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俠侶

第四十四章

他這嘯風杖法,乃武林中杖法一絕,施展開來,有如狂風怒嘯。

威勢十分的驚人。

李夫人白衣飄飄,整個身軀都籠罩在杖影之下。

程石公杖勢沉重猛惡,隻要被掃中一下,勢必要重傷杖下不可。

李夫人被困於杖影之中,隨時在死亡邊緣之上,隻看得全場群豪個個驚心不已。

雙方惡鬥了數十個照麵,程石公掃去了一百餘杖,李夫人始終一招末還,程石公竟是無法傷得那李大人。

激鬥之中,突見李夫人身影連間,巧妙無比的脫出了程石公的枚影,冷冷說道:“住手!”程石公停下手中鋼杖,道:“什麽事?”李夫人冷漠的說道:“你還不想認輸嗎?”程石公略一沉吟,道:“還未分出勝負,你如有本領,盡管出手傷我。”

李夫人冷冷說道:“我不能出手還擊。”

程石公心中暗道:“難道她還念我著年追求於她的一番情意嗎?”他心中胡思亂想,臉上亦是陰晴不定。

李夫人何等聰明,瞧他臉色,已知他在胡思亂想,當下冷笑一聲,道:“我隻要一出手,就沒有你的命在了。”

程石公心中亦知難是李夫人敵手,但在眾目睽睽之下,顏麵攸關,自是難以忍得下這口氣,當下說道:“難道你這幾句話,就能把老夫唬住嗎?”程石公緩緩舉起手中鋼杖,道:“你亮出兵刃吧!”李夫人道:“不必兵刃,我在三招之內就可殺你,我已手下留情,二番五次相勸,你執意不聽,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

程石公似是也動了怒火,冷哼一聲,道:“難道你認為老夫數十年的修為,隻此而已嗎?”李夫人道:“你盡管施為!”程石公高高舉起手中鋼杖,那慘白的臉上突然間如雲如霧,布滿了一層白氣。

李夫人凝神而立,一雙清澈的眼神#65533;⒆⒊淌#65533;#65533;母終戎#65533;稀?隻見程石公臉上白氣愈來愈濃,手中鋼杖緩緩向下落來。

李夫人仍然是凝立不動,望著那緩緩落下的鋼杖。

程石公下落的鋼杖,將近李夫人兩尺左右時,陡然加快,以閃電奔雷之勢,直向李夫人頭上擊去。

原來,他下擊鋼杖,含蘊著無數精妙的變化,李夫人隻要縱身躍避,鋼杖也將隨著李夫人躍避之勢,變化追襲,哪知功力深厚、鎮靜逾恒的李夫人,竟然是有著無比的沉著,肅立不動。

程石公算計那鋼仗尺寸,已到了李夫人無法閃避之時,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下擊落。

全場之人,無不心神一震,擔心李夫人無能避開下擊一杖。

就在那鋼技下落的同時,李夫人突然身於向前一滑。

向前栽去,右手抬起,點向耶程石公的右肩。

這變化快速絕倫,快得無法使人看得清楚。

但見人影交錯一閃,李夫人疾如電火一般,掠著程石公身旁而過。

程石公突然鬆開了手中鋼杖,蓬然一聲,擊在地上,插入地中兩尺多深。

李中慧對母親極是關心,凝神看去,隻見那李夫人神情冷肅,雙頰間微泛紅暈,全身衣著微微顫動,顯然,兩人這一招交手,李夫人出了全力。

再看程石公時,雙目中神光遲滯,呆站了良久,才緩緩轉過頭去,望著李夫人緩緩說道:“十餘年前我敗在九十九招上,想不到,數十年,我竟然接不了你一招。”

李夫人道:“我也出了全力,你雖敗猶榮,我傷你時手下留情,隻要你從今之後,不再練武,那傷勢就不會發作,你已屆古稀之年,還爭什麽名利,青山綠水,安享餘年,才是應該,你可以去了。”

程石公淒然一笑,道:“這數十年來我一直被一股求勝的勁力,支持著我,想不到越練越不行了,今天勝你無望,又難於親近芳澤,活在世上,那也是無味的很。”

左手一探,從懷中摸出一把匕首,接道:“你還記得這把匕首嗎?”李夫人神意冷峻,默然不語。

程石公哈哈大笑,道:“這把匕首,是寄貼所用,那貼上警告於我,如我再糾纏於你,你就要用這把匕首挖出我的心來。

此物雖非信物,但卻經你之手,老夫一直珍貴收藏,今日叫你如願以償,看看我程石公的心肝。”

