晃那精妙的劍法攝去了心神。

眼見著兩人在膠著中,慢慢又被穆晃占了上風,司徒明的劍勢雖然雄渾不減,速度卻慢了下來。

唐謐忍不住說:“看來,是穆宗主要勝了。”

桓瀾搖搖頭說:“不一定,若是再鬥一段仍然不分勝負,司徒宗主的內力強於穆宗主,便要開始占上風了。”

果然,擂台上的穆顯似乎加快了出招的速度和力度,想要在幾招之內決出勝負,一時間劍虹舞如龍,劍氣動四方。

然而五招一過,司徒明雖處於守勢卻仍未被攻破,穆顯忽然縱身後撤,跳出圈外,劍飛入鞘,拱手道:“司徒宗主的內功以臻化境,穆某佩服,自愧不如。”

此話一出,唐謐和桓瀾幾乎同時看向對方,眼中均是難以置信之色。

唐謐搖了搖頭,有些無奈地說:“倒是啊,那麽了解司徒慎的人還有誰呢。

隻是,為了掌門之位,竟然連自己的兒子也不顧。”

桓瀾歎了口氣,道:“反正這事他肯定算計著殿監他們會施救,所以才有此一招吧。”

“可是事情總有個萬一啊,若是有什麽變數,他不怕傷及自己的兒子麽?”唐謐說著,忽然想起了那個雖然有些好勝莽撞,但也頗大方豪氣的司徒慎,歎道:“哎,司徒慎到時候可能還會為他爹成為掌門高興得飛上了天呢。”

這時候,兩人發現坐在樹下不遠處的白芷薇、張尉和慕容斐三人正扭頭看向他們,臉上一樣寫著對結果的驚詫與對**世界的失望。

第三場對決等了很久才開始,待到那一白一灰兩人站在了擂台之上,唐謐感覺到一種熱切而急躁的情緒似乎在台下的眾人間蔓延,眾多的竊竊私語匯集在一起,傳到樹上便隻剩下嗡嗡嗡的一種聲音。

萬眾矚目的蜀山掌門就要誕生了,可是唐謐忽然卻覺得有些意興闌珊。

這樣的人當了掌門又會怎樣呢?有什麽證據能夠扳倒他呢?她雙眉緊鎖,苦苦思索著。

等到唐謐將注意力轉向擂台的時候,蕭無極和司徒明已經過了十來招。

這兩人的劍法都相當沉穩,隻是蕭無極似乎更剛猛一些,而司徒明則偏陰柔一些。

“司徒宗主的劍法看上去綿軟,實則綿裏藏針,劍氣甚強。

你看掌門的劍峰往往避過司徒宗主的劍峰,就是為了避過那劍氣。”

桓瀾在一旁解釋著,可是唐謐的心思已經有些飄離了比武,敷衍著點著頭。

就在她又開始走神的時候,忽然聽到一聲大而沉的聲響從擂台上傳過來,抬眼一看,隻見蕭無極與司徒明的兩把劍已經一同飛上了天空。

“怎麽回事兒?”她急忙拽了拽的袍袖桓瀾,問道。

桓瀾把他的袖子從唐謐手中拽出來,道:“兩支劍上所凝的內力都太強,剛才兩劍相抵,劍上聚力太大,如若他們不鬆手,兩柄劍可能就毀了。”

唐謐隻見此時兩劍飛上半空,但仍如有人操縱一般在空中翻飛相鬥,而擂台上的兩人,握劍之手雖是空的,卻仍然如持劍般揮舞,隻是無劍之手卻在不停地變換著手印,便又故意拽了拽桓瀾的袍袖問:“這是禦劍術,對吧?”桓瀾看了她一眼,果然又把袖子拽了出來,說:“嗯。”

唐謐已經無心觀戰,便壞笑著問:“桓瀾,我的魂獸漂亮不?”桓瀾一聽,明白她指的是什麽。

原來那夜他中了幻蝶之毒神誌雖不清,可發生了什麽他腦海中還是有印象的,隻是那印象尤如醉酒之後的記憶,模糊而不真實,似有似無,唐謐她們不提,他自然全當那就是幻覺,此時被她這麽一問,他隻覺得無處躲藏,恨不得馬上跳下樹去。

