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愛我

且行且住的愛

方若雅拍拍梁躍的肩膀,雙眼帶著微醺後的迷離唏噓說:“你當時借著台階下就跟他回家多好,省得現在像孤魂似的四處閑晃,我覺得你就是心態有問題!”

梁躍抿了一口sexonthebeach說:“這洋東西我還是喝不慣,真弄不明白有什麽好的。你的口味越來越像韓離了,不管什麽都喜歡講究個小資產階級情調。”

“不要扯開話題,說,你丫當時為什麽不上車?”方若雅睨了梁躍一眼,鄙夷的問。

“我怕。”梁躍笑著搖頭:“我怕我上車以後就下不來了,我怕我上車以後就不能堅持了。雖然我們的關係是夫妻,和自己的丈夫較真有些可笑,但是我時時刻刻提醒自己,鄭曦則的車不是那麽好上的。你還記得那個程小姐吧,她跟了他三年,可是他說分手就分手,可見他是個翻臉無情的男人。”

“你就為這個?”方若雅摸摸梁躍的額頭,表示懷疑她燒糊塗了。

“難道你不覺得可怕嗎?他那天的反應你也看見了,說完分手還能與賓朋寒暄應酬,情緒絲毫沒有失常,真害怕,我非常害怕這樣城府深的男人。”梁躍歎息,把杯中酒一飲而盡:“不管你了,你打電話給韓離接你吧,我先走了!”

梁躍邊走邊拋自己手中的車鑰匙,卻聽到身後方若雅幽幽的聲音:“梁悅,你是不是怕自己愛上鄭曦則,對不起過去那段堅持的日子?”

車鑰匙啪的一聲掉在地上,順著地麵滑出去很遠。梁悅連頭都沒回,慢慢的弓下身,手指接觸到冰涼的地麵,輕輕的滑向鑰匙,用力拽住那個囉嗦的鑰匙串用力抬起身子,依然保持背對著方若雅的背影。

“是,我是怕對不起那段堅持的日子,但我更怕自己會後悔,明明隻差一步就可以堅持到底,就差一步……”梁悅在說完的一瞬對著bar門方向的空氣傷感的笑,她的樣子很疲倦,她的眼睛裏也有淚,最終還是用穩當的步伐走出方若雅的視線。

“梁悅,你丫一輩子二鍋頭的命!”

方若雅的聲音被關在門內,剩下的半句誰都沒聽見。也許她在憤然,也許她在惋惜,不過還是不能改變梁悅的想法。

那天她清清楚楚的聽見了鄭曦則那句話,也站在原地想了很久,最後,是她主動先打開車門,快速發動車子選擇離開。

她真怕,怕再晚一會兒就失去了分辨能力,她更怕自己最後真的死無葬身之地。

那個滿臉是淚的女人是她最好的警示,鄭曦則這樣放眼海闊天高的的男人永遠都不會知道什麽叫珍惜。笑看風雲起的他跟本不會知道艱難困苦的滋味,也不知道相濡以沫的感情。

那,她憑什麽還要讓自己淪落成糟糠之妻?

嚴規最近很忙,積壓下來的案子越來越多,也許是天氣逐漸開始炎熱的緣故,人的情緒都徘徊在崩潰邊緣,萬事無處協商也就到了動輒法院上見的地步。

盈盈最近表現不錯,聽說上次的案子她周旋的很好,協助法院完成庭外和解。用時少,辦事快,效率高,讓梁躍很想誇獎誇獎她。本來帶著笑容已走到門口,突然看見自己胸前的工作牌,隔著門又轉個身,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撥個內線到盈盈工位:“進來一下,盈盈。”

盈盈答應的很謹慎,梁悅笑著搖搖頭,等她小心翼翼的走進門,梁悅才用很平靜的語氣對她說:“上次的案子你跟的不錯,韓律說不會虧待你的。你也算咱們所兒的老員工了,以後自己要多加努力。”

猛點頭的盈盈很是聽話,畢恭畢敬的站在一旁,讓梁躍不由好笑,看她手足無措的樣子強忍住笑容:“你出去吧,記得把恒洋那個案子給我送進來。”

