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 其樂融融

複查之後，我們懷著無比輕鬆的心情下到一樓。考慮到父親一天七八次的特別飲食習慣，我們先是到市人民醫院附近的“玉米人”要了兩碗粥。那一次，父母皆吃得無比香甜。特別是父親，更是一個勁地誇讚“好吃”！看著父親那狼吞虎咽般的吃相，我不得不時不時地勸說父親慢點吃。其實，在我們不斷地灌輸下，父親已經知道吃太燙的東西以及吃得太快會對食管造成一定的損傷，久而久之就很容易引發食道方麵的疾病。隻是，父親急躁的脾氣可不是那麽容易改得了的，因此至今為止，父親吃飯依然吃得很急。不管有沒有效果，反正每次看到父親吃得急了，我和姐姐總會勸說一番。

待父母吃罷之後，我們方才乘車而回。當我們回到市區家中的時候，已經十點多了。不過，請不用擔心我們的午飯問題。因為，在醫院的時候，我就已經料到自己趕不及做飯，所以早就打了個電話給姐姐，讓她買了菜並到我家去準備午飯。可能有人會奇怪。你之前不是說你家離醫院遠嗎？何不就直接到你姐姐家吃午飯呢？那是因為，姐姐的家雖然離得近，但住的樓層卻高。父親可不想在身體還未康複的情況下忍痛登高。不可否認，父親如此選擇，其中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我家住在一樓，無需爬樓梯。但，我覺得，這肯定不是唯一的原因。受傳統文化影響比較深的父親，其實潛意識中還是將嫁出去的姐姐的家看做是別人的家。我能明顯地感覺到，自從食道癌手術以來，父親就相當的戀家。

我們剛一回來，姐姐就趕緊將手頭的活兒轉交給母親和我。因為，接孩子的時間到了。母親本想先燒個湯給父親喝的，但父親說，反正馬上就好吃飯了，不如幹脆再等會兒。於是，在母親和我忙碌著燒午飯的時候，父親就半躺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

老婆是最後一個回來的。原本，我們是勸說父親先吃的。但家族觀念濃厚的父親堅持要等到人齊了之後才肯就餐。知道父母過來吃飯的老婆，特地買了好幾樣冷菜帶回家。老婆的這一舉動，使得等待中的父母平靜的臉上一下子增添了不少笑意。

那一次午飯，是個團聚的家庭式聚餐。除了我在幼兒園吃飯的孩子之外，我們這一大家子（父親、母親、姐夫、姐姐、外甥以及我和老婆）就全部聚齊了。跟父親手術之前的那次“其樂融融”的午餐一樣（可以回看010濃濃親情），這一次我依然體會到了“親情迸發的溫馨”。但與上次不同是，現在，大家的心情都是輕鬆的。手術前，我們誰也不知道父親到底會怎麽樣？很多人會非常不幸地永遠躺在手術台上。即便是手術過程中不出問題，手術之後還有“並發症”，也可能會很快複發……總之，在形勢不容樂觀的情況下，我們的心情都是異常沉重的。正是因為充滿了擔憂，所以我們才會想方設法地讓父親在手術之前深切地體會一次完美的“親情”。在“其樂融融”的背後，實則上影藏著我們濃濃的憂慮。可以說，上一次的“溫馨”是我們“刻意營造”出的。而這一次，複查的結果是良好的，醫生的回答都是“好”！這成功地掃除了我們心底深處的擔憂。結合父親出院之後喜人的恢複表現，那時候的我們都已經認為，父親的康複隻是早晚的事情。早先的擔憂（擔憂父親食道癌會複發），在這次複查之後的我們看來，已經隻不過是杞人憂天罷了。

給我印象特別深刻的是，這次午餐，父親的食欲非常旺盛。吃飯時的氣勢已經直追健康之時。直看得我們驚心動魄。於是，我和姐姐就不斷地勸說父親“慢點！慢點！”那時的父親特別想吃。但，我們害怕油膩的東西吃太多了，會適得其反。因此才一個勁地勸說“爸，少吃多餐！”而父親則會有些不滿地回答說：“知道。我心裏有數！”

為了表明自己確實“有數”。飯罷，父親還特地給我們講了個真實的小故事。說某某也是個食道癌患者，手術之後，恢複得不錯，因此就死命地吃。據說，每次都要吃兩大碗。一邊說還一邊比劃。那意思就是說，那碗可要比他用的大得多了。結果，由於胃的承載老是太重，而導致食管接口被拉伸變細。後來還不得不做了“擴管手術”。然後，父親就是對這個某某大力嘲諷。同時強調，自己可沒吃那麽多並且也不會吃那麽多。“反正一天可以吃七八頓呢！就多好吃的東西！難道不可以留作下頓再吃？為什麽就一定要一次性吃那麽多才肯罷休？”其言下之意就是，他絕不會如同那個人一般無知，居然為了口舌之福而給自己帶來“擴管手術”的無妄之災。

俗話說得好，“人是鐵，飯是剛”。一般情況下，人們都會將“飯量”當做衡量一個人身體狀況的最為重要的標準。比方說，一個人患了生命絕症，親朋好友們肯定都會抽空去看看。看了之後，估計正常會有這樣兩種評價。“某某，已經不大吃飯了！快不行了！估計沒幾天（活頭）了！”“某某，每頓飯還能吃不少呢！估計短期內不會有啥問題（生命危險）！”而當時的我們，就多少受到了這種思想的影響。更何況，我們可不認為父親已經陷入了生命的絕境。看到父親旺盛的食欲以及遠比在醫院中大了許多的飯量，在潛意識中，我們都認為父親應該算是擺脫了複發的危險。因此，那一次溫馨的家庭會餐，我們的笑容絕對是發自內心的，沒有一絲一毫的做作，絕不是為了讓父親開心而故意裝出來的。與上次相比，這次的“其樂融融”中的“樂”，就與“刻意營造”完全扯不上邊了。那切切實實是一種真情的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