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崩淚流

169 始作俑者

169 始作俑者

小舅舅被我突然爆發出的怒意給吼暈了,喃喃了半天也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待情緒稍微穩定之後,我就意識到了自己話說得似乎有些重了。小舅舅雖然思想有些愚昧,但不管怎麽說,出發點是好的。小舅舅也是想讓父親好起來,所以才會打電話給我的。在他看來,按照這個老辦法試一試,興許父親還有恢複的希望。我聽出了小舅舅支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的尷尬,心中頓覺有些不忍,因此,開始主動查問起小舅舅的工作來,並提醒在外地打工的他要多注意保養身體,別太拚命。

掛斷電話的時候,我的心情相當糟糕。此時,耳邊響起了老婆的聲音:“某某(我小名的代稱),你剛才跟誰打電話呢?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說,幹嗎要大叫大嚷的呢?”

“是小舅舅,你不知道,他居然擅自決定……”聞言,我就立刻用最簡潔的語言將剛才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在我爸聽到他們提這個事的時候,肯定當場就懵了。哪還會提出什麽反對的意見呢?我們費盡心思地瞞著,他倒好,一時興起,即刻就讓我們所有的努力化為了泡影。我真的很擔心。我怕我爸會承受不了這樣的精神打擊。唉,如果他不是舅舅,那麽我就絕不是大吼大叫這麽簡單了。真是的,當時我爸住院的時候,怎麽沒見他關心過?現在倒好,表麵上看去是關心,但實則上卻是在幫倒忙。怎麽辦?我現在真的有些難以想象,明天回去,看到的(父親)將會是何種模樣?……”

我話語中的怒意和擔心是那麽明顯,老婆又怎會聽不出來呢?因此,極力地安慰、勸說著。

幾乎一夜難眠,正是由於擔心,所以,我就更加不會忘記帶上野兔肉了。懷著忐忑的心情,我回到了老家。

我幾乎是衝到父親身旁的。父親依然躺在中堂之內的小**。見我過來,父親居然一咕嚕爬了起來。我緊緊地盯著父親,但看上去,父親似乎顯得很正常。我預想中的那種情緒十分低落的情形並未出現。

我跟父親說,我們買了兔子肉回來。父親聞言,顯得很是欣慰。

“爸,我去幫母親做午飯。你再躺下休息會兒吧。”

“這兩天,我精神可好了,不需要休息。你去吧,這些天,為了我,你媽可吃了不少的苦。”

我急於找母親了解情況,因此並未聽出父親話語中所顯露出的問題。我三步並作兩步走地來到廚房。

“媽,昨天小舅舅打電話給我,說了什麽壽具的事情。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急急地問道。

“是這樣的。其實,之前就已經有好些人跟我提過,好早作準備了。隻是,就你爸的脾氣,哪有人敢跟他明說呢!我也一直猶豫著,到底要不要跟你爸說這事……”

我終於忍耐不住,打斷母親的話說道:“是不是因為小舅舅,你才下定決心跟爸說的?媽,這麽大的事,你為什麽不跟我們商量商量?”我心中那個急啊!早知道,就應該預先跟母親強調一下。誰想到,母親居然這麽容易就被別人給蠱惑了呢?平時我們勸說她,可是要費老大一番勁,還未必能夠管用。現在,真是後悔不及啊!

“跟你小舅舅沒關係。其實,我早就想說了。前天,你小舅媽來我家,又提起你外公衝喜的事,就讓我最終下定了決心。你小舅媽還勸我,先別急著說。但,我見你爸一直不見好轉,心中急啊!再說,你外公當年確實就是因為衝喜才真正好起來的。因此,我才想用這種方法試一試。說不定,你爸會因為衝喜就好了呢?再說了,就是好不了,讓他生前能夠親眼看看自己的壽具(棺材),這也不是什麽壞事。沒人敢說,最後就隻好由我來了!其實,我也怕你爸會因此而發脾氣,因此,剛開始的時候,就隻是模糊不清地轉著說。我說:‘某某(父親小名的代稱),其實,好些人想跟你說,但是都不怎麽敢。’你爸回道(我估計,當時父親怕聽到什麽不好的消息,因此心情應該是很緊張的):‘什麽事,別人不敢,難道你還不敢嗎?’我又說:‘你還記不記得我爸衝喜的事?’你爸立刻就接口說道:‘記得,當然記得!丈人就是因為那次衝喜才好起來的。’我正好趁機說:‘我們也想……’當時我心中七上八下的,就沒敢把話說全,不過你爸一聽就已經明白了我的意思。‘你們是不是也想替我衝喜?’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當然說‘是’了。”

“那,那……爸聽後有,有什麽反應?”我大為緊張地問道。

“你爸能有什麽反應?”母親不以為然地回答說,“先是愣了一下(看來,我的預測並沒有出錯,父親聽聞此事,一下子就懵了。以父親的聰明,很容易就能從中判斷出很多事情。我隻是擔心這樣的精神衝擊,父親未必能夠承受得了)。然後,就笑了起來。‘不就是衝喜嗎?咱們老夫老妻的,難道,你還不了解我嗎?這是好事,有什麽好怕的?’看到你爸的樣子,我就知道,我的選擇是對的……”

“唉,我隻是擔心爸會因此而意識到自己身體情況不妙……”我本來想說:“對什麽對!你這麽一問,就是白癡也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但,話到出口的時候,我還是緊急更改了。畢竟木已成舟,我現在再去責備母親也已然無法再改變既成的事實。從母親的話語中,我絲毫沒察覺出她有絲毫的擔憂,反而充滿了沾沾自喜之意。在母親看來,她的這一做法完全是正確的。既然大錯已經鑄成,而且已經無法挽回,那麽我倒不如壓製一下自己心中不滿,免得在讓母親將來陷入到無盡的懊惱和悔恨之中。

我知道,昨晚,自己是錯怪小舅舅了。肯定是小舅媽在得知父親已然同意衝喜的事情之後,才讓小舅舅打電話做我們的思想工作的。畢竟,我們對這種事情的相信程度肯定不如他們那一輩那般高。除了哀歎“迷信害人”之外,我還能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