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和

17、意外之外

17、意外之外

商場八樓有家餐廳,正對著電梯門,一進來就能看見某不知名老藝術酗酒後意識流的題名,雖名為某某湯館,但喝湯是個噱頭,因為蘇和翻了十幾頁的菜單,點了數十個品種,麵前點餐的女孩永遠是機械性的一句回答。

“對不起,這個沒有。”

蘇和把菜單扔在桌上,手枕著後腦勺靠在椅背上。

“你們點吧。”

楊越根本沒翻菜單:“那你們有哪幾樣?”

……

於是,點完了。

蘇和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們,他還是執迷不悟地認為麵前這二人在演戲,非得瞧出個破綻不可。瞧著瞧著轉念一想,楊越又何苦再演這樣一出蹩腳戲,該說的該做的,他全做過了,也是時候知難而退了。

心裏雖然想不開,但麵子上還得裝到位,蘇老師幹咳一聲。

“公司最近忙不忙?”他想說點有水準的話,以掩飾此刻心情的異常,思來想去也隻憋出這麽個無關痛癢的問句。

“還行吧,沈大少非纏著我打官司玩兒,搞得版署不肯審批,我這兒隻能免費開服。”

蘇和嗯了一聲,目光卻停留在趙家義身上,小孩兒今天沒化妝,頭發剪短了點兒,顏色還是黑的,看起來愈發清純可愛。他穿著一件淺灰色的衛衣,衣服挺有意思的,麵前還有一口袋,小孩兒正把手插在口袋裏,像多啦A夢翻他的百寶袋。

蘇和又想起半個月前小孩兒追在自己屁股後麵的樣子,誰說不是一可人兒呢,要怪隻怪他自己天生不好這一口,追得再緊也無福消受。可人楊越並不是直男,為什麽就非得在他這兒受罪,為什麽不能去尋找自己又一春呢?而且這樣的春天,來得多麽輕柔,多麽令人心曠神怡呀!想到這裏,蘇老師心中無限感慨,這真是,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群太監上青樓。

“蘇和?”楊越叫他,他方才回過神來,記起剛才的話題,於是接了下去。

“免費開服?”

“是啊,隻要一天不收費,我就等於每天往長江裏投一輛法拉利,不過沒關係,沈大少也撈不著什麽好兒,這也就是打打拉鋸戰,誰抗到最後誰就能贏。”楊越答得輕描淡寫,他這種完全不在意盈虧得失的樣子若是教沈銳看見,定要氣得吐血。蘇和覺得,或者生意人在商場上就該榮辱不驚,沈銳雖然抗打耐壓,但終究夠不著楊越這般冷靜。

這樣想著的時候,蘇和看著楊越舀起一碗湯,體貼地放在小孩兒麵前。他拍了拍小孩兒的後腦勺,發自內心的笑著:“這個美容,多喝點,回頭連妝都不用化了。”

小孩兒不滿意:“難道我不化妝很難看嗎?”

楊越投降了:“好看好看,你怎麽折騰都好看。”

蘇和幾乎石化,這種對話,他長這麽大就聽到過一回——小時候鄰居家狗剩就是這麽哄他那碎了顆門牙的妹妹的。

就在他覺得墜入萬尺冰窟的時候,電梯門開了,一群老頭談笑著走進來,聲不大,但有一個特熟悉。

就在蘇和終於想起來的時候,對麵有動靜了。

楊越轉過頭去,喊了一聲:“爸!”

下一秒,趙家義也回頭了,他輕啟雙唇,淡然吐音的畫麵在蘇和腦子裏走了一轉蒙太奇,推拉搖移俯仰跟追,高速鏡頭慢速鏡頭交替回放。

其實他就說了倆字兒而已,隻是這倆字兒對蘇和來說,多少有點難以接受。

小孩對著老爺子挺恭敬地喊了聲:“舅舅。”

楊越是提過自己有個表弟,也是圈子裏的,可蘇和就沒把這事兒往趙家義身上想,這會兒玻璃心碎了一地,坐那兒咬牙切齒地對付一湯勺。

楊老頭朝這邊示意性的點點頭,壓根兒就沒打算過來。原因很簡單,這一桌仨人,都跟他犯衝,打扮得妖裏妖氣的外甥,不成器的兒子,還有一個是不知尊師重教為何物的二徒弟。

蘇和坐在那裏,悶不作聲,隻顧低頭喝湯,喝出一股怨氣,對麵倆人就瞅著他,小孩兒想笑,這會兒正可勁兒憋著,楊越眼含笑意,嘴角一彎,淡淡地問:“蘇老師這是怎麽了?”

