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愛人叫胤禛

第四十一回 再世

第四十一回 再世

當我再度醒來的時候,看到身處養心殿的東暖閣之時,仍覺得似幻如夢。胤禛已經上早朝去了,隻餘著一股丹白桂味縈繞在枕邊。努力拋開雍正即位十三年後神秘死亡的陰影,緩緩坐起身。

這時,簾帳外響起一個禮貌卻冷漠的聲音:“姑娘可是醒了?奴婢侍侯您起身吧。”

喜蝶!心中一喜,立刻撩起簾帳,果然是喜蝶與玉華站在外邊,麵無表情地看著我。一定是胤禛讓她們來的。正要開口招呼,卻想起轉接現在的呂四娘模樣,不得將已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衝她們生硬地點點頭。

兩人機械地服侍我洗漱、梳妝、更衣,我揣度她們心裏一定很不服氣,很不開心,不過不敢說出口而已。胤禛為月喜“守身”幾年,想不到被一個進宮不到十天的女子壞了事。幾次張口欲言,想起自己也囑咐胤禛不要說破我那個能嚇死人的真麵目,隻得歎了口氣,就此作罷。同喜蝶她們再從頭開始培養感情吧!

我仍居住在來時所住的側宮裏,但晚間胤禛若沒有要事,批完折子後一般都會過來,要不便是我到養心殿去。這日子一久,長相妖媚,語音魅惑的呂絲絲就成了後宮中的眾矢之的。加上身份又是漢女,宮裏的閑言冷語就更多了。甚至還有專門跑到我門口來指桑罵槐的。我對這些並不太在意,大都聽之任之。現在隻要胤禛在我身邊陪著我,別的我都無所謂了。

從竹居回來,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君長駐”。望著大門緊閉的故居,心中悵然,不由得走上前去撫摩著大門和門扣,真有恍如隔世之感。

正在感喟,想試圖弄開門到裏邊去的時候,被人從背後大力推了一下。沒防著會這樣,腳一滑差點就從台階上跌下摔倒。抬眼一看,又是那個惟恐天下不亂的芸貴人。

芸貴人掩口而笑:“呂姑娘,你可別介意,我可是在幫你喲,出於好意的。”

閑著也是閑著,拿你消遣一下吧。裝出一副謙卑樣:“娘娘吉祥。不知娘娘何意,還請娘娘賜教。”

還當我上了她的套呢,芸貴人麵帶得色道:“你剛進宮,還不知道。這裏已經被皇上封鎖了,任何人不得入內。以前這裏就住著個常在,仗著皇上對她有幾分疼惜,目中無人,不知天高地厚,宮裏人全被她得罪光了。結果,報應來了,被皇上親令賜死。呂姑娘,皇上現時雖也寵幸著你,可這也是前車之鑒,小心隨時步上那個品行不端的常在的後塵哦。”

靠,看你那副幸災樂禍的樣子我就極度不爽,不玩玩你怎麽對得起我。心念一動,馬上兩眼發直,眼睛翻白,四肢僵硬,作倩女幽魂狀跳向芸貴人:“知道這裏是我的地盤,還敢到這裏來搗亂。芸貴人,莫非是皇上很久不曾駕幸你的儲秀宮,想下來陪我了嗎?”

芸貴人和她的貼身宮女頓時麵無人色,倒退五步後才語不成調道:“你,你,你是誰?”

學著貞子的走路方法,一步一步逼近芸貴人:“我不就是‘月妃’咯。芸貴人,你不在儲秀宮呆著,好好地跑到這君長駐門口抹黑我,真不怕我來找你嗎?”

這後宮中的女子爭寵奪恩大都有一手,不過麵對白日撞鬼的事也就沒轍了。芸貴人也不能免俗的慘叫幾聲後,穿著花盆底鞋神勇無匹的奪路而逃。看著因她快速奔命而帶起的滾滾煙塵,我將一顆鬆子高高拋起,用嘴接住後得意地拍拍手道:“想跟你家月喜姐姐鬥,你還嫩了點。回去修煉過幾年,再來挑戰極限吧。”

話還沒說完,身後傳來一個顫抖的聲音:“你究竟是誰?”

