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劍紅顏

第十章 葬花公子

第十章葬花公子三月,霧迷離。

峻嶺下,幽穀無名。

穀無名,路也無名。

這條路也許不是由人走出來的;除了人之外,野獸也未嚐不能在野草叢生之處,走出一條若隱若現的小路。

穀中無風,隻有濕霧。

霧濕冷,旭日雖已升起,在這深壑的幽穀中,仍然不減夜來寒意。

一雙穿著猩紅襯底,金線捆邊長靴的腳,踏在一朵落葉之上。

花雖未謝,但已被摧殘。

穀中忽然出現了一張森冷的臉孔、一個英俊而冷酷的人。

他身材瘦長,錦衣白馬,還有兩個麵目清秀的書童相隨於左右。

兩書童一穿青衣,一穿黃衣,年紀看來都不超過十六歲。

他們雖然年紀不大,膽量卻很不錯。

最少,他們就不怕死人。

這兩個書童扛著一個死人,神色自若的來到這一座幽穀之中。

鳳眼已合,俏臉上隻有僵硬,充滿驚悸的表情,這是一具女人的屍體,她的年紀看來大概隻有二十歲。

錦衣公子和這兩個書童來到穀中落英最多之處,停留下來,然後,兩書童把屍體放在一旁,以手挖坑。

他們的手指並不粗糙,但挖坑的時候,指力卻是大得令人驚奇。

半個時辰後,青衣書童對他說:“坑已挖好。”

錦衣公子點點頭。

“很好。”

但他又隨即道:“坑雖挖得不錯,但卻嫌不夠。”

青衣書童道:“倘若這裏隻有一個死人,一個坑已夠。”

錦衣公子淡淡道:“雖然這裏現在隻有一個死人,但不久之後,死人的數字就會有所增加。”

青衣書童道:“既然如此,我們再挖坑。”

錦衣公子道:“隻須多挖一個便已足夠。”

青衣書童立刻回到坑旁,與黃衣書童另挖一個坑。

錦衣公子忽然冷笑:“在穀外的朋友,你現在可以進來了。”

立刻就有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響起。

穀中很快又出現了另一張充滿殺氣的臉。

腳步聲雖然沉重,這人的身材卻很矮小,陽光斜照在這人的臉上,他的臉龐很蒼白,兩顆眼珠子卻是一片血紅。

一股無形的殺氣,有如大海浪濤般猛壓過來,這人已將四十歲,腰間懸掛一柄雁翎刀。

錦衣公子麵上也是一片肅殺。

“老雁侯是你的什麽人?”“師父。”

“本公子從來都沒有聽人說過,老雁侯收錄過你這一個弟子。”

“天下問你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又豈獨此事為然?”“尊駕是……”“黑雁歐刀。”

“歐刀?”錦衣公子雙眉一皺,目光緊盯著他:“你就是半年前天荒口單刀會五煞,然後再闖天煞穀擊殺三大毒狼的歐十四?”“既是歐十四,也是歐刀。”

“難得今日能與你在此相遇,好極。”

錦衣公子談淡道:“坑已挖好,無論是誰能躺下去,都是一種莫大的福氣。”

歐刀居然點頭:“你說得很對。”

他向前踏出一步,大聲道:“能躺在這坑裏被埋掉的人,最少不會死無葬身之地。”

錦衣公子目光一閃:“你果然明白這種道理。”

歐刀道:“你若死在我的刀下,我一定會親手把你埋掉。”

錦衣公子悠然一笑:“你有把握殺了我?”歐刀搖頭。

他沒有瞞騙自己,也不願瞞騙對方,他說:“我若有把握,早在百裏之外就已動手。”

錦衣公子道:“難道你現在覺得已有把握殺我?”歐刀仍然搖頭。

他的聲音忽然變得極度悲憤:“歐十四若不為小師妹報仇,又豈有麵目回去見老雁候,既然如此,我何不幹脆死在你的手下?”錦衣公子冷笑。

“你百裏追蹤,在這段時間之內,必已做了不少事。”

歐刀道:“不錯,我若死了,很快就會有人為我報仇。”

錦衣公子瞳孔收縮:“你是否指老雁侯?”歐刀道:“這個你不必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沒有用,反正你的性命絕不會太長久!”錦衣公子冷笑。