蘇和哼了一聲:“腎上腺素分泌過剩。”說完又低著頭想心事。

對麵倆人心照不宣地相視一笑。

這時,同蘇和一樣心事重重的女服務員正在上菜,大概是煩心事太多也連累她心不在焉,往回退的時候一隻腳踩了空,從而直接撲進蘇和懷裏。

古語有雲,本性使然。

蘇和從小到大第一回懷裏躺進個女的,然而此刻的他也很好的驗證了一句古話。

坐懷不亂。

“蘇和?”

狗血的劇情帶來一個似曾相識的麵孔,蘇和一拍大腿,絕了!

女孩兒跳了起來,叉著腰指著蘇和刮了一頓:“真他媽是你啊蘇和!可算讓我逮著了,你說你媽拉扯你這麽大容易麽,念個書還念出脾氣來了?家也不要了?”她越說越來勁,可蘇和偏偏不溫不火地朝她笑,說到最後姑娘一掌拍他後腦勺兒上。

“你還笑得出來?!……蘇和我草你!”

一開始不管姑娘說什麽,蘇和都在邊兒上賠笑,到了這一句突然為難起來。

“草我……?你?”蘇和看看她,又搖頭,“費勁。”

眼看一場腥風血雨迫在眉睫,女孩兒抓起桌上的煙灰缸放在手心裏掂量著,蘇和覺得這場景挺熟悉,無間道裏梁朝偉就是這麽把陳道明他弟弟砸成半死的,思及於此,他渾身一顫,投降了。

“這位義士,不如放下煙缸,立地成佛?回頭讓領導看見了,不劃算。”

氣氛更加劍拔弩張,蘇和與其說是滅火,不如說是澆油。楊越看不下去了,出來打圓場。

“美女別激動,他這人就這樣,一天不挨揍,渾身都難受……”

姑娘放下手裏的凶器,扭頭瞥了他一眼,滿臉不待見。

“就你肯定也不什麽好人,蘇和這些年八成是教你給帶壞了,原先多孝順一孩子……”

這一番話說得楊越裏外不是人,他隻好尷尬地笑了兩聲。

姑娘又把戰火重新燒回蘇和那兒:“蘇和你別跟我轉移話題……”話還沒說全,蘇和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火車票擺在桌上。

“姑奶奶,下周我就回去,您就別操這心了行不行?”

姑娘將信將疑地朝桌上看了一眼,與此同時,楊越也將餘光投射過去,但僅僅過了一秒便收回了來,因為一直不做聲的趙家義難受得快哭出來了。

“卡住了……”

小孩兒因為被魚刺卡在喉嚨中而憋出的一臉委屈,把這三人都給逗樂了。

於是這頓飯草草結束,楊越跟蘇和陪小孩兒去看急診,臨走之前,姑娘對蘇和說:“我9點下班,晚上來我家坐坐,手機拿過來。”

“嗯?”

“地址寫給你。”

兩個小時以後,剛拔完刺的男主角蹲在路邊吵著要吃龜苓膏,而其心狠手辣的表哥竟以“剛動完手術(?)不能進食”為由將其哄上了回校的出租車,蘇和瞧著車屁股噴出的一縷青煙,不耐煩地問:“你怎麽不一塊兒走?不順路?”

楊越替他拎著紙袋,儼然一個陪老婆逛街的模仿丈夫。

“咱不是還有事兒麽。”

“我跟你還有什麽事?”

“不是跟那姑娘約了九點麽?”

蘇和沒好氣地看著他:“這事兒跟您有一毛錢關係麽?”

楊越很認真的想了一會兒:“不止,起碼有三百塊的關係,那賬是我結的。”

蘇和不理他,伸手攔了輛車,拉開車門就鑽進去,還嚇唬那司機。

“師傅,趕緊走,外邊兒這人是個通緝犯,咱千萬別惹事兒。”

師傅一聽,連頭都沒高興回,油門一轟就起飛了。

楊越站在原地,尾氣繚繞中低頭看一眼手中的袋子,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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