言罷,左手加力,自破胸膛,心髒肝肺,破胸而出,程石公揮刀在胸中一絞,心肝盡落實地。

這一幅驚心動魄的畫麵,隻瞧得四麵樣豪,個個屏息凝神,鴉雀無聲。

程石公身子一晃,倒地死去。

李夫人緩緩吐出一口氣,道:“西門玉霜你看到嗎?”西門玉霜道:“看到什麽?”李夫人道:“老一輩的武林高人,一個個都不複當年豪氣,你可知道為什麽?”西門玉霜道:“在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勝舊人,此理千古不易。”

李夫人冷笑一聲,接道:“你如此執迷不悟,咱們也不用談了。

你所仗恃的人,已經四傷其二,你還有什麽能耐,能操必勝之機?”西門玉霜緩緩說道:“不勞夫人為我擔憂。”

李中慧默察那西門玉霜的神情,確無擔憂之狀,心中暗道:看來她是若有所持了。

隻見斷劍夫人緩緩站起,一臉嚴肅。

直向場中行去。

李夫人兩道清澈的目光,凝注在斷劍夫人的胎上,也是一語不發。

斷劍夫人行到李夫人身前五尺左右,停了身來道:“我今日如若戰死,勞請把我屍體焚去,我不願把遺體留存人間。”

李夫人道:“難道你一定要分出生死嗎?”斷劍夫人道:“嗯!咱們之間,很難並立江湖。”

李夫人口齒啟動,低言數語,斷劍夫人卻苦笑一下,默不作聲。

她聲音過低,全場中人,都聽不到她說的什麽。

李中慧回頭過來,道:“白妹妹,你一向才慧過人,可知我母親說的什麽?”白惜香道:“我知道,她們在談過去的事,那事情同斷劍夫人有關……”話還未完,場中形勢已變,斷劍夫人已從懷中撥出兩截斷劍,雙手各執一截,說道:“昔年我敗你手中,自行折劍立誓,必要以這斷劍勝你。”

李夫人一皺眉頭,欲言又止。

右手緩緩從白衣中摸出兩支匕首,道:“你出手吧!”斷劍夫人道:“小心了。”

右手突然一抬,手中一截斷劍,直向李夫人前胸刺去。

李夫人迎戰斷劍夫人似是十分謹慎小心,不似對付程石公時那樣大而化之,左手匕首一揚,迎向劍勢。

斷劍夫人右手劍勢未收,右手中一截斷劍,卻隨著攻了出來。

李夫人柳眉徽聳,左手匕首遞出,迎了上去。

兩截斷劍,一對匕首,無聲無息的觸接一起,凝立不動。

這兩大高手相搏,竟無一招一式變化交接,一開始,就以上乘內功比拚。

兩人相對而立。

匕劍相觸,看上去哪裏像是在比武拚命。

但在場中人,大都是武林高手,心知兩人這一戰,是異乎尋常的揮劍搏擊,但那沉寂中,卻潛蘊著無比的凶險,生死之分。

決定一刹那間。

數百隻眼睛凝注在兩人身上。

隻見斷劍夫人和李夫人身上的衣著,無風自動。

波紋蕩漾,李夫人臉色慘白,眉宇之間,白氣蒸騰,汗水滾滾而下。

再看斷劍夫人滿臉都布滿紫氣,汗水濕透整個衣服。

李中慧似是已瞧出了情勢不對,低聲對白惜香道:“白姑娘,情形有些不對,家母似是已經很難支持下去。”

白惜香道:“告訴林寒青要他出手,別人無法解救。”

李中慧奇道:“林寒青?”白惜香道:“不錯,隻有他有此能耐,快些告訴他。”

說話之間,突見一條人影,躍入了場中,正是那南海劍王。

隻見他一翻腕,抽出一柄長劍,揮手劈出一劍,寒光閃處,李夫人和斷劍夫人手中的匕首和斷劍,齊齊斷去。

劍王動作奇快,右手一劍斬斷兩人手中兵刃之後,棄劍於地,雙手一齊伸出,點中了兩人穴道。

隻見李夫人和那斷劍夫人,身於一錯,各自跌掉地上。

劍王雙手齊出,又同時拍活了兩人穴道,道:“你們兩人再打下去。

也是個同歸於盡之局,不用再打了。”