歐刀的雁翎刀已在這一刹那間閃電般出鞘。

幾乎在同一刹那間,他已在錦衣公子的脖子上連攻了五刀。

江湖上的雁翎刀多得不可勝數,但能用雁翎刀攻出如此急速凶狠招數的人,卻是寥寥無幾。

歐刀真不愧是老雁侯最得意的衣缽弟子。

但錦衣公子下半截身子完全不動,隻是擰腰側首,就已把這五刀完全避開。

歐刀猛然一翻左掌,向錦衣公子的胸膛拍下。

錦衣公子莞爾一笑。

“這一掌最少已有老雁侯的五分火候。”

他居然不閃不避,任由歐刀一掌擊下來。

歐刀一掌擊實,心中竊喜。

歐刀一陣喜悅很快就化為極度的驚詫。

錦衣公子分明已挨了一掌,但是,卻還是若無其事的站在那裏,連動也沒有動一下。

歐刀隻覺得這一掌,不像是擊中了一個人的身子,而像是擊中了一團根本無處可以著力的棉花。

錦衣公子不是棉花,他是江湖上最可怕的一個殺手。

他就是近年來名氣直逼殺手之王司馬血的葬花公子柳紅電!葬花公子柳紅電擅用七種武器。

其中最厲害的,就是他父親窮三十載時光才鑄成的紅電劍。

他父親以“紅電”二字為劍之名,也以“紅電”作為他獨子的名字。

柳紅電的父親,年輕時也是個殺手,但二十八歲那年失手過一次,僥幸檢回一條性命之後,就結束了他的殺手生涯。

自此之後,他棄武從商,不出十年已大有成就。

他沒有想到,自己的兒子雖然生長在富裕之家,長大之後也同樣成為了一個殺手。

歐刀沒有看見柳紅電的紅電劍。

因為憑他實在還不配讓柳紅電撥劍。

歐刀重擊柳紅電一掌,如擊敗絮,正待把掌縮回,柳紅電的指尖已在他胸前八大要穴疾點下去。

歐刀臉如上色,突然全身力量盡泄。

他嘴角、鼻孔,同時有鮮血湧出。

“你……你果然不愧是葬花公子……”說到這裏,狂吼一聲,向前仆倒,就此永遠不能動彈。

柳紅電歎了口氣:“你以為老雁侯可以為你報仇,實在是大錯特錯。”

這時候,兩書童已把那具少女的屍體埋葬。”

黃土填平後,黃衣書童走過來說:“杜飛萼姑娘已葬了。”

柳紅電沉響半,道:“我們可以走了。”

黃衣書童徽微一怔,忍不住道:“還有一個坑……”柳紅電臉色忽然一沉。

“我隻是叫你們多挖一個坑,但這坑並不是一定要用來葬人,尤其是男人!”黃衣書童額上早已冒出了很多冷汗,忙道:“是我錯了!是我錯了!”柳紅電臉色漸漸緩和下來道:“除了先父之外,我絕不會埋葬任何的男人。”

這就是葬花公子,一個江湖上最令人心寒膽戰的殺手!被葬在黃上下的少女,是歐刀的師妹杜飛萼,也是老雁候唯一的女兒。

老雁侯快七十歲了,他是否還有力量,可以為自己的女兒和衣缽弟子報此血海深仇?歐刀說很快就有人為自己報仇,這人又是否他的師父老雁侯?沒有人知道。

柳紅電也不知道。

霧,依舊迷離。

穀中漸有風,天際雲層漸更厚……夜。

狂風、暴雨,再加上欲撕裂天地的雷電,實在使人不容易睡得著覺。

所以雖然外麵的天氣異常惡劣,大屋子裏的人仍然不願意離開賭桌,大屋子其實不能算很大,但在狼頭鎮上,它是最大的賭坊。

狼頭鎮共有四座賭坊,一座叫老狼頭賭坊,那裏的賜注通常都很細小,而且地方比大屋子還更遠不如。

像譚五爺這種腰纏萬貫的富豪,當然不會跑到老狼頭賭坊去賭幾文錢的牌九。

大屋子是譚五爺每天必到之處。

他有錢,也喜歡賭幾手,在大屋子,譚五爺很少遇上真正的對手。

他嫌別人的賭注太細小,而別人卻往往給他的賭注嚇呆,幸好這半個月以來,大屋子出現了一個喜歡賭大錢,也賭得起重注的豪客來。

那是一個年輕人,在這裏,人人都稱呼他馬司大爺,但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賭局直至黎明,依然繼續著。