沮喪地翻翻白眼,自我還魂之日起到現在,聽到最多的話就是這句了——不是“你究竟是誰”就是“你到底是誰”之類的強烈疑問句。轉身一看,滿麵通紅,神情緊張的喜蝶正站在身後。

強壓住起伏極大的情緒,喜蝶向我道:“你剛才說什麽?你叫月喜!”

裝傻:“啊?我什麽都沒說,想是喜蝶姑姑聽岔了。”

喜蝶激動起來:“我聽岔了!好,即使我聽岔了,可你進宮以來,你並沒見過芸貴人,你怎會認識她,還知道她住在儲秀宮?方才你嚇她的話,我在後麵聽的一清二楚,正是月喜以前同皇上賭氣那時,我們去摘桂花回來的路上遇著芸貴人,月喜與她講的話。月喜至死未曾離開紫禁城,此事不可能你會知曉。而我也從沒與他人提起過的,可你為什麽會這般清楚?!”

幹笑道:“興許真是被什麽附身了吧?”

豈料喜蝶卻道:“也隻有月喜才會這麽睜眼說瞎話。若真是被鬼物附身,哪有像你這般模樣,恢複的這般迅速?我雖一直身在禁宮大內,可分辨鬼物附身還是裝神弄鬼,卻尚還算個明眼人,怎會看不出來?你在宮裏的這些時日,我天天侍侯你,盡管你處處小心,但日常生活習慣卻是騙不了人的。月喜不喜吃素,偏愛豬肉、雞肉、兔肉;用的香薰是自製的梔子、槐花、玫瑰香,這宮中除了她,沒人會配。可你身上卻有著同她一般的味道,我和月喜相處多年,這個味道絕對不會弄錯。她還有個照鏡子才會有的小動作,隻要一照鏡子,就會不自覺的舔舔嘴唇而這些特征,你都有!”

抵死不認:“天下間一般模樣的人也有。有些小節上有近似也不足為奇啊。”

喜蝶不睬,繼續道:“是嗎?可我會錯,皇上不會錯,寶親王不會錯,十七爺也不會錯。我跟了月喜那麽久,皇上看她的眼神絕對不同於看別的主子。月喜走後,皇上便把我們幾人一起留在了養心殿。不是沒有別的宮來過,皇上看她們的目光除了平淡還是平淡。直至你出現,那天早上我侍奉皇上更衣的時候,他就不一樣了。就和當年在君長駐過夜之後一樣,容光煥發,甚至還有著幾不可見的柔情。說你是美人,不錯,你是美人,可紫禁城裏比你美的女子,不說有一千,至少也有八百。皇上為何獨獨對進宮不久的你另眼相待,柔情以慰?還有十七爺和寶親王,他們和月喜相處也有十多二十年了,對月喜的感情不比皇上淺。最近他們一到養心殿就會問起你,若換做他人,莫說是你,怕兩位王爺也早遭訓斥了。可實際上呢?你不要告訴我,他們也被誰附身了?”

極其仰慕地看著喜蝶,你可真是觀察細致,分析合理,抽絲剝繭地把答案送到了我麵前。沒想到啊,前段時間是我費盡口舌讓別人相信我是月喜;而今,則是喜蝶集齊證據,有備前來要我承認我是月喜。此乃“風水輪流轉”正確性的又一有利表現。難為喜蝶對我這個結拜姐妹這般上心,何況想起喜蝶的桂花糕,口水也快包不住了。便笑道:“正好,我還念著三年前埋在裏麵的那壇子桂花釀呢。你們沒有瞞著我偷喝掉吧?”

我親口承認了,喜蝶卻石化當場。嘴唇顫抖了半天,也沒抖個什麽重量級的隔世見麵歡迎辭出來。直到我弄開了大門,向她嫣然道:“還不進來?”她才回過神,衝上前來抱住我就開哭。

將她拖進院裏,關上大門,進了裏屋。發現雖三年沒人居住,但仍舊窗明幾淨,一如我離開之時,不得看向喜蝶。喜蝶正忙著喜極而泣,見狀抽噎道:“是皇上吩咐的。讓晚上沒人時,過來打掃。說房子幹幹淨淨的,就覺得你還在,不過是出宮遊山玩水去了而已。”