可桓瀾終究是沒有挪動一下,生硬地扭過頭去不看唐謐,冷冷地說:“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唐謐“嘿嘿”奸笑兩聲,四下環顧,正想再找點什麽事逗一逗這喜歡裝酷的小P孩,就聽見樹下眾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驚呼:“啊。”

“大家都沒想到會是……”她把臉轉向擂台,話未說完,愣在了那裏。

擂台上蕭無極和司徒明兩人相對而立,蕭無極的劍已入鞘,而司徒明的劍則躺在擂台上。

隻見司徒明一拱手,道:“掌門的禦劍術出神入化,明絕非敵手。”

話落,他一揮手,那柄被擊落在地的劍飛入了他的劍鞘。

樹下的眾人一下子沸騰起來,歡呼與恭賀之聲交匯成一片嘈雜的海洋,而唐謐被淹沒在其中,一時間完全無法思考。

怎麽會是這個結果?完全不合邏輯?到底什麽地方出錯了?她自問卻無法自答。

“你,覺得會是掌門麽?似乎說不通啊。”

桓瀾問道,一樣地滿臉惑色。

唐謐看到地上歡慶湧動的人群中,有三個凝立不動的少年,也正有些迷茫地望向自己,更遠的地方,在重陽殿的陰影之下,有一個灰色身影巍然矗立,似乎也無法融入這歡樂的氣氛之中。

“唐謐,你別拍腦袋了,都拍了一路了,當心把腦仁兒拍出來。”

白芷薇說著,拉住唐謐的一隻手。

“我想不明白啊,到底哪裏出錯了呢?掌門武功明明已經高出其他人,為什麽這麽做?”唐謐道。

“那就不是掌門做的唄。”

張尉說。

“不是他是誰?你說啊”唐謐沒好氣地說。

“唐謐,可能,整個事情並不是你推測的那般。”

慕容斐陪著小心說。

“哪裏錯了,你說。”

唐謐此時被巨大的挫敗感包圍著,心情已經差到了極點,煩躁得像一隻一點就爆的小爆竹。

“也許就是掌門,他可能因為什麽原因,覺得沒有勝算,才這麽做的。”

桓瀾道。

“那是什麽原因讓他覺得沒有勝算,你說。”

眾人一陣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張尉囁嚅地開了口,道:“那個,唐謐,我要是說的不對,你別衝我叫喚,成不?”“說,說,說,別婆婆媽媽的。”

“那個,我覺得有一處,如果是我的話,我不會那麽去做。

但是,我沒有你們心思玲瓏,所以,我不知道,你和白芷薇是不是會那麽做。

如果你們會那麽做,那我就說得不對,因為我想那人應該是像你們一樣聰明的。”

“你到底要說什麽啊,大頭,你簡直像唐僧一樣。”

唐謐忍不住還是叫喚了。

“唐僧是誰?”張尉不解地問。

唐謐看著一臉認真的張尉,覺得腦袋都大了,一把抱住白芷薇,叫道:“啊,芷薇,你殺了我吧,我不想死在大頭的手上啊。”

白芷薇鳳目一瞪,指著張尉的鼻子說:“大頭,有話直說,恕你無罪。”

“噢,你看,按唐謐所說,那人繞這麽個圈子鼓動劍童,就是不想落把柄,也不想讓人把這事和比武相聯係,這樣,他因此登上掌門之位也就不會有人懷疑。

如果真這麽想的話,若是我,我就不去偷藥和活參了。

因為,那樣的話,就算多偷出好幾種藥可以掩蓋究竟要哪幾種,可是活參同時被偷,不還是很容易讓人想到九榮回天丹麽?這時隻要一核對丟的藥,很容易就讓人懷疑啊。”

張尉說到這裏,偷偷瞟了眼唐謐,看到她聽得聚精會神,便舒了口氣,說:“換做我,可能會想個更簡單,更不容易被察覺的發子。

“什麽法子?”那幾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問。

“九榮回天丹雖然是恢複功力的靈藥,可是既然還有三四天才比武,其他的靈藥就算恢複得慢一些,未必不能達到效果。

既然此事是很早就開始謀劃的,換做我,就先去尋找其他的療傷靈藥備用,幹什麽要再費那麽多心思謀劃偷藥製藥的事?”張尉說到這裏看了看大家,道:“我覺得這樣更容易,更不容易被人懷疑,卻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得簡單了。”

那四人仔細思索著張尉的話,才發覺,這事情原來他們真的還沒有想通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