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和

29、放養結束

29、放養結束

楊越的感情就跟洪水一樣,越堵水壓越大,沒別的法子,隻能疏導。

“動手了?”周城瞧他一副腎上腺素分泌過多的樣子就好笑,“都這麽大年紀了,也不怕丟人。”

“老子一貫毒舌,竟然也有詞窮的時候。”楊越心煩意亂地坐在副駕上抽煙,一根接一根,“有些人就是為了欠揍而生的。”

周城思索了一會兒,下了結論:“從來緣淺,奈何情深,哥們,轉攻而受,前途光明。”

楊越冷笑一聲:“你要親身驗證老子的攻屬性嗎?”

周城不回答,過了半天才勸道:“悠著點,別抽那麽猛,你那肺估計捐不出去了。”

楊越一個斜眼扔過去:“安全帶係上,好好開車,回頭分扣了別賴我身上。”

周城幹笑兩聲:“本公司承攬各類違章駕駛業務,酒後,超速,逆行,闖紅燈,專業品質,值得信賴。”

楊越麵無表情哦了一聲,輕輕把手覆在周城腿上,完了還挺有意味地上下一摸索,周警官一秒鍾內突發**,方向盤打偏,差點撞上路邊綠化帶。

“我草你楊越!這他媽不是超車道你知道不!”

楊公子滅了煙蒂,雙手交在胸前閉目養神:“黃泉路上,有你,有我。”

本市交警八大隊副隊長搖下車窗,感覺自己在風中淩亂了。

淩亂的同時,他終於想起一個問題:“去哪?”

楊越動動嘴唇,懶散地答道:“你家。”

周城家在秦淮河西一處中檔小區裏,環境設施都還成,不過樓層有點高,巧遇電梯維修,楊越跟在他後麵爬到九樓時已經是兩口氣並作一口出了。

剛拉開防盜門,楊越就衝進去,一屁股扔進沙發,坐在那喘了有一陣兒才回過神來,周城站在邊上,食指裏套著鑰匙轉圈玩:“要氧氣瓶不?看你這小臉刷白的勁兒,真他媽別致。”

楊越最後一回猛吸氣,然後調整了呼吸頻率:“你家有麽?有就給我來一打。”

周城笑著接了杯純淨水擱他麵前:“怎麽了這是?”

楊越端起水杯猛喝一氣,喝完了特別認真地看著周城回答:“高原反應。”

周城理解地點點頭,然後指著門說:“滾出去。”

楊越說好好好我滾我滾,然後眼皮一翻,歪在沙發裏了。

周城被嚇得不輕,上去就是一陣揉捏敲打,人中也按了,虎口也捏了,但就是沒反應,直到他從房間裏拎出一架便攜式的心髒電複律儀,倆電極拿在手裏來回蹭出聲響來時,楊越才趴在沙發上哼哼:“沒死沒死……你怎麽什麽玩意都有啊?”

周城又把東西藏回去,出來就坐楊越邊上邊抖腿邊憶往昔:“以前做刑警的時候,下手總是沒輕沒重,遇上先天有生理疾病的嫌犯,不搞個這玩意電一電,還真就能打死。”

楊越想爬起來但確實沒力氣,隻好趴那兒舉雙手:“哪兒來的您還把我送哪兒去吧,我真是年少輕狂誤入貴寶地,擾了大人興致,這就蜷成一團圓潤的離開。”

周城把他翻過來仔細看了看,臉上一點兒血色都沒有,嘴唇白得跟刷了層磁性塗料似的,於是皺著眉頭說:“到底怎麽了,去醫院瞧瞧吧。”

楊越歎了口氣:“沒事,我就是從昨晚到現在還沒吃過東西,餓出來的。”

桌上擺著一隻碗,碗裏大大小小疊著十幾隻形狀各異的水餃,楊越沒多想,一邊抓筷子一邊誇獎:“你還會做飯,誰娶你真享福。”

周城搬了張椅子坐他對麵抽煙,然後眯著眼睛看他狼吞虎咽。

“以前認識的小男孩,心血**非要包餃子,結果整出這麽多,又吃不完,就擱冰箱裏凍著,放它三兩個月的壞不了。”

“哦。”楊越眼皮也沒抬,“所以你現在是空窗對吧?”