噯,又弄得我心酸酸的。拉著喜蝶坐下,將事情細細告訴她,喜蝶較之前卻又鎮靜不少:“月喜,隻要你回來了,不管你是什麽模樣,我心裏都一樣的歡喜。”

我笑道:“把眼淚擦了吧。既然我都回來了,就別再說這些傷心事了。不過你記住了,這事你再不能告訴別人,以免生變。”

喜蝶為難道:“可玉華也猜到了些,有些細節還是她同我說的呢。”

我道:“玉華倒無所謂,其他人切記不可泄露了。”

喜蝶點點頭:“你放心便是,除了玉華之外再不會有別人知道的了。”想想又問道:“以後我們還是叫你做呂姑娘?”

我叮囑道:“正是,月喜已死,世間再無此人。呂絲絲才是現世之人,記好了。”

和喜蝶一道將那壇三年前的桂花釀挖出來,又讓喜蝶去DIY些我鍾愛的桂花糕,才返身回去靜待胤禛。

依照慣例,每天吃了晚飯我都要泡個鮮花浴,在木桶旁邊放上一盤桂花糕後,將自己幸福地浸泡進大木桶中,我靠在桶壁上閉目養神。

昏昏欲睡之時,聽到胤禛的聲音:“今天是你裝鬼嚇芸貴人的吧?”

睜開眼睛預備起身,想起自己沒穿衣服,便繼續縮在木桶裏不動:“心疼了不是?”

拿起一個桂花糕送進我嘴裏,胤禛笑道:“再換十個身子還是醋壇子。我問問,不過是現在宮裏都傳遍了,說芸貴人對月喜不敬,被月喜借著你的身子嚇病了。月喜啊,你裝神弄鬼的本事也不簡單啊。”

撇撇嘴道:“自己可不是我主動的,是她自個兒招惹來的。”

胤禛轉身向外走去,一麵道:“穿衣起來了吧,小心著涼了,又說我不關心你了。明天陪我去趟圓明園吧。”

圓明園,好久好久沒去過了。月喜生命中幾次重大轉折事件都發生在圓明園裏。與胤禛的第一次,與胤禛的互相傷害,與胤禛的山盟海誓,都在圓明園。也挺懷念那裏的,特別是裏邊的避暑佳處——碧池苑。突然不經意又想到了書上所記載的,雍正正是猝死於圓明園,心裏一陣不安,就又懨懨的提不起什麽興趣了。

見我出來,胤禛放下手中的折子對我道:“怎麽剛才好好好的,這會兒倒不太高興了似的。”

勉強笑笑:“怎麽想起去圓明園了,不用處理你的國家大事了?”

胤禛興致很好,走上前將一杯鎮好的桂花釀遞給我:“帶你去見一個人,我想你見到他一定會很吃驚的。”

“誰啊?這麽大魅力,你要親自接見?”

胤禛笑而不答,我追問了半天,他才說道:“總之對你,對我而言,都是相當重要的人。”

瞧胤禛的樣子,再問也是問不出什麽來的了。懶得猜了,反正明天就揭曉答案了。

幾年之後,故地重遊圓明園,大體上並沒有太大的變化,隻是園子附近多了些房屋,旁邊還堆放著大量的木炭。馬上就聯想到了近代有關雍正是由於長期服食丹藥引起重金屬中毒而致死的推斷。不由得問向身旁的喜蝶:“皇上找人為他煉丹?”

喜蝶稱是:“自三年前皇上病愈之後,就下諭幾路總督、巡撫為他尋找道家高人。李衛李大人也曾薦過一個道士賈士芳進宮。可不知為什麽,沒多久賈道士就被處死了。至於現在圓明園裏的事情,我就不太清楚了。”

努力擺脫這些令人不快的曆史記載,我讓喜蝶在那候著,一個人順著荷花池到了碧池苑。隱隱聞到空氣中夾雜的木炭燃燒的味道,想著兩年後雍正朝的完結,想著盡管也許避免了野史傳聞中呂四娘殺死雍正的事情,但倘若真是疾病,是丹藥而致死胤禛的呢?無法改變的曆史,想起《尋秦記》裏的項少龍,不禁苦笑起來/

一個人在桌邊坐了下來,笑說道:“小姑娘,為何每次見你之時,你總是這副愁眉苦臉的模樣呢?”