李夫人冷冷地望了劍王一眼,道:“你用哪隻手點了我的穴道?”劍王道:“我用右手。”

李夫人道:“那隻手拍活了我的穴道?”劍王道:“也是右手。”

李夫人道:“好!那你就把右手斬下來。”

隻聽一個冷厲的聲音,道:“不行!要他和程石公一般,挖出心來瞧瞧!”轉頭望去,隻見一個布衣荊釵的婦人,帶著一個羽衣道姑,直向場中行來。

林寒青看那布衣婦人,正是母親,不禁心神一震,霍然站了起來。

白惜香及時才回過頭來,急急說道:“快坐下去,大敵當前,你不能驚擾他們。”

她一向為人柔和,這幾句話卻是說的聲色俱厲,林寒青呆了一呆,緩緩坐了下去。

劍王目光轉動,打量了那布衣婦人一眼,又望望那羽衣道姑,微微一笑,道:“原來,你們三妹妹還在一起。”

李夫人冷冷說道:“你用右手碰我,斬了右手,該是不該?”劍王點點頭,道:“應該。”

布衣夫人道:“你負情薄幸,在我身懷有孕之時,棄我而去,該不該挖出心肝?”劍王點點頭道:“也是應該。”

那羽衣道始緩緩說道:“你害我們三妹妹,變臉反相,相互仇恨二十年,全是你那三寸不爛之舌為患,甜言蜜語,騙我救你出險,你卻點我穴道,棄我荒山,不顧而去,致我為人所乘,該不該割了你的舌頭?”劍王道:“應該,應該。”

斷劍夫人突然接道:“你那勾人魂魄的眼睛,害我背離師門,師父一氣而絕,該不該挖了你的眼睛?”劍王頷首笑道:“好吧!我的手、眼、舌、心都有人要,決然是不能活了。”

李夫人道:“你罪惡深重,造孽無數,早就該死了。”

劍王突然仰天打個哈哈道:“看將起來我這一生之中,是沒做過一件好事了。”

布衣夫人道:“好事未做,壞事做完,上天無眼,怎的還讓你活在世上!”隻聽一聲大吼,道:“幾個臭女人,離村丈夫遠些。”

聲音粗壯,有如虎吼,劍王妃邁著大步,全身肥肉顫動,臉色鐵青的奔向場中。

劍王回顧了劍王妃一眼,搖頭說道:“你不用急,她們個個恨我入骨,決不會搶走你的丈夫。”

目注李夫人等歎道:“我自知一身風流罪惡。

特地遠行南海,找了一位奇怪奇醜的女人,日夕相伴。

二十多年來度日如年,這懲罰難道還不夠嗎?”李夫人道:“不夠,你應零遲碎剮。”

劍王道:“少年無心作惡,但卻種惡如山,老而閉門思過,有如萬蛇噬心,這日子我也不要過了,你們要的東西。

我那將一一奉上,不過,在我未死前,要為武林做一件好事。”

突然一伏身,撿起了地上的長劍,道:“西門玉霜,老夫要為武林除害,你是自絕而死?還是要和我動手?”西門玉霜道:“她們昔年都自願就不,你何錯之有,不用如此深責自己了。”

林寒青心中已八分了然眼下劍王。

就是目己的生身之父,但情勢複雜,竟不知該如何排解,轉臉看去隻見白惜香亦是珠淚輕彈,望著那道姑出神,心中大感奇怪。

道:“白姑娘此刻我該如何?”白惜香道:“你出去,先向西門玉霜挑戰。”

林寒青道:“我如何是她之敵?”白惜香道:“天雷三掌、乾坤一劍,都足以置她死地,放心出戰吧!”林寒青怔了一怔,站起身子,直向場中行去。

李夫人、劍王、斷劍夫人、再加上一個布衣荊釵的婦人。

一個羽衣道姑,構成了複雜的恩怨,這幾人又都是二十年前叱吒江湖,風雲一時的武件大高手,隻看得在場群豪個個目瞪口呆,茫然不知所措。

林寒青大步行入場中,高聲說道:“西門玉霜,前麵幾陣都是幾位老前輩出手,這一戰在下向姑娘挑戰,你可敢和我動手嗎?”他這高聲挑政,才驚動到群豪,數百雙眼睛一齊向林寒青投注過來。