盈盈走出去的時候梁躍才真的放出笑容,而後拿起電話想跟別人說說愉悅的心情,可是手機攥到手裏,手指頭在按鍵上晃了半天,又把翻蓋關閉。然後將手機扔到桌子上,把椅子靠近電腦準備開庭的辯詞。

辦公室裏很安靜,劈哩啪啦的敲擊鍵盤聲讓孤單的人更加孤單。為了製造點聲響,她對著自己寫的東西念念有詞,才說了三行,突然覺得自己的聲音很難聽,於是又閉上嘴接著打字,沒敲出一行手機響了,她拿過來看來電顯示是鄭曦則,心忽的一沉,雖然有種不舒服的感覺,但她還是按了接聽鍵。

“又怎麽了?”梁躍問

“你知道是我?”對麵的鄭曦則笑的很悠閑。

“你不是嫉妒我的手機連來電顯示都有吧?鄭先生。”梁躍說不出自己的感覺,好像一顆心突然放鬆落地,又好像是格外緊張。尤其是在昨晚她已經和方若雅剖析完自己的恐懼後更是找不到麵對他該有的態度。

話筒那邊突然沒了聲音,靜下來的梁躍有些緊張,喃喃喂了一聲,那邊是他隨意扔過來的一句話:“我有事,開會去了。”隨後嘟嘟掛斷電話的聲音,又讓她氣憤難當。

打電話的是他,忙的也是他,當她是什麽?

她隻好把電話摔到辦公桌那邊,又接著打字,然後不時的用眼睛瞥一眼手機。

看來,他還真的去開會了。

辦公室一下子又恢複了平靜,中央空調輕微的送風聲也能清清楚楚的聽個滿耳滿心。她的手一直放在鍵盤上,心中有些茫然,一時間怔在那沒動。等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手臂正壓在空格鍵上,一下子拖了了四頁的空白。

連忙複製刪除,而後集中精神接著打字,在寂然的辦公室裏,還是繁瑣的文字工作,零零碎碎的敲打聲中,她突然抿嘴笑了,心情愉悅。

開會就開會,還打什麽電話,這男人,真無聊。

回家後的梁悅屬於懶貓一族,除了必要的扭腰做些肩部運動,她很少會到花園裏散步。可是傍晚聽唐阿姨說,對麵水池新放養了幾隻鵜鶘,據說還從水鄉弄回來一艘小烏篷船,從未看過南方烏篷船和鵜鶘的她死活要拖著唐阿姨陪她一起去看個新奇。

梁悅生活在東北,對水鳥的認知程度僅限於鴛鴦和水鴨子。剛來北京第一次看見玉蘭花的時候那叫一個激動萬分,畢竟傳說中的宮廷富貴花又是慈禧太後最愛的玉蘭,可以這麽近距離的在自己眼前綻放的機會少之又少,所以即使她的興奮讓很多路人都覺得可笑,可她還是站在樹下照了很多相片。

後來,薔薇,牡丹,梔子花她都看過了,也知道她小時候最喜歡的百合在這個國際大都市裏變得廉價無比,讓她著實傷感了一段時間。

其實,夢想就像那束百合花,實現了,就不覺得珍貴了。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她願意換一種更便宜一點的花,把自己的目標定低些,這樣她就不會為了一個夢想走了那麽多的彎路,也不會為了一個其實並不昂貴的東西舍棄單純和幸福。

夜幕渺渺,灰蒙蒙中唐阿姨跟在她旁邊說:“其實南方的鳥到北方來不習慣的,用不了多長時間會生病。”

“生病了怎麽辦?”梁悅若有所思的問。

“和人一樣,適應能力強的就改變生活習慣,適應能力弱的,就隻有死路一條了。”唐阿姨用她的湖南普通話說。

也許,她也是適應能力強的,梁悅淡然笑笑。大家都是適應能力強的,所以生活還要繼續,隻要自己的嘴還需要吃飯,每個人都不會停下來腳步思考,今晚難得的空閑卻讓她成功得到寶貴的一課。

“梁悅。”黑色的夜幕裏阿姨先停住了腳步,梁悅慢慢抬頭恍惚的看著眼前的人,先回頭跟阿姨笑一下讓她回家,然後才遲疑的問:“你怎麽在這兒?”