猛然驚醒,向一旁望去,差點驚的眼睛脫眶——白雲觀的那個老道!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老道笑道:“很奇怪是吧,是奇怪我會認得你還是奇怪在這裏見到我?”

好不容易才把嘴合攏:“都很奇怪。但我現在最想問的是,四爺要我到圓明園見的人就是你,對不對?”

老道撫須點頭,我又道:“可四爺怎麽會找到你的呢?”

看向我身後,老道說道:“問你後邊的那個人吧。”

扭頭一看,胤禛靜立在身後微笑。見我看向他,才緩緩坐下:“你不是出事前曾要過我的手諭,說要出宮去白雲觀。後來又得知你為我續命一事,心想觀中必有高人,故派人查訪。可惜當時紫陽真人外出雲遊,前不久才尋訪到他,才請他到圓明園暫住的。”

我這才向紫陽問道:“那道長有怎樣知道我就是月喜呢?”

紫陽道:“你命不該絕,冥冥之中也自有定數。且道家中人看人不會隻看外表,還有你身上的氣。人身之氣,獨一無二,絕難混淆。”

胤禛也道:“紫陽真人果是高人。他所煉製的丹藥,服食後自覺身子較前健旺,輕爽了不少。持之以恒,必然大有益處。”

見胤禛如此相信煉丹服食之效,對紫陽又無比信賴,我不便開口勸戒。隻好轉向紫陽道:“道長,您修煉多年,一定知道丹藥裏含了大量水銀和鉛等物。人若長期服用,肯定會慢性中毒的,可您還我並不認為您是追名逐利而罔顧他人安危之人啊。”

不料紫陽與胤禛相視一笑後,胤禛卻道:“月喜,此事非我有心瞞你,隻是現在還沒到告訴你的時候罷了。我與真人心中自有分寸,不會亂來的。”見我還要說話,又接著說道:“能告訴你之事,我何曾隱瞞與你過?你放心便是,我豈是那種不知常理,妄求長生不老之人。”

胤禛把話已說到了這份了,我也不好再多言。紫陽又坐了一會,便告退而去。

瞅著我有些不快,胤禛對我道:“月喜,真人早已交代過此事事關天機,時候未到,決不能泄露。但我一定會告訴你的,也必須得有你的幫忙,這事才成的了。你就再等等吧,啊。”

歎了口氣:“隨你吧。我還是老話一句,自己的身子要緊。”

胤禛看了看我道:“月喜,我看你最近似乎胖了些,腰也粗了些,該不是有了吧?”

又歎了口氣:“四爺,月喜這段時間在宮裏是睡了吃,吃了睡,想不胖都很難。還有啊,盡管呂四娘沒喝過什麽絕育湯藥之類的東西,可這孩子也不是想有就有的吧?您也給點耐性,再等等吧,啊。”

胤禛也歎氣:“月喜,你未必不知道,我多想你能懷上我的孩子。一個,哪怕一個都好。”

我隻得安慰他:“何必急於一時呢?弘曆、弘晝一樣是你的親生骨肉。又何苦一定要我再生一個出來湊熱鬧呢?”

胤禛失笑道:“宮中女子無一不想母憑子貴,惟獨你,唉。湊熱鬧,虧你講得出來。”

我道:“那日後我若真有了身孕,你怎樣獎勵我?”

胤禛大搖其頭:“獎勵你!月喜,那孩子你也有一半的。”

我自是不肯:“除非你答應我一個條件,否則我不生。”

胤禛無奈道:“說吧,說吧。除了玉璽,你看上什麽盡管拿去。”

咿,說得好象我在賣兒子似的。湊近胤禛耳邊悄聲說了幾句,胤禛意料之中地給予了否定:“朕乃堂堂大清國君,怎可以不行!”

我瞪他:“不答應,我就不生!”

考慮了一下,胤禛隻得折中:“那等你有了再說吧。”

滿意地挽住他的手臂道:“你記住哦,君無戲言。”胤禛不語,胸有成竹的樣子。

正在房間裏清點胤禛幫我保管了三年的私人珍藏,想要怎樣安置它們的時候,喜蝶在門外告訴我,十七和弘曆來了。將東西塞回櫃子裏,起身打開房門,十七和弘曆都在外邊笑嘻嘻地看著我。

二人落座,喜蝶奉上香茗,我便讓她到門口去守著。笑問道:“今日怎麽想得起來我這看看了?”