西門玉霜先是一怔,繼而淡淡一笑,道:“你要和我動手?”林寒青道:“不錯,不知你敢否應戰?”劍王回顧了林寒青一眼,不禁一呆,緩緩問道:“閣下……”那人布農婦人厲聲說道:“不許和他說話。”

劍王嗯了一聲,果然不再多言。

西門玉霜舉手一揮,身後一個女婢,急急奔了過來,道:“姑娘有何吩咐?”西門玉霜道:“你替我會會那位林大俠,不過,隻許傷他,不許殺死。”

那女婢應了一聲,抽出長劍,行到林寒青前前,道:“林相公請先出手。”

林寒青道:“你不是我的敵手,我要西門玉霜出戰。”

那女婢道:“林和公先把小婢打敗,再請我家姑娘出戰不遲。”

林寒青心中暗道:那天雷三掌、乾坤一劍的威力如何,隻好在這丫頭身上試試了。

當下說道:“姑娘小心了。”

呼的劈出一掌。

那女婢眼看林寒青劈來掌勢,十分奇幻,竟是瞧不出來龍去脈,又呼向左側閃去。

林寒青右掌一轉,蓄蘊於掌中的內力,突然發了出去。

但見那女婢尖叫一聲,飛出五步,仰麵跌倒,手中長劍,也脫手而去,直飛到兩丈開外。

林寒青料不到天雷掌竟是有如此成勢,不禁微微一呆,凝目望去,隻見那女婢七竅流血,早已氣絕而逝。

林寒青搖搖頭,歎息一聲,道:“西門玉霜,你讓這些武功平庸之人,出來替你送死,不覺得太過殘酷嗎?”這驚人的一擊,登時震驚全場,連那李夫人不禁回目相顧,全場中人,竟是無一人能看出他用的什麽武功。

西門玉霜緩緩站起身子,道:“白惜香果然有過人之能,居然能在這短時間中,使你有此成就。”

語聲微頓,又道:“但她也害了你,你本可不死,但現在非死不可了。”

林寒青知她武功高強,如是當真的要殺自己,那隻是舉手之勞,但勢成騎虎。

明知非故,亦不得不振作起來,當下一挺胸,道:“姑娘不用誇口,目下鹿死誰手,還難預料,姑娘勝了在下之後,再行誇口不遲。”

西門玉霜口中雖然托大,但她適才目睹那林寒青掌斃女婢的手法,心中亦不禁為之駭然,略提真氣,冷冷說道:“小心了!”突然一掌拍了過來。

這一拿出手奇快。

林寒青隻覺眼睛一花、一片掌影,已罩住前胸十餘處大穴要害,不禁心神大駭,掌勁外吐,發出了天雷掌力。

這奇奧的武功,不但變化奇幻,而且一遇阻力,掌勁既自然外吐,隻聽波的一聲輕響,滿天掌影,盡皆斂收,西門玉霜麵色鐵青的倒退三步。

林寒青一掌擊出,第二招連環出手,欺身攻上。

西門玉霜伸手一擋,林寒青突然一轉,正擊在她左臂之上,但聞格地一聲,西門玉霜左臂軟軟垂了下去。

原來她左臂已為林寒青掌力擊斷。

西門玉霜冷哼一聲,疾退一丈,右手一揮,拔出一支短劍,嬌叱聲中,白芒疾閃,連人帶劍直撞過來。

她出手劍勢奇快,快得林寒青來不及思索拒敵,倉促間拔出短劍迎了上去。

隻聽一陣金鐵交擊的脆鳴之聲響過,西門玉霜向後退了三步,滿身鮮血。

右手倒提短劍,肅然而立。

再看林寒青時,隻見他滿頭大汗,喘息不停,似是疲累無比。

兩人交接這一招,快速絕倫,四周群豪大都未看清楚。

但那冠絕一代的劍王,卻是瞧的一目了然,隻見他緩步行到林寒青的身側,說道:“孩子,這一劍可有名字嗎?”林寒青喘著氣,答道:“乾……坤……一劍。”

劍王哈哈大笑,道:“夠了,夠了,你再有十年火候,天下決無人再強得過你了。”

西門玉霜身子搖了兩搖,高聲笑道:“白惜香,你縱勝了今日之戰,但與會之人,亦將是屍滿此穀,血流成渠的慘局。”

劍王突然把手中長劍,插在林寒青身前地上,道:“我愧有劍王之舉,願以此劍相贈。”