長夜已盡,天色漸明亮,窗外木葉,經過昨夜一場暴雨洗濯之後,顯得更是青暈欲滴。

這一夜,譚五爺的賭運不很好。

直到他又拿了一副蹩十之後,他忽然望了望天色。

“又天亮了。”

司馬大爺淡淡道:“這正是一天之中最令人精神煥發的時候。”

譚五爺苦笑道:“但我現在卻是磕睡得要命。”

司馬大爺道:“你不想再賭了?”“手風欠佳嘛。”

譚五爺聳聳肩:“就算再賭下去,看來也是很難翻本。”

司馬大爺道:“五爺若不再賭,我也想休息了。”

譚五爺點頭:“今夜咱們再賭個痛快的!”這一天的賭局看來已散。

但當他們離開賭坊大堂之後,卻發現有兩個老人,各提一籠鳥兒,準備在大屋子門外決戰!決戰即將展開。

決戰的不是這兩個老人,而是他們烏籠裏的戰鳥。

這兩個老人年紀加起來最少已超過一百六十歲,但他們的賭注卻隻是紋銀五兩。

司馬大爺大奇。

“這兩隻鳥兒每隻最少價值百兩以外,但他們的賭注卻隻是五兩。”

譚五爺淡淡道:“他們今天的賭注已很大。”

“哦?”司馬大爺一怔。

譚五爺道:“他們平時隻賭一兩。”

“一兩?”司馬大爺眉頭一皺,道:“看他們的模樣,絕不像是隻能賭得起三幾兩碎銀的人。”

“你說的一點也不錯。”

譚五爺淡淡一笑,道:“雖然他們不是富豪人物,但就算他們每賭一百兩,也絕對賭得起而有餘。”

司馬大爺道:“既然如此,何以賭注偏偏這麽細小?”譚五爺道:“他們輸怕了。”

司馬大爺道:“他們輸過誰?輸過多少兩銀子?”譚五爺悠悠一笑:“令他們輸怕的人就是我,我贏他們的銀子並不大多,但前後兩三年間,恐怕已有八九十萬兩。”

“八九十萬兩?”司馬大爺的眼睛忽然睜大。

突聽東方身穿紫袍的老人道:“老夫輸的數字,是三十六萬九千四百二十六兩整。”

接著,西方身穿青衣的老人也道:“老夫輸的較多。

總共七十九萬零一兩。”

身穿紫袍的老人接著:“我們兩人合共已輸掉一百一十五萬九千四百二十八兩,倘若再不戒賭,恐怕連老巢輸掉。”

司馬大爺瞧著譚五爺看了半天:“想不到你曾贏過這麽多銀子。”

譚五爺淡淡道:“他們倒算得很清楚,連一兩都沒有算少,我卻反而忘了,還以為贏了他們八九十萬兩。”

紫袍老人歎息一聲,道:“所以我們現在就算要賭錢、也絕不敢押重注,今天咱們就是五兩,己有心驚膽戰的感覺。”

青衣老人道:“你們著有興趣,不妨也來對賭一下,看看誰有運氣。”

司馬大爺笑了笑,盯著譚五爺:“五爺有沒有意思賭一把?”譚五爺眉頭一皺,終於毅然道:“我賭,賭五十萬兩。”

鳥戰很快就開始。

兩隻鳥兒加起來還沒有三兩,但卻可以決定五十萬兩銀子的勝負。

它們若能知道這件事,想必會感到非常的驕傲。

但它們畢竟隻是扁毛畜牲。

它們隻會同類相殘。

別人在它們的身上押注五十萬也好,五兩也好,它們都懵然不知。

在人類的操縱下,它們成為了賭博的工具。

鳥兒固然無知。

但押注在它們身上的人,又是否真的很聰明呢?籠開!紫袍老人的戰鳥叫“鐵爵”,青衣老人的戰鳥叫“紅武士”。

鐵爵身材壯健,頭租眼細,喙、爪鋒利。

紅武士體態較為細小,但卻短小粗悍,性情之猛烈,尤在鐵爵之上。

譚五爺任由司馬大爺選擇。

司馬大爺喜歡紅武士。

於是五十萬兩的豪賭,就在大屋子門外開始。

籠開啟,兩鳥俱撲籠而出。

結果鐵爵衝進紅武士的籠子裏,一上來就打作一團。

鐵爵勇不可當,狂唆紅武上的頭部、眼睛。

紅武士頑抗,激戰之下,雙方脫落羽毛無數。

鐵爵爪力沉雄,漸占上風,把紅武士壓著,一味又再狂攻。

譚五爺拈須微笑。

他說:“司馬大爺,“你現在如肯認輸,減收一半。”