沈銳跟蘇和一起把虞甜送回了家,剛下樓蘇和就不肯走了,邊踢石子兒邊看沈銳,眼神銳利得像把刀,能把他心髒挖出來一樣。

“說吧,怎麽回事兒。”

沈銳伸手想揉他腦袋,沒成想蘇和躲得快,落了個空,他無奈地收回手:“你不都看見了?他想欺師滅祖唄。”

蘇和哼了一聲:“他我還不知道?憋了這麽久都沒動靜,你要沒幹什麽缺德的事兒他能當場就動手?”

“咳咳。”沈銳打哈哈,“我缺德能比過他?要搞一缺德錦標賽,他絕對是頭號種子……再說了,是他先折騰的我,那時候你還沒從了我呢。”

蘇和咬著嘴唇低頭想了很久,最後抬起頭時眼裏全是寒意:“沈銳,我以為我和你在一起了,這事兒就能完了,現在倒好,他不折騰你了,你就開始折騰他,你們倆是命裏犯衝麽?你不覺得你這麽幹欠了點兒麽?是不是有點兒得了便宜就賣乖的嫌疑?”

挨了拳頭之後胃就一直不太舒服,一路上都強忍著,聽了這話沈銳的脾氣也躥上來了,他猛的抓起蘇和的手腕按在牆上,整個身體壓過去:“我是喜歡你,但還沒喜歡到這種地步,你要心疼他就直接打電話,你倆還有什麽未完的情話,一對一地說個夠,別他媽在老子麵前膩歪!”說完另一隻手便掏出手機要撥號。

蘇和從沒見過沈銳這副樣子,先是愣住了,然後跟瘋了一樣掙脫了他的鉗製,衝了出去,丟下一句:“我看你是夠了。”

“是他媽的夠了!”沈銳用力一甩手,好好的一手機直接砸在牆上,後蓋、電板摔了一地,他突然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煩躁,這煩躁化作無名的怒火,生生的燒在他心頭,灼燒般的熱量蠶食著他越來越少的耐心,另一方麵,胃部的不適正式爆發,由隱隱作痛轉化成了大規模的絞痛,他用手指緊緊的按住疼痛處,慢慢地倚著牆坐了下來。

本來是準備關窗戶的虞甜正好探頭出去看到這一幕,她立刻衝下樓把沈銳扶回家裏躺著,翻出盒嗎叮嚀掰了一顆喂下去,接著就要打蘇和電話。

沈銳伸出手拽她:“別打。”

虞甜說行行,我不打,您躺好了成麽,說完就鑽進廚房裏,沒一會兒出來時拿著個小熱水袋遞過去:“放在胃上,舒服點。”

沈銳閉著眼睛,低垂的睫毛微微抖動著,像是在掙紮,又好像在忍受,額前的碎發正一點一點地被汗水沾濕,但自始自終不發一語。這個男人的剛性向來是業界所津津樂道的話題,提及沈銳的場合必定涵蓋了折不彎壓不倒的象征意義,虞甜以為,正是這種剛硬造就了蘇和最終的選擇。

然而眼下,事態卻並不那麽明朗。

作為一個局外人,在感情上她更偏向於楊越,但對沈銳,她也說不出討厭,甚至看到他同蘇和走在一起時,自己也會像普通女孩一樣感歎並羨慕這一對璧人。

虞甜替他解開最上麵一顆襯衣扣子,輕聲地安慰說:“放鬆點,剛吃了藥等會才能見效。”

沈銳也輕輕地回了她聲謝謝,一隻手按在熱水袋上,另一隻手反搭在眼前,像是在遮擋光線,他的手指蒼白而細長,半屈起的指關節甚至泛著一種難以形容的淡淡的青白色,虞甜就這麽看著他的手指,感覺像自己曾在西南邊境見到過的冰種翡翠,不完全的通透中夾雜著一絲寒意。

這樣一個人,你說他生性涼薄不合適,說他溫潤如玉也不合適,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地走在太陽底下,也可以片葉不沾身地穿梭於百花叢中,更別提麵不改色地遊離於黑暗裏,他沒有軟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可以什麽都不怕。