十七笑到:“瞧你說的。我和弘曆隔三岔五的就過來你這邊看你,你還這麽一副可憐相?”

弘曆也道:“十七叔現今掌管戶部、工部,我也入值辦理苗疆事務了,時間自是沒有以前多。況且,你現在雖沒有名分,可這裏畢竟是後宮,我們來的太過頻繁總是不太好的吧。”

我哼哼道:“就是啊,還有京城中數之不盡的美女等著二位的大駕光臨呢。您二老能抽空到我這兒來探視一番,已經是很給麵子了。”

十七不禁搖頭:“月喜,你可真冤枉死我們了。不過你回來最大的好處就是養心殿又熱鬧了,咱們也不會再無聊了。”

嘀咕道:“當我天橋唱小曲的啦。”瞟到一旁多年搜刮的財物,靈機一動想到了安置它們的好去處,便向十七道:“十七爺,月喜拜托你個事兒。”

十七抿了口茶:“說吧,看我能不能幫上忙?”

對他諂笑道:“幫月喜把這幾箱子東西運出宮,找家您信的過的全國連鎖錢莊存進去。這點小忙,應該沒問題的吧?”

弘曆叫道:“有問題!你難道不知道偷運宮中物品出去是大罪?”

怒視他:“什麽叫宮中物品!這全是我這些年辛辛苦苦攢下來的,全部姓他他拉氏!”

十七問我:“現在不好好的嗎,幹嘛要把東西往外送?”

我答道:“以防萬一,未雨綢繆啊。我這次死而複生,若沒有遇上呂夫人,從她那裏誆騙到點路費,你以為你們還可以坐在我對麵喝茶聊天啊!一句話,幫是不幫?”

十七說道:“為什麽我總覺著是我求你辦事,而非你求我辦事呢?”

充耳不聞,起身將幾張單子交到十七手上:“幫幫忙啦。這是清單,十七爺到時候再幫我清算一下吧。”

十七翻翻清單,隨口念道:“聖祖禦筆四幅、筆洗一個、汝官窯花瓶一對哎,月喜,你這些東西還都有些來頭呢。咦,還有怡親王手信七封、果親王欠條三張、題詩畫六幅、寶親王手抄詞集一本。月喜,你想幹嘛?”

幹笑兩聲:“作紀念而已,你別誤會。待會兒就和弘曆幫我把東西帶出去吧。你們都是坐的幾人大轎進宮,裏麵多幾個箱子不會有人知道的。再說了,一個是皇上的阿哥,一個是皇上的弟弟,誰也沒那膽子去動你們兩隻老虎不是。”

十七也弘曆倒黴地撞在了槍口上,喚人來幫我把箱子搬了出去後,自怨命苦地隨著箱子離開。我則在後麵了嗬嗬地同他們揮手道別:“有空又來玩啊。”二人加快步伐,以期更快脫離我視線範圍,匆匆而去。

就這樣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過著同以前一樣的禁宮生活,同胤禛仍然相愛著,同十七、弘曆仍然互相欺壓著,同喜蝶、玉華仍然交好著。但時間不停留,轉眼已到了雍正十三年八月。

這段期間,我曾多次問過有關紫陽真人煉丹所為何事,胤禛要不就避而不答,要不就反問我為何還未有身孕之類的問題轉移話題,一直不得其解。隻是越接近那個日子,心中越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至極。

終於,在我生日的當晚,即雍正十三年八月十六那天,胤禛批完折子後讓我陪他到竹居去坐坐。

站在那條“之字形遊廊上,胤禛似有無限感慨,對我道:“月喜,你還記得康熙四十三年我們在這裏見麵的事嗎?”

