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崩淚流

237 馴服野馬

237 馴服野馬

吃罷晚飯,我身邊很快就聚集了一大批沒有觀看演出的親朋好友。其中,有一人,給我印象特別深刻。他,算是我們的家的遠房親戚。年齡要比我大上不少,按照輩分,我應該稱其一聲“姨哥”。他就是那個今天提前過來後被安排著幫助剝蒜頭的母親姨姐的大兒子。母親的姨姐,我自然要稱呼一聲“姨娘”,她的兒子當然就是我的姨兄了。

我的這位並非嫡親的姨娘,也算得上是一位可憐之人了,小時候不知道患過什麽病,雖然最終性命是保住了,但卻對智力和身體的成長造成了一定的不利影響。姨娘算不上白癡,但卻不精明,屬於反應要比別人慢上半拍的那種;姨娘的身材很矮,即便是成年之後,看上去也如同小孩子一般,隻能勉強算是比侏儒強上半分。就姨娘這樣的智力和身材,自是嫁不到好人家的。她的老伴,也就是我的姨父,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好在,從外表看來還算是高大英俊的那種,並且自始至終對姨娘都非常好。隻是,姨夫實在是太老實了,老實得除了幹死活之外,其它就什麽都不會了。因此,一直以來,他們的家境都不是太好。

姨娘智力偏低,姨父人又太老實,因此他們在管教自己孩子的時候,難免就會出些問題。有時候,他們甚至會被孩子反將一軍而無言以對。久而久之,他們的大兒子,也就是給我印象特別深刻的那位姨哥,就變得無法無天起來。學不好好上不說,還到外麵胡混混。到後來,直接就變成了一個遊手好閑的小混混。其名聲之惡,已經不僅僅局限於本村了。就連親朋好友們提到都盡皆嗤之以鼻。隻要是正經人,就沒有避之唯恐不及的。

初中畢業了,遊手好閑;十八,遊手好閑;二十了,依然遊手好閑……這任誰能受得了?最最關鍵的是,姨娘家家徒四壁,窮得叮當響。就是老兩口想,那也養不起閑人啊!姨娘和姨父急了,但他們兩個對自己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實在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在萬般無奈之下,他們才想起向父親尋求幫助。

父親是極具同情心的,再加上當時事業正值鼎盛時期,身邊多帶個人,根本就是一句話的事情,因此在姨娘、姨父的懇請之下,父親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就答應了下來。

怎麽說,我們跟姨娘家也算是親戚,因此,對我這個不爭氣的姨兄的總總惡行,父親是知之甚詳的。父親知道,自己即將接受的就是一燙手山芋,但出於對姨娘一家的同情,父親還是義無反顧地決定幫他們一把。這當中興許有親戚的情分在裏麵,但從中也不難看出父親那樂於助人的高尚品質。同樣是他們親戚的小舅舅的就曾經強烈反對過。當然,小舅舅一方麵是恨鐵不成鋼,一方麵是為父親的事業考慮,畢竟小舅舅本身也就是父親給帶出去的。

我的這位姨兄從此之後就成了父親的嫡傳徒弟,這是他的另一個身份。他完全就是一匹不受任何規矩的野馬,到了工地之後,依然任意妄為。父親作為他的師父,自然會多加管教,但起初,這頭野馬往往會起毛(方言,這是一種形象的說法,就如同棉織品起毛後紮手一般,在老師教育學生或者長輩教育晚輩的時候,學生和晚輩表現出的明顯不服從管教的情緒,在我們這裏通常就會被稱之為“起毛”),悍然跟父親對著幹。他很大程度上遺傳了姨父的身材,因此看上去可要比父親高大健壯了許多,再加上,一直混混著,早就養成了好勇鬥狠的習性。換做他人,見到這樣的情況,除了搖頭歎息將其遣返之外,應該就不會再過多地做什麽了。畢竟,這小子不是自己的孩子,廢了也就廢了。可是,父親卻是個重信守諾的人,既然已經答應了姨娘、姨夫,那麽就一定會盡力而為。於是乎,狠的就遇到了一個更狠的。隻要這頭野馬一發毛,父親就會以更為強大的氣勢給壓製過去。經過多次強烈碰撞,這頭不受規矩的野馬終於被父親給揍得服服帖帖了。父親雖然身材不高,但卻遺傳了爺爺的力大無窮。記得小時候,我就看到過爺爺隻在一人配合之下就將一頭豬給製服並宰殺完畢的場麵。因此,自以為人高馬大的姨兄在父親手下吃虧也就在所難免了。

也許,以暴製暴,並非是最好的方法,但這樣的方法用在那頭不受任何規矩的野馬身上,效果卻出奇地好。姨兄終於被父親給馴得服帖了,自此之後,見到父親,就如同老鼠見到貓一般。父親讓他往東,他就絕不敢往西。可惜,我的這位姨兄混混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些,文化基礎實在太差,因此,父親的手藝他最終也不過學了個三四成。但,這已經是非常了不得的一件事情了!如果不是父親,那麽他根本就不可能安下心來去學什麽技藝;如果不是父親竭盡所能地挽救,那麽他就隻可能一直是個混混。

那時的建築行業,還是一個非常吃香的行業,從事這項行業的人,待遇是非常優厚的。一個人習性是很難一下子完全轉變的,但即便是胡花的情況下,我的這位姨兄每年還是能夠給自己的家庭做出一定的經濟貢獻的。原來,隻花錢不賺錢,現在,不僅不需要再花家裏的錢,相反還能多多少少地貼補一些家用。因此,自姨兄手藝有成之後,姨娘家的家境就在逐漸地改善著。

感謝父親的不僅僅是姨娘和姨父,還有被馴服了野馬自己。原來胡混混的時候,雖然自由,但畢竟受到了極大經濟上的掣肘。就姨娘家的家庭情況,他能從家裏弄出多少錢來花?但,現在,自己有了收入,那就完全不同了。做什麽事情都有了底氣,同時,原本鄙視他的村民看他的眼神都已經發生了變化。他原先再怎麽混混,但也知道自己家中還有生他養他的父母。每逢年底,他都很享受將一遝鈔票遞給父母時父母那淚光泛起的激動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