虞甜突然想起曾經有人說過這樣一句話:一個人,完美無缺,沒有漏洞,那麽沒有漏洞的本身就是個漏洞。

晚上,楊越答應留下來過夜,上床前他翻出酒櫃裏藏著的一瓶芝華士一口氣喝了半瓶,周城在後麵喊你等等我給你兌綠茶,然而當他踩著拖鞋走出房間的時候楊越已經不太站得穩了。

他一看這人不明擺著讓自己欺負麽,於是沒二話直接扛著扔上床,心說這是你自找的我可沒逼你。

當他真把楊越壓在身子底下的時候才注意到這人眼睛燒得通紅,似乎一個不留神就能把他家點著,那雙眼睛直勾勾地盯了他許久終是有些渙散,火焰已經熄滅,然而仍是紅得像能滴出血來。

他一時有些語塞,不知道這種情況下是不是應該繼續,也不知此刻楊越腦子裏在轉些什麽,或者說,有沒有在轉。

“喂……”他抬手輕輕在楊越臉上拍了拍,“沒事吧?”

那人嘴角浮現一絲邪魅的笑容,是要人命的性感,更是勾魂攝魄的**,周城覺得自己實在把持不住,下意識地往喉嚨裏咽了一口。

就在他力氣有一絲鬆懈的關鍵時刻,楊越一個側翻,迅速坐實在他身上,局勢完全扭轉,周城睜大眼睛詫異地看著他:“你不是醉了麽?”

一整天煙草的刺激之下,楊越的聲音有些沙啞,但卻又是一種說不出的撩人。

“對不起了兄弟,我得了一種不在上麵就會死的病,您就聽天由命吧。”

周城反應過來了,冷笑著說:“我警校畢業出來當的是刑警,論身體素質,你還差點。”

楊越把食指放在唇邊,做了個噓聲的動作:“別說話,我聽不清。”

對於楊越,周城是有感覺的,而且這感覺還很強烈,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渴望過一個人了,有那麽整整半年,他經常會在腦海裏見到這個人的樣貌,之前是照片,現在是實形,而且隨著交談的深入出現的頻率也是越來越高。

正當他仰著頭閉上雙眼,情 欲控製下忘記上下 體位的問題時,身上的重量卻突然消失,楊越扶著床柱站在床邊喘息,硬生生克製住了自己已生波瀾的身體反應,抱歉地說:“對不起哥們,我已經禁 欲四年了。”

周城支起身體,眼含笑意地說:“我原本以為你很渣,現在看來,也還好。”

楊越自嘲地笑了笑,開始穿衣服:“我不是為了等他回心轉意,我是在給自己一個交代,堅持得越久就越沒法往外走,總覺得如果我跨出這一步,就會……”

“會什麽?”

楊越在關門的一刹那回了頭:“會萬劫不複。”他突然覺得,或許在自己的生命裏,早已沒有了那種對愛情的虔誠,如今支撐著他的,隻有這一股“給自己交代”的執念。

推開家門時,楊越的腦神經裏屬於聽覺的那一塊先有了反應,他不記得自己出門前有沒有關掉所有的電器,然而此刻,音箱裏卻真真實實放著首他從來沒聽過的流行歌曲。

“勒到呼吸困難才知變扯線木偶——這根線其實說到底 誰拿捏在手——不聚不散 隻等你給另一對手擒獲——那時青絲 不會用上餘生來量度——被你牽動思覺 最後誰願纏繞到天國——”

在疑惑下打開客廳的燈,楊越發覺並不算大的空間裏實際早已站著十來個人,有一些麵孔是熟悉的,另一些全然陌生,這些人穿著整齊的黑色西裝,訓練有素的背著手站在沙發兩側,而正當中翹著腿坐著的,正是唐凱。

“凱哥,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不說一聲。”

唐凱雙手交叉著放在麵前,他垂著頭,似乎在思考,封閉的空間隻流淌著歌者無助的吟唱,氣氛壓抑到了頂點,穿黑衣的男人們彷佛石化一般,目光遊離於這個房間中的任何物體——除了楊越本人。

良久,唐凱眼皮一挑,語氣裏近乎是帶著惡意的嘲笑。

“楊越,這首歌是不是很符合你目前的心情?”他按了一下手中的遙控器,音樂聲戛然而止,“現在,放養結束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是楊越親媽,這不算劇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