目光轉到西門玉霜的臉上,道:“你是梅花門西門奉的女兒?”西門玉霜道:“不錯。”

她傷處流血甚多,染濕了整個的衣服,但神色鎮靜,氣度威嚴,似是根本未把傷勢放在心上。

劍王淡淡一笑,道:“你不想為父母報仇嗎?”西門玉霜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豈可不報?”劍王哈哈一笑,道:“為父母報仇,乃是盡人子孝心,不過,那西門奉並不是你的父親。”

西門五霜呆了一呆,道:“你胡說,我身世清白,都有乳娘告我。”

劍王微微一笑,道:“西門奉何許人物,豈能生出問這般冰雪明的女兒?”西門玉霜道:“依你之說,家父何人?”劍王道:“自然是我劍王了。”

此言一出,全場無不駭然,西門玉霜呆了一呆,嬌聲叱道:“你滿口胡言。”

右手一揚,數過銀虹,激射而出。

劍王也不閃避,隻聽數聲嗤嗤之聲,四把短劍,盡刺入劍王身上,鮮血順劍滴下。

西門玉霜愣了一愣,道:“你為問不閃避?”劍王道:“她們各要我身上一物,你代令堂刺我幾劍,豈不應該?”西門玉霜柳眉一皺,道:“你說的當真嗎?”劍王右手緩緩從懷中摸出半個玉環,道:“你如有半個玉環,那就不會錯了。”

西門玉霜接過半個玉環,瞧了一陣,也緩緩從懷中摸出了半個玉環,合在一起,仔細瞧去,隻見上寫:“劍王之女”四個字。

劍王長歎一聲,道:“你信了沒有?”西門玉霜突然掩麵而哭,放腿向前奔去。

李夫人冷峻的臉色,籠罩了一層白氣,道:“你當真是造孽無數。”

白惜香低聲對李中慧道:“大劫已消。

餘下的都是我們幾家的私事,要他們散去吧!”李中慧微一點頭,高聲說道:“大劫已過,諸位出不用留此,各自歸山回府吧!”環布在四周的群豪,原想這一場大戰之下,定當是血流成河,屍堆如山。

沒有幾人想到還會活著離此。

卻不料竟是這樣一個結局,李中慧一聲令下,群豪上時紛紛起身而去。

斷劍夫人望著西門玉霜帶來的人手,道:“你們也散了吧!”西門玉霜一走,群龍無首,斷劍夫人一言提醒,隨來之人,立時起身追隨群豪而去。

雲集在萬鬆穀的千餘高手,片刻間走的隻餘下十幾個人。

白惜香款移蓮步,行到那道姑身前,盈盈拜倒,道:“母親啊!可要認女兒嗎?”道道站珠淚雙流,緩緩扶起白惜香道:“你起來,站開去,我要助你李伯母,和天下第一負心薄情人,清算舊帳。”

劍王搖搖頭道:“不用你們動手,我答應的東西,定然會一一奉上!”李夫人突然長長歎息一聲,道:“二十年來的武林恩怨,完全集中在你一人身上發展,你夠榮耀,也夠慚挽,多少恨事,都由你一手造成。”

劍王仰天打個哈哈道:“也許你們認為我這些年來,生活的很快活。”

黯然歎息一聲,接道:“你們還有一個可以去恨的人,我卻是連一個可恨的人,也是沒有,回首前塵,盡屬恨事,創痛,這悠長的二十年,當真是如坐針氈,如火焚心這一份痛苦,你們是做夢也想不到的。”

林寒青突然行到那布衣婦人身前,道:“母親,那劍王可是孩兒的父親嗎?”那布衣婦人冷漠地說道:“你父親在你生下之前,就棄咱們母子而去,他早已死去了。”

林寒青接道:“娘啊!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爹爹縱然有對不母親之處,還望母親……”布農婦人怒道:“住口!你是要母親,還是要認父親,你已經長大了,我也管你不了,你自己決定吧!”林寒青呆了一呆,不敢再言,退到一側,噤若寒蟬。

劍王緩緩掃掠了李夫人等一眼,隻見每人的眼神中,都充滿著怨毒仇恨,心知這些人個個對自己恨之入骨,當下談談一笑。

道:“在我未死之前,有幾句話,如便在喉,不吐不快。”