司馬大爺還沒有回答,那青衣老人已搖頭說:“不認輸!不認輸,還沒有分出勝負!”他自己雖然隻賭五兩,但卻比賭五十萬兩的人還更緊張百倍。

隻見他頭上青筋怒凸,十隻指甲幾乎嵌進掌肌之內。

司馬大爺悠然道:“我們當然不肯認輸,不到最後決定勝負的階段,誰也不能說紅武士已經落敗了。”

青衣老人拇指一豎:“你說得對極了!紅武士一定可以反敗為勝!”他這句話還沒有說完,紅武士果然已作出了反撲。

戰況更激烈,羽毛如同雪片紛飛。

鐵爵久攻不下,在紅武士反擊之下,登時氣勢衰弱了一半。

這一來,倒是紫抱老人緊張起來。

“鐵爵,喙它!抓它!捏死它!”但鐵爵似乎經不起疼。

紅武士一輪猛攻後,氣焰越來越是旺盛。

終於,鐵爵不敵,亡命地飛撲上籠頂,不偏不倚鳥頭掛在籠頂外,變成了“吊頸鳥”。

這一來,紅武士自然更是狂啄鐵爵不已。

紫袍老人連忙伸手到籠內抓鳥。

青衣老人怒道:“放手!”紫袍老人臉色一變:“鐵爵雖然敗了,也不能任由你的雜種鳥揍它!”青衣老人道:“你不懂規矩?敗方不能抓鳥,否則勝方的鳥給你弄傷,你賠得起嗎?”紫袍老人“呸”一聲!“你這雜種鳥兒值多少?老夫偏就把它捏死給你看!”青衣老人大怒,忽然一拳向紫袍老人脅下打去。

司馬大爺忙道:“兩位老丈別為這種小事傷了和氣他在勸架。

但當他上前要把這兩個老人拆開的時候,兩把寒芒四射的短刀突然向他腰間疾擊而至。

譚五爺驚呼道:“司馬大爺小心!”話猶未了,司馬大爺的腰間已中了一刀。

這兩個為了兩隻扁毛畜牲而大打出手的老人,忽然展露了一手足以讓絕大多數武林人大吃一驚的絕學。

那是三十年前武林兩位異人,龍虎天尊的龍虎雙飛絕命殺。

絕少人能避開這一擊。

縱然是司馬大爺也不能。

雖然,這個司馬大爺,就是武林中人人聞名變色的殺手之王司馬血。

——在賭局中殺司馬血。

這是紫袍老人和青衣老人的策略。

——司馬血嗜賭,這是他這個人最大的缺點。

——賭局中,是司馬血最容易露出破綻的時候。

他們已算得很準。

這一次,司馬血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然而,令他們感到意外的是:“司馬血雖然中刀,但這一刀並未致命。

這一刀可以殺掉江湖上大多數的武林高手,但用來殺司馬血還是不夠。

譚五爺忽然又驚啼:“小心背後。”

“小心背後——”這是譚五爺第二次向司馬血發出的警告。

但司馬血沒有理會背後是否有人向他襲擊。

他若轉身回顧,恐怕立刻就會變成了一個死人,因為就在譚五爺向他第二次發出警告的時候,譚五爺的雙袖中竟然怒射出六枚鋼針。

真正的殺著並不是來自司馬血的背後,而是來自這個譚五爺。

司馬血身形猛地向上飛拔。

他這飛拔之勢稍慢半分,這六枚鋼針恐怕就會全部射進他的胸腹上。

譚五爺終於露出了本來的麵目。

他獰笑,大聲道:“你果然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司馬血人在半空,瞬即落在三丈外。

他腰間中了一刀,血在奔流。

但他仍然神色鎮定自若,冷笑道:“譚五爺,從昨夜直到今天,你一直都在走黴運。”

“黴運?”“當然是黴運,而且倒黴頂透。”

司馬血冷冷的說道:“你由昨夜一直輸到今晨,剛才又輸了五十萬兩。”

譚五爺的眼睛眯成一線。

“你看我是否已很難翻本?”司馬血道:“是的,難極了。”

