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和

10、天賦人權

10、天賦人權

蘇和橫七豎八地躺在一張兩米寬的大**,半拉口水幾乎要滴在席夢思上,他突然睜開眼,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吊頂,一張肥碩而驚悚的臉橫在麵前,低血壓患者一個順劈過去,胖子捂著臉在旁邊哀嚎:“蘇大,你怎舍得下此毒手?”

蘇和邊揉眼睛邊作呆滯狀,劉大宇掩麵:“蘇大,軍座怎麽舍得對你下此毒手?”

蘇和跳到他麵前揪他領口:“大宇,你怎麽進來的?軍座呢?你把他做掉了?屍體在哪,處理的幹不幹淨?這種事情你沒有經驗,我跟你說最好埋我們家院子裏的花壇下麵,閑著沒事就給花澆點濃堿性肥料,化不化解得掉不好說,起碼DNA驗不出來。

大宇不做聲,默默地指指客廳的沙發,沈銳身上披了塊毯子正蜷在裏麵,他睡的不很踏實,幾乎聽不見平穩的呼吸聲。

事情起因是昨晚蘇和相中沈銳家兩米寬的大床,賴著不肯走,沈銳心想著同睡一張床多少能撈點油水,所以欣然同意,然而時過半夜他才不得不因自己缺乏對形勢的清晰認識而作出深刻檢討——蘇和不僅蹬被子,他會蹬掉**的一切物體,包括沈銳本人。

沈大少對白噪音很不滿,他轉而平躺著哼哼:“吵什麽吵,大宇,人到齊了沒?”

劉大宇答:“回軍座的話,您的基友,歐不,是江秘書正堵在大橋上,估計得過個半小時到,還有你讓我聯係的我軍神秘特工老吳來電話,說敵軍有反偵察行動,時局不穩,到會時間還不確定,但中午之前肯定到。”

沈銳閉著眼睛指揮:“大宇,你帶著小蘇把司令部收拾收拾。”

蘇和問:“司令部?”

兩個小時以後,沈銳翹著二郎腿,坐在他那張舊貨市場撿回來的五十年代的辦公桌後頭,一隻手搭在桌麵上,另一隻手端一杯熱茶,他很高興地宣布:“臨時作戰司令部成立啦。”

他指著小江:“傳令兵,恭喜你,升職啦,現在是副官!”

小江眼含熱淚:“是,軍座!”

他又指著大宇:“你,參謀長。”

參謀長劉大宇挺有心理負擔,他朝著窗外虔誠地認錯:“越哥,叛徒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別怪我無情,本非君有意,古話說的好,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更比多情傷離別離別雖然在眼前路漫漫上下求索……”

軍座最後指著蘇和:“你,掛個閑職——替補團少校團長。”

蘇和不滿意:“處級以下幹部別讓我當!”

大宇扯他胳膊:“不是一個係統的。”

門鈴突然響了,蘇團長自高奮勇去開門,沒過兩秒又竄回書房,謝頂中年男人追了進來:“小兄弟,水電費呢?”

蘇和指指沈銳:“找我爸要。”

沈銳咳了一聲:“記我賬上,回頭找財務拿。”

謝頂中年男人名叫吳克,更多被稱作老吳,是蘇和的房東,同時也是零城集團的法人代表,因為出席庭審而被楊越盯上,表麵為其收買,實際上是沈銳手中一張牌——潛伏中的餘則成,艱苦卓絕的地下工作者。

沈銳開始向老吳介紹:“小江你認識的,蘇和我也不多說了。”他指指劉大宇,“大宇,我校友,曆史係高材生。”

老吳挺客氣,轉身就跟大宇握手:“大同學,你好,你這個姓很特別,曆史根源一定很深厚。”

大宇不稀得搭理他,站在那兒抖腿。

沈銳環顧四周:“諸位都是沈某心腹,如今沈某陷於危難之際,還望各位同僚鼎力相助,共度難關。”

小江一顆紅心向軍座,大宇跟蘇和麵麵相覷,老吳搖開隨身栓著的破紙扇:“沈總,為了革命事業,我決定不要臉了。”

沈銳滿意的呷了口濃茶:“這種事情我最感興趣,你說來聽聽。”

“飛躍的水很深,這整件事背後必定有個利益集團在運作,我想我們不如幹點不要臉的事情,反而有可能牽扯出個真相來。”

沈銳抬手示意他停止:“我也是這樣想的,所以下一部行動將如此展開。”他從抽屜裏扯出一卷紙,翻開平攤在桌上,指縫間夾了支簽字筆,在圖上來來回回地打圈,嘴裏念念有詞:“遼沈一戰咱們打的不好,小江你調六十萬部隊回來決戰淮海,大宇你守住平津,我這邊抽兩個集團軍過去。”

小江有點難以啟齒:“軍座,華野一縱作戰能力太強,三個步兵師就突破了咱的左翼軍……”

大宇也點頭:“是啊軍座,華野的代司令員是海歸精英,軍事理論實戰經驗匯集一身,咱們拚不過啊。”

蘇和上前,發現他們正圍著一張本市地圖興致勃勃地討論,當即拉下臉:“我走了,還有課。”

沈銳收起地圖,討好他:“說正事說正事。這麽著,老吳你繼續做各位股東的工作,務必讓他們相信我買不起他們手裏的股份,跟楊越那邊也這麽說,讓他盡快籌錢吞並我們零城,剩下的事你別管了,我來操作。”

老吳領了命就搖著扇子晃出去了,大宇問:“軍座,這人靠不靠譜啊?”