怎會不記得,當年的胤禛尚隻是四貝勒,我也剛從二十一世紀穿越回清朝不到半年。我在禦花園撲蝶,一不小心就撲進了胤禛的懷裏。兩人的初吻也是在這裏,自此便開始了我倆之間那糾纏不清,難分難離的夙世情緣。

胤禛微笑道:“那時我二十七,你也不過十五歲。可現如今,你依然青春年少。月喜,年輕真的很好。”

我垂眼道:“可月喜的那顆心隻為一人而跳動,不管他年少或年老。”

胤禛握住我的手:“所以我要一直陪著你,不要你失望,不要你難過。月喜,到竹居去,我有要事同你講。”

心知胤禛所講必是我日夜掛懷之事,便不再多言,隨著胤禛默默走進竹居。在吩咐了勝文和喜蝶守在門外,不得讓任何人進入後,胤禛這關上房門,神色凝重地坐了下來。

胤禛沒開口,我也沒說話,整個竹居靜若無人。好半天,胤禛才淡淡道:“月喜,我的時間快到了。七天後,也就是八月二十三,即是我大限之期了。”

他倒是淡定道來,我卻大驚失色——胤禛怎麽會這麽清楚這個日子,這正是史書上所記的雍正皇帝駕崩之時啊!不由得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四爺,你怎麽,你”

胤禛卻很鎮定:“月喜,這是紫陽真人幫我推算出來的,甚至連時辰他都算出來了,就是二十三日子時。”

緊握著拳頭,指甲已深深地陷如了手心,死盯著胤禛:“你這是什麽意思?是要遣送我出宮還是怎麽?”

見我這般反應,胤禛卻道:“月喜,自我懂事起,身邊的人,身邊的事便全圍著皇位而轉,我也一直認為坐上皇位,睥睨天下才是我終生目標與追求。直至與你在一起,方知除皇位外,這世間竟也有女子可以讓我為她掛心勞神,和她在一起的快樂也不亞於君臨天下。爭權奪勢多年,除了落得一身弑父、逼母、殺兄、暴政的罵名外,又得到了什麽?惟有你,無欲無求,一心對我,所以我在找到紫陽真人後,我就告訴他,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我一定不可以再讓你為我傷一次。”

靜靜看著胤禛,癡癡的不知如何開口。胤禛又道:“最後,紫陽真人終於大意今年感為我施術。但他說這個再生術他也從未用過,並不敢保證一定可以成功,而且必須還得有你的協助。”正待下文,胤禛卻拉起我的手,打開我的手心:“月喜,手都破了。你總這個樣子,我怎麽舍得下你呢?為了你,我無論如何也要試試。”

我啞聲道:“四爺,這個再生術到底是什麽,是不是很危險?”說話間,淚水又已湧出了眼眶。

拭去我臉上的淚痕,胤禛溫柔道:“月喜,你知道什麽是兵解嗎?”

“兵解?”好象以前在古龍還是還珠樓主的小說裏瞄到過,但是什麽意思真沒印象了。想了想道:“月喜不知,你告訴我好了。”

胤禛凝視我半晌才道:“兵解一詞源於道家。當一個道家真人修煉到一定地步時,元神雖然已經可以獨立存在了,但還是無法脫離肉身。如果自己動手自殺又會影響道心。於是便計算好時機,借別人殺自己的機會讓元神脫離肉身。”

我依舊迷惑,卻還有一絲不詳之感。我知道胤?並不是修道之人,這兵解飛升之事與他何幹?胤禛微笑道:“簡單點說,即學道者死於兵刃,由兵刃解脫軀殼,讓軀體與靈魂分離。”

覺著不對勁了,忙道:“四爺,你”

胤禛接著道:“兵解的目的,即為達到某一境界而采取一種極端的、類似於自殺的方法,脫胎換骨。”

終於明白了,胤禛想借兵解,同我一樣,借屍還魂,重新開始。“可是,四爺,你並非修道之人,這兵解對你而言,無異於”

胤禛輕歎一聲:“無異於自尋死路是吧?倘若沒有你和紫陽真人之助,便是如此。可有了你們,此事有成功之望的。”見我張口欲言,他又道:“月喜,你先別急,聽我細說。”我隻好點頭,他方道:“真人告訴我,正因我不是修道之人,且殺孽極重,所以我的兵解不同於他人的兵解。必須在臨死的那一刹那,由一個曾死而複生之人動手助我兵解。你可還記得真人為我煉丹的事,他要我服食丹藥正是幫我固魂凝魄,以便在兵解後留存記憶,借屍還魂。我這麽說你懂了嗎?”