譚五爺搖搖頭,不以為然地:“你錯了,我雖然賭錢的運氣不好,但賭命卻必贏無疑。”

“賭命?你在賭誰的命?”“當然是你的命。”

“在下的性命值錢嗎?”“值錢極了。”

譚五爺悠悠笑道:“你身上最少有數十萬兩的銀票價值,而且我又欠你五十萬兩賭帳。”

司馬血點頭。

譚五爺道:“隻要我贏了你這條性命,非但可以省下五十萬兩,而且你身上的銀票,也將全部屬於譚某。”

司馬血冷笑。

“好一個譚世羽。”

譚五爺道:“你早已知道我就是譚世羽?”司馬血冷冷道:“你又何嚐不是早已知道我就是司馬血?”譚世羽淡淡道:“現在,交上黴運的不是我,而是你這一個殺手之王。”

司馬血目光一轉,向紫袍老人和青衣老人望去。

“兩位大概就是龍虎天尊座下的左神右煞?”紫袍老人傲然笑道:“老夫左神薑穀銘。”

青衣老人冷冷道:“老夫右煞李相嶼。”

司馬血道:“剛才那一記龍虎歡飛絕命殺,的確令在下大開眼界。”

李相嶼冷然道:“隻可惜這一著還是未能立刻取掉你的性命。”

司馬血聳聳肩,道:“兩位還可以再試一次,在下樂於奉陪。”

薑穀銘道:“憑老夫的經驗可以看出你是在故作鎮定,而且還在拖延時間。”

司馬血一笑:“實不相瞞,在下現在心裏已在發毛,暗地裏牙關打戰、鎮定二字,是萬萬談不上了。”

李相嶼冷然道:“無論你現在的心情怎樣,這裏就是你葬身之地。”

左神右煞分立兩旁,隨時都可能再發出致命的攻擊。

但他們沒有動手。

因為就在他們準備動手時候,大屋子裏飛簷上突然出現了一個藍衣人。

藍衣人的手裏有一張弓。

弓弦已拉滿,利箭分明已在弦上。

譚世羽的臉色也變了。

他忍不住喃喃道:“那是樊巨人的弓箭!”樊巨人是一個人的名字。

他人如其名,是個天生神力,身材魁梧有若巨熊的巨人。

有人說身材太巨大的人,頭腦很簡單,眼光也很不準。

但樊巨人非但博學多才,能文能武,而且箭法之高明,眼界之準確,江湖上能與他相提並論的人實在不很多。

樊巨人是河北樊家堡的堡主,他十六歲的時候就已成為樊家堡的主人。

這二十年來,樊巨人在江湖上曾幹過不少驚人的大事,尤其是六。

年前在換馬坡力擒隴北三妖的一戰,更是膾炙人口,至今仍為武林中人所津津樂道。

樊巨人的弓,就是他的武器。

樊巨人壺中的箭,已射穿過不少綠林豪傑的咽喉。

他的弓永不離身。

他的箭永遠不會離開腰間的箭壺。

他的箭就算射出去,也一定檢回來,重回箭壺之內。

二十年來,他的弓沒有變。

二十年來,他壺中的箭數字仍然是二十四枝,從來都沒有增加,也沒有減少。

但現在,樊巨人的弓箭都已落在這個藍衣人的手上。

那麽樊巨人呢?樊巨人是否仍然活在世間上?颼!箭,終於離弦疾射而出。

但一這箭既不是射向薑穀銘,也不是射向李相嶼,而是在他們兩人的中間疾射而過。

奪!這一枝箭射在一棵大樹上。

譚世羽冷笑。

“閣下的膂力雖然不錯,可惜這一箭卻有無的放矢之嫌。”

司馬血卻淡笑,道:“那也不見得,最少他這一箭已為人間除了一害。”

譚世羽一楞,再向那棵大樹望去。

一望之下,譚世羽的臉色不禁又有點變了。

原來這一枝箭不偏不倚,剛好射中了一條足足一盡長的毒蜈蚣。

簷上藍衣人已飄然落下。

他的神態看來是那麽懶洋洋,但他落下來的姿勢卻是那麽漂亮瀟灑。

他的手中有弓,腰間有箭。

除了弓箭之外,他還有一柄刀。

刀柄是古鋼色的,識貨的人一望而知,那是好刀。

但這是什麽刀呢?譚世羽看不出。

但薑穀銘卻看出來了,他忍不住吸了口氣,道:“是風雪之刀。”

