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崩淚流

170 心驚麵靜

170 心驚麵靜

對野兔肉,父親雖然讚不絕口,但吃得卻不多。吃完午飯,我終於開始發覺父親的不對之處了。今天的父親,精神似乎有些好得過了頭。與往常不同,父親沒有一絲躺下休息的意思。

“某某(我小名的代稱),這些天我似乎感覺有些不對勁。”

聽了父親的話,我的精神立即高度緊張了起來。在我想來,即便是父親已經意識到了不對,但我們隻要不捅破那最後一層紙,那麽父親心中就多少還會存有一絲僥幸之念。因此,我知道,自己現在必須要保持冷靜,絕不能再露出一絲破綻了。“爸,你感覺哪裏不對勁?”我強壓下心中的波瀾,語氣淡然地反問道。

“就是咳嗽的時候,咳出血來了。”父親一邊說,一邊盯著我看。很顯然,父親正試圖從我的神情變化中看出些什麽來。

心中的緊張頓時化作無盡的擔憂。就在國慶假期的時候,開小店的曾經跟我提及過他已經過世了父親。據他所說,到了最後,他父親就開始咳血。咳出的都是黑色的帶有濃烈臭味的汙血。他說,當時他都是用雙手將那些汙血給捧到垃圾桶中去的。隻不過一個星期,他父親就過世了。難道,父親居然已經到了即將辭世的最後階段了嗎?一時之間,我又如何能接受得了呢?擔憂,瞬即變成了心痛。隻是,我正麵對著父親。即便是再擔憂,即便是再心痛,在神情上也絕不能有絲毫的流露。在父親看來,我隻是愣了一下。故作思考之後,我盡可能用平靜的語氣說道:“爸,我不是醫生,這咳血到底是什麽原因,我也並不是十分清楚。但,我覺得,這可能是由肺部的問題引起的。爸,你什麽時候開始咳血的?咳出的血多不多?是什麽顏色的?”

由於我的表情掩藏得很好,因此緊緊看著我的父親的情緒似乎並沒有太大的波動。父親一邊回憶一邊平靜地回答說:“昨天傍晚時分,咳出大概兩口吧。在咳血之前,我就感覺出嘴裏有股腥味。當時,我就覺得不對了。血的顏色並不是很鮮豔,看上去有些發暗。”

聞言,我的心神多少放鬆了一些。因為,咳出的隻要不是帶著惡臭的黑血,那應該就還沒到生命的最後關口。雖然我已經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但卻絕不能讓父親知道事情的真相。我該怎麽勸說父親好呢?我不能想太長的時間。“爸,我是這麽想的。不過,我可不是醫生,說的可不一定對。”萬般無奈之下,我不得不用這樣的言語先拖延一下時間。

“沒關係,你說來聽聽。”

雖然父親嘴上說得輕鬆,但我能夠感覺到他內心的緊張。因此,我趕緊將自己剛剛梳理好的說辭平緩地講了出來:“爸,你應該還記得,因為腫瘤比較靠下,所以開刀的時候動到了肺部的事吧?(父親很配合地點了點頭)也正是因為動到了肺,所以才會有後來的肺部積液;正是由於肺部出了問題,所以你現在才會咳嗽得厲害。其實,一直以來,我還是比較擔心的,怕肺部的受傷會影響到你身體的康複。但,現在聽你說咳出了顏色偏暗的血,我反而感覺到了一陣輕鬆。從色澤上判斷,你所咳出的血應該是肺部長久積累而來的淤血,否則就應該是鮮紅之色了。爸,你也知道,這淤血的排出,實則上是對身體有好處的。我覺得,你昨天的咳血很可能就是肺部即將康複的征兆。”我頓了頓,看到父親在不斷點頭,就知道自己的話已經開始發揮出作用了,於是我信心更足地接著說道,“爸,如果我所料不差地話,那麽接下來,你即使咳血,量也應該會逐漸減少。爸,你今天有沒有再咳血?”當然,我內心之中還是很擔心會聽到與自己猜測相反的結果,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麽父親的情況就真的非常糟糕了。

“嗯,你說得不錯。今天早上起來後,我也咳出些血來,但與昨天相比,確實少了很多。現在,一般情況下都沒有,即便是有,也不過是少許血絲而已。不過,現在,顏色似乎變得比以前鮮豔了。”

聽了父親的描述,我懸著的心才算是真正放了下來。“好!這是好事啊!隻剩少許鮮紅的血絲,就表明肺部的淤血快沒了。爸,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那麽一直困擾你多時的咳嗽應該很快就會好了。”我的興奮很大程度上是裝出來的,好在,父親似乎並未能看出真相。

“嗯,我也感覺自己好像快要好了!”似乎是受到了我的影響,父親也變得興奮了起來,說話的聲音明顯比前些時日高昂得多了,“就比如說這刀疤的疼痛,都與以往不一樣了。”

“怎麽不一樣了?”聞言,我立即緊張了起來。

“原先這刀疤都是從外往裏疼的,現在已經變成從裏往外疼了。”正在我後悔自己沒能控製好自己情緒的時候,父親就又接著說道,“怕什麽!我又沒說這是什麽壞事。原先刀疤從外往裏疼,那是因為刀口太大太深,身體隻要稍微一動,就難免會牽動傷口,必然會感覺到從刀疤口那往身體裏直鑽的疼痛。現在,外麵不疼了,很可能就表明刀疤表麵的創口已經愈合好了。既然創口已經愈合好了,那不就表示這刀疤就快要好了嗎?隻要刀疤完全愈合了,那以後難道還會再疼嗎?”

“嗯,爸,我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從種種跡象來看,你的身體應該就快康複了。”我努力讓自己微笑著回答道。強裝笑顏,隻是不想讓父親懷疑。我感覺今天的父親很有些反常。與以往的少言寡語不同,今天的父親談性相當濃。這樣的反常,要麽說明父親真的開始好轉了,但這樣的可能性卻不是很大,因為中藥的見效是非常緩慢的;要麽就說明父親已經到了非常危險的時刻,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我的安慰之詞就真成了包裹住烈火的紙了,但能夠瞞上一天算一天。一時間,我感覺自己的心好亂,絲絲不安正不斷地衝擊著自己越來越脆弱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