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崩淚流

134 父親的懷疑

134 父親的懷疑

待熟人走後,母親立刻對自己所辦的出院一事表示出了最大的懊惱之意。其實,我很清楚母親當時的想法,她認為,隻要沒辦出院,即便是不過來輸液,那醫院的正常費用也是必須要支付的。母親正是以“省錢”為出發點,才會那麽急著幫父親辦出院的。哪曾想,最終的結果卻是錢沒能省得了,反而因此多花了些冤枉錢。從母親的極度懊惱之中,就不難看出她心中難受的程度了。

本來想提醒下母親不要再替父親辦理出院的,但在母親不斷懊惱之中,這樣的話我怎麽也說不出口。相反,我還大費周章地寬慰了母親一番。當然,過些時日,在母親情緒完全冷靜之後,我和姐姐就都特地為此跟母親進行了溝通。

抓住母親節儉的優良品質,我和姐姐說得都比較簡單。住院期間每天的正常費用是床鋪費以及藥費、服務費之類,反正加起來不會超過二十元。而這有限的正常費用中,還能報銷百分之八十,也就是說,每天,即便是父親不去醫院,我們所需繳納的費用也不過就區區的四元錢。如果以辦一次出院得多花三百元來計算,那麽多用出的三百元不知道要支付這正常費用多少天呢。

母親雖然沒有我們計算得這麽精確,但她自己也已然意識到了辦出院的不劃算。多花了錢不算,人還麻煩了。因此,自此之後,母親就再也沒替父親辦過出院。

此後,在將近兩個星期的時間之內,父親的情況基本還算是穩定。隻是,我們隱隱地感覺到父親咳嗽得似乎越來越厲害了。其實,這也在我的意料之內,因為父親的咳嗽畢竟與常人不同,正常的止咳消炎藥物所能起到的作用自然十分有限。

記得那是九月中旬的一個周末。我們還沒到家的時候,就已經依稀聽到了父親的咳嗽聲。被父親牽動著心神的我們,第一時間就來到了父親的身側。

“某某(我的小名的代稱),這醫生用的藥似乎不怎麽有效果啊!”父親有些氣喘有些斷續地對我說道。

“應該不至於吧。爸,你之前不是說,掛水還是有些效果的嗎?”我故作不明白地反問道。

“我感覺不對勁,這些天我咳嗽得越來越厲害了。晚上,甚至會因為咳嗽而睡不好。”父親一臉憂慮地回答說。

我稍微愣了一下,因為我真的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父親。突然,靈光一閃,急中生智。“可能,這幾天醫院的用藥出現了些許變化。要不,我抽空到醫院去問問醫生,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由於父親對之前藥物的效果並未明確否決,因此我趕緊將皮球踢給鎮上醫院。唉,現在,也隻能拖一天算一天。記得老婆的堂哥曾經提醒過我,隻瞞得了一時,我父親早晚會發現事實真相的。老婆的堂哥讓我早作打算,一旦父親知道了真相,該如何妥善處置。隻是,我一直不敢麵對父親知道自己真相的殘酷場麵,當然就更談不上什麽打算了。

好在父親對此倒沒有繼續深究,而是皺著眉頭接著說道:“不知道什麽原因,我感覺身上是越來越疼了。這很沒道理啊,人家開刀之後都是越來越好,我怎麽會越來越疼了呢?”

聞言,我頓覺心中一驚,因為從父親的話中我聽出了濃濃的“懷疑”之意。盡量壓製住內心的波瀾,依然麵色平靜地說道:“爸,你開刀的時間還短。這麽大的刀疤,哪有那麽容易愈合的呢?我想,如若時間再長點,也許就會跟別人那般越來越好了。”

“還有,就是在醫院檢查的結果,到現在都沒出來。掛水掛到現在,也不見效果。我現在,對這醫院是徹底失望了。我懷疑,他們根本就沒弄清楚我咳嗽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麽。不對症下藥,這咳嗽能好才怪!”

不好,看來剛才父親不是不想追究,而是該說的沒全說完,所以才暫時按下那個話題不談的。怎麽辦?我該如何回答父親才好呢?一個處理不好,就可能會讓父親意識到自己的情況不對。

對父親來說,在身體虛弱加之咳嗽頻繁的情況下,能夠說出那麽長的一段話,已經著實不容易了;對於我來說,在心中極度恐慌的情況下,還依然能夠保持一臉的鎮定,那也絕對是一件極為不容易的事情。

姐夫見我一直沉默不語,就已經意識到不對,因此趕緊出言解圍說:“爸,那你的意思是?”

我心中暗讚一聲“高”!將皮球踢給父親自己,應該是最保險的一種方法了。

“我想到市裏去檢查一下,看看到底問題出在哪裏?”

見父親回答得異常果斷,我就知道父親應該早就已經計劃好了。好在姐夫及時解圍,否則慌亂之下,我很可能就會露出破綻。

“也好,畢竟市裏的設備要好得多。”姐姐第一個表示響應。

“隻是,爸,這舟車勞頓……”我有些擔憂並隱晦地表示出了反對意見。

“這是到市裏,又不是到南京,不遠。放心,你爸我還沒虛弱到那種程度呢!”父親一邊說,還一邊坐直了身子,似乎在向我們證明自己能行。

其實,當時我還是非常佩服父親那堅忍不拔的毅力的。即便是被病魔折磨得幾乎每時每刻都需要躺在**,也依然不肯低下自己那無比高傲的頭顱。在我表示反對的時候,就有些擔心會被父親懷疑。現在,父親已經非常明確表示出了自己堅決的態度,我就是再怎麽擔憂,也不便再出言反對,因此隻得無奈地說道:“好吧。那就星期一去,怎麽樣?”我知道父親隻會越來越虛弱,所以去市裏檢查宜早不宜遲。

姐姐當然也明白我的意思,因此立刻接口說道:“行,就星期一去吧。我星期一正好也有空。”

父親本就是始作俑者,自是不會反對。至此,父親一生之中最後一次正常狀態下的市區之行,就在這樣一種相互試探和隱瞞之中被決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