這是那天火災事件後她第一次和他麵對麵的說話,她笑容不自然,他的表情卻還算鎮定。

他一身休閑運動裝,身直挺拔,眉目朗清下有些不同過往的內斂。而她一身居家服,不巧,又跟他的是對比色,他的墨藍,她的桔粉,嫌熱的她還把辮子紮起來。迎麵對立的兩個人默默改成並排,一同沿著觀景河緩緩散步,從背影看更像是一對飯後的夫妻出來遛彎,也更像是年輕情侶之間找尋夜色中的浪漫感覺。

小河兩邊漸漸亮起些許昏黃光暈,搬進來的住家也開始少數的燈光打開。星星點點,如夢如幻。梁悅輕聲問:“你買這裏的房子了?”

“嗯,27號。”他很久才嗯的一聲讓梁悅費了很大力氣才能保持臉上笑容。這算孽緣還是巧合?逃來逃去還是沒走開。

“你女朋友和你一起住?”話剛出口,梁悅很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她懊惱自己起的爛話題,甚至不知道自己該怎麽麵對他接下來的回答。

他說是,她會難過,可是他說不是,她更難過。

鍾磊的反應有點奇怪,定睛看了她一會才說:“她不和我一起住。這個是我買給自己的家。”

暗含了機關的話梁悅能聽懂,所以她隻能用緘默表示自己沒聽懂。

“很大很大的落地窗,我把地毯和電腦都準備好了,還準備在那裏做個休息區。”他的語氣像是詢問,又像是敘述,更像是對一個多年交情的好友交待自己的裝修夢想。

於是梁悅笑了笑說:“你們家跟我們家戶型一樣,我早就裝好了休息區了。”

身邊男人的腳步停止了,柔軟的草地上那雙黑色的皮鞋質地良好。梁悅的步子還是慢悠悠的,沒有故意加速,也沒有故意放慢,就像不知道身邊停止的追隨,愜意的享受夜晚的風景。

她想起了那年自己給他買的那雙棉鞋,她以為北京的冬天也是要穿棉鞋的,所以那雙鞋子內裏厚厚的人造毛看起來格外暖和。

看到鞋子時,鍾磊笑嘻嘻的抱到懷裏說:“我正好缺雙棉鞋,丫頭對我真好。”

然後那年冬天,他一直在穿棉鞋,總舍不得用別的鞋子換。得到認可的梁悅當然很高興,直到有一天她聽見他對同事笑著說:“熱阿,咱們辦公室的空調那麽好,穿皮鞋都熱,別說是厚棉鞋了。可是這是我女朋友買的,我舍不得脫。”

有很多東西,我們以為是最好的,就想讓心愛的人也享受到諸多好處,可是許許多多的東西伴隨那時的情感,最後都被漸漸遺忘在不知名的角落裏,左一件,右一件。

凶手正是,不遠不近的歲月距離。

梁悅身後的腳步最終還是沒有追上來,於是她微笑的拿出家門鑰匙。

光毓苑那裏,她的身份是客人,所以很少隨身揣著家門鑰匙。

這裏,她的身份是主人,於是出門都不會忘記帶上自家的鑰匙。

順著欄杆走到三十號樓的時候,她才敢回頭。

有些東西,她寧願自己不知道。

原來,三十號和二十七號,她的家和他的家,中間並沒有住戶,原來,他一直在她身邊,而她不知道。

狼狽的梁悅幾乎是用最快的速度打開門踉蹌的跑回屋子,站在那個無數次夢想過的大落地窗戶前看過去。

一盞橘黃色的小燈照耀在對麵房間的陽台上。

長而柔軟的白色羊毛地毯,一排大大的書櫃,一個休閑的小台子上是輕巧的筆記本電腦。

還有那個靠墊是柔柔的鵝黃色小碎花布,還有,還有一雙他們兩個人都有的厚厚的拖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