沈銳答:“還成吧。”

小江也疑問:“老吳除了掛著法人代表的身份,也沒見著為公司創造什麽效益啊。”

沈銳解釋:“要求不能太高。”

蘇和跟著湊熱鬧:“叛變了怎麽辦?你敢說楊越之所以如此囂張,零城內部就沒過出一個蒲誌高?”

沈銳終於歎了口氣:“這是我三表叔。”

整天罵楊越鬼鬼祟祟不幹正經事的沈大少本人實際上也很少按套路出牌,他生得好看但手腕並不柔軟,他主張與人為善但不代表沒有原則。在生意場上能夠與對手相逢一笑泯恩仇的,那不是生意人,那是聖人,沈銳自覺夠不著聖人,精神境界不夠。

作戰會議一直開到下午一點,素有“宅男界的名將之花,遊戲界的阿部規秀”之稱的劉大宇被安排在玩家群中搜集資料和信息,並編寫軟文引導輿論,而小江則被派去盯梢楊越,全天無休。

蘇和指指自己:“那我呢?”

沈銳掏出十塊錢拍在桌上:“拿去零花,不夠再問爸要。”

當天下午,蘇和夾著一台粉紅色的筆記本進了教室,底下有女生起哄開了:“蘇老師,您今天好受啊!”

蘇和繃著臉:“是啊,最近夥食不好。”

底下竊竊私語,蘇和掃視一番,發現趙家義染了一頭黃毛正坐在最後一排玩手機,這家夥除非考試前劃重點會來以外是從來都逃課的,蘇和心生不悅,決定公報私仇,於是他提高了聲音:“趙家義,麻煩你起來回答我一個問題。”

趙家義愣了幾秒,他沒料到蘇和會點自己的名,於是扭捏著站起來:“您講。”

“我上周三的課穿的是什麽顏色的衣服?”

趙家義咬著嘴唇望天花板,想了很久不確定地答:“黑的?”

蘇和微笑:“我這門課隻排了周一和周四,恭喜你獲得一個與為師親密接觸的機會,趕緊收拾了東西到第一排來。”

就在趙家義收拾了書本,扭著屁股往前排走的時候,教室裏爆發出一陣噓聲,而當他幾近走到蘇和跟前時,整整一排的學生起身挪去了最後一排。

他們的目光絕非善意,然而趙家義卻旁若無人地坐下,蘇和感到有些揪心,作為一個娘C,趙家義在學校裏的朋友已經無限趨近於零,而自己卻還在為這種情形造勢,成了幫凶。

為掩飾歉意,他咳嗽了一聲,繼而宣布:“我們開始上課吧。”

下麵有個男孩插話:“老師,這課沒法上啦!”

蘇和笑著問他:“怎麽就不能上了呢?”

那個男孩也笑著嚷嚷:“老師,我有家族遺傳病,隻能跟性別確定的人共處一室,否則要發病的呀。”其他人跟著附和,那幫整天喊著耽美無罪BL萬歲的腐女也跟在裏頭笑。

蘇和壓壓手,示意他們安靜:“這樣,我們搞個教學改革,今天的課大家先自習,回頭交一篇五千字的讀書筆記給我,雖然說是讀書筆記,但除了詩歌以外體裁不限,你們自行發揮。我這門課一共四個學分,這篇文章算你們兩個學分。”

底下很興奮,有人問:“讀哪本書?”

蘇和合上筆記本翻蓋:“盧梭的《論人類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礎》。”

底下一陣哀嚎,有個女生舉手:“小說可以寫嗎?”

蘇和點頭:“可以。”

“那耽美小說呢?”

“可以。”

“同人呢?”

蘇和摸下巴:“盧梭的同人……嗯,挺新鮮,你們看著辦吧。”

女生大呼萬歲,男生哀嚎連連,坐在第一排的趙家義昂起頭,極小聲地對蘇和說:“謝謝。”

蘇和假裝沒聽見,繼續道:“我讓你們看的是中文譯本,別找借口說看不懂,實在不認得漢字的可以攜帶新華字典晚上來物理教研室找我,我最近晚上都值班,保證手把手教你學中文。”

“另外。”他在走出教室門時又折回來,“不要妄圖去係辦投訴我,當然,那種補考發燒友、不掛科就心裏難受的重修考試票友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