李夫人道:“你說吧!”劍王道:“我死之後,咱們這一代的恩怨,應該就此結束,希望你們能和衷共濟,別再彼此為仇。”

李夫人道:“我們妹妹間的事,不用你費心了。”

劍王哈哈一笑,道:“好,讓我向拙荊辭別。”

緩步行到劍王妃的身前,突然雙手齊出,點了劍王妃和劍王子的穴道,伸手拉起半截斷劍,道:“我不點他們母子穴道,他們勢將出手阻攔於我。”

突然斷劍一揮,斬下右手。

一股鮮血,疾噴而出。

劍王神色自若,撿起猶在跳動的右手,遞給李夫人道:“奉上右手。”

李夫人別過臉去,道:“丟在地上。”

劍王微微一笑,丟了右手,望著那布衣婦人,道:“你要等等了。”

揚起斷劍,在口中一絞,滿口牙齒,和舌頭盡落,鮮血由口中湧出,灑落草地上。

劍王撿起斷舌,投向羽衣道姑。

那羽衣道姑伸手接著,托在掌心。

一閉雙目,流下了兩行淚水。

抬頭看去,隻見劍王已挖了一隻右眼,投向斷劍夫人。

斷劍夫人接著一隻眼珠,突然失聲而哭。

劍王斷手、割舌、挖目之後,半截斷劍,已指向心窩之處。

林寒青大喝一聲:“夠了。”

直向劍王撲去。

劍王一抬右腿,踢在林寒青的前胸,這一腳勢道雖然惡猛,暗勁卻極緩和,林寒青身子一搖,坐在地上,原來竟被劍王踢中了穴道。

就在林寒青坐在地上的同時,劍王手中斷劍,已自破開胸膛,心肝流出。

日光下,隻見劍王一隻左目,在滿臉滿身鮮血中閃動,望著布衣荊釵的婦人。

隻聽那布衣婦人高呼一聲:“林郎。”

疾向劍王撲去。

劍王斷手、割舌、挖目、破胸之後,仍然站著不倒,全憑數十年深厚的內功支撐,吃那布衣婦人一撞,哪裏還能站得住,一跤跌摔地上。

李夫人、羽農道站、斷劍夫人,齊齊奔近劍王身側,環圍四周。

劍王振起精神,用左手蘸著自己胸中鮮血,在李夫人白衣上寫道:“讓她們母子回南海。”

李夫人點點頭,流下淚來道:“林兄放心,小妹遵命。”

劍王又在那布衣婦人衣服上寫道:“鮮血償情債,一心酬知己。”

布衣婦人哭道:“林郎你何苦認真……”哭聲大拗,難再接言。

劍王指蘸鮮血,又在那羽衣道站衣服上寫道:“代子求婚,卿女配寒青。”

羽衣道姑含淚點頭,道:“他們原本是天生的一對,我會替他們做主。”

劍王全身一陣顫動,又蘸血在斷劍夫人衣服上寫道:“一目酬情消卿,可憐天涯浪子心。”

斷劍夫人淒然道:“未見君之麵,恨君入骨深,見君血淚字,憐君比恨深。”

劍王突然一挺而起,抓住了那布衣婦人右手,閉目而逝。

布衣婦人把劍王抱在懷中,哭道:“林郎,林郎。”

哭聲響蕩在青翠的山穀中,夾著那聲聲慘叫,當真是情天誰可補,草木同含悲。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

李夫人拭去臉上淚痕挽起那布衣婦人道:“二妹,人死不能複生,哭也無用,善後要緊。”

布衣婦人強忍悲苦說道:“我自度去武功之後,此心早已枯萎,林郎挖心酬情,小妹豈能負他,我要結廬伴他之墓,了此殘生,小兒寒青有勞姊姊照管了。”

扛起劍王屍體,大步向前行去。

斷劍夫人道:“小妹送你一程。”

緊隨布農婦人身後而去。

李夫人望了那羽衣道站一眼,道:“三妹,這結局太淒涼了,咱們為令愛和二妹公子,趕辦一場喜事如何?”仰起臉來,長長葉了一口氣,道:“黃山世家維持武林正義的大任,到此為止,姐姐也要卸去仔肩了,林寒青如得白惜香為妻相助,今後三十年,江湖上可望有一個寧靜局麵,咱們這一代恩怨糾結,痛苦了二十年,下一代應該是一個清平世界、歡樂人生,我要使他們各有所歸比翼碧空,俠侶天涯。”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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