“風雪之刀?”譚世羽似是一楞,繼而盯著藍衣人道:“你就是雪刀浪子龍城璧?”藍衣人微笑,點頭。

“在下正是龍城璧。”

譚世羽沉著臉:“你就是江湖上近十多年來最傑出的年輕刀客?”龍城壁聳肩微笑:“‘最傑出’這三個字,在下實在受之有傀。”

譚世羽皺了皺眉:“令尊是龍氏世家的主人龍隱?”龍城璧道:“正是。”

譚世羽道:“龍隱是個謙謙君子,向來與世無爭,怎會養出你這個潑皮般的兒子?”龍城璧一點也不生氣,隻是悠然笑道:“龍虎天尊也是江湖上人人稱頌的老前輩,我也猜不透他們何以會有一個像譚五爺這麽混帳的徒弟。”

譚世羽嘿嘿一笑。

“你敢罵譚某是個混帳的東西?”龍城璧歎了口氣,道:“在下也知道說你是個混帳偽東西,實在很放肆,很沒禮貌——”說到這裏,司馬血接著笑道:“隻不過他本來就是個混帳的東西,總不成也把他說成是個正人君子。”

譚世羽氣的臉都黃了。

司馬血的傷口仍然在流血,但他臉上的表情卻好像越來越愉快。

“我早就說過,你是交上了黴運。”

他瞧著譚世羽道:“你以為憑左神右煞再加上你就可以把在下幹掉,可惜你怎也想不到,雪刀浪子早就來到了這裏。”

譚世羽冷笑道:“那又怎樣?”司馬血道:“那五十萬兩賭帳,你總不成要賴帳罷?”譚世羽道:“我也很想把這五十萬兩送給你,可是你很快就會成一個死人,那又何必讓這些銀兩白白的浪費?”司馬血道:“你還以為可以有機會殺我?”譚世羽道:“當然。”

司馬血道:“既然如此,請動手!”譚世羽冷笑,突然大喝:“上!”“上!”譚世羽口裏嚷著的是“上”字,但他的身子卻不是向前衝,反而是亡命般的後退、薑穀銘和李相嶼互望一眼,不禁臉色煞白。

李相嶼怒聲說道:“這廝果然混帳的很。”

薑穀銘碎了一口,道:“我早就說過,這人一點也靠不住。”

這兩個老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罵個不休,一麵罵一麵也向後退了開去。

龍城璧冷冷的瞧著他們,臉上一片淩厲的殺機籠罩著。

直到這三人消,失了影蹤之後。

龍城璧忽然輕輕的籲了口氣。

司馬血臉上忽然露出了驚訝之色。

“你也受了傷?”龍城璧點點頭。

司馬血望著他手裏的弓,道:“你在對付樊巨人的時候受了傷?”龍城璧歎了口氣。

道:“不錯。”

司馬血道:“幸好他們不知道。”

龍城璧苦笑道:“憑他們三人的武功,要對付我們這兩個已經受了傷的人,最少有七分機會可以如願以償。”

司馬血道:“但他們不敢冒險。”

龍城璧道:“他們不敢冒這個險,是因為他們不知道我也受了傷。”

司馬血道:“你和樊巨人是否拚得很激烈?”龍城璧道:“我們隻拚了三掌。”

他歎了口氣,又道:“江湖中人隻知樊巨人箭法厲害,又有誰知道他的掌力更霸道?”司馬血道:“樊巨人已經死了?”“沒有,他仍然活著,而且還沒有受傷。”

龍城璧說。

這一次,司馬血真的呆住了。

“他居然能夠在掌力上把你擊敗了?”龍城璧苦笑,“你把我看成是個神仙?就算是神仙也會有被擊敗的時候,又何況是我呢?”司馬血一怔:“既然你已敗在他手裏,他的弓箭又怎會在你的手上?”龍城璧目中露出了沉思之色,半晌才慢慢的說道:“正當我們拚了三掌,還準備再拚第四掌的時候,樊巨人忽然接到一個消息。”

司馬血道:“什麽消息?這消息是不是和葬花公子柳紅電有關?”龍城璧點點頭,道:“不錯。”

他歎息一聲,道:“柳紅電又殺了一個女人。”

“她是誰?”“杜飛萼!”“老雁侯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