我聽得渾身發冷,胤禛要我幫他兵解?不得顫聲問道:“那你的意思就是要讓我親手殺死你?”

胤禛頷首:“不僅要殺死我,你還得在我斷氣後立刻割下我的首級,將我的魂魄從斷頭處吸附於殺死我的兵刃上。然後在三個時辰內,找到合適的身體,讓我還魂。”

哭都哭不出來了,我連雞都沒殺過,現在居然叫我去殺人!對象還是胤禛。若成功還好,若是失敗,我豈不是要自責、內疚而死,喃喃道:“不可以,我做不到。”

胤禛捧起我的臉道:“月喜,不管你動不動手,七天後我也必死無疑。你就當是幫我吧,全天下死而複生之人,除你外我也不做第二人想。即使沒成功,我死了,也就當我當年傷你的那一劍,如今還給你。此生兩不相欠,下世我倆再續情緣。”

撲進胤禛懷裏抽泣道:“四爺,月喜不值得你犧牲這麽多,月喜沒有你想象中的那般好啊。”

胤禛取下我頭上他以前送給我的金步搖:“月喜,忘記了我發的誓了嗎——永遠不會離開你!所以你一定要幫我完成誓言,你也說過君無戲言的不是?”趴在他懷裏,含淚點頭——胤禛,我答應你,大不了我再死一次而已。

第二天,我去了一趟圓明園,找到紫陽真人詢問胤禛兵解的事。

撫著胡須,紫陽說道:“此乃道門禁忌之術,我也是瞧著皇上一片誠心,你又是個生死相隨的烈性子,方才答應替他施術。由於皇上不是修道之人,故他之兵解便有別於他人。必須有個同他心意相通的再世之人方可助他。這麽巧,這天下間最難辦到的一點,在他身邊便可得你。而在兵解之後,你記得必須將屍、首分開,以便用兵器將魂魄吸附其上。然後便是天意了。”

我急忙道:“天意?什麽意思?”

紫陽收斂了笑容:“成功與否,除人為,還在天意。”

閉上眼睛仰起頭,胤禛,難道傳說中呂四娘斬拿雍正首級不是謠傳,而是事實?

興許真有命數這回事,兩天後,即雍正十三年八月二十日,胤禛突染疾病,且病情變化極快。到八月二十一日,便已病危了。我瞧在眼裏,痛在心裏,怕他就此離我而去,又怕若是天意不測,自己親手殺死至愛之人,也就生無可戀了。

矛盾掙紮中,胤禛已詔果親王允禮,莊親王允祿,大學士鄂爾泰、張廷玉,領侍衛內大臣豐盛額、訥親,內大臣戶部侍郎海望入內受命,宣旨傳位皇四子弘曆。此時,已是八月二十二日了。

沒料著,在見過胤禛之後,弘曆和十七找到了我。一見到我,弘曆便道:“月喜,方才阿瑪交代我,要我和十七叔晚上一過子時一刻便要馬上送你離宮。你有何事,非得巴巴的這會子出去呢?”

心中暗歎,卻不能明說,麵上隻得道:“許是四爺不想讓我再難過,再自殺一次吧。”

弘曆歎道:“可在這時候,阿瑪最想的還是你陪在他身邊啊。可是他為什麽會下這道諭旨呢?”

十七沉吟道:“皇上已將大位傳給了你,又要月喜出宮,怕是唉,弘曆,咱們就按皇上的意思辦吧。”又轉向我道:“皇上要你馬上到他那兒去,寸步不離,直待子時後方可離開。還諭下宮中各人,在明天天亮之前,無論是誰,沒他的吩咐決不允許進入寢宮。月喜,其間若有事發生,你記得一定要及時通知我們。”

揣測十七他們也覺著胤禛將不久於人世,又想起恐怕今日一別,此後與十七、弘曆再無相見之時。心底一疼,淚盈於睫,深深望了二人一眼,道了個萬福後急急離去。因胤禛病重,二人對我的異常舉動也並未在意,也搖頭歎息而去。

胤禛的精神倒比料想中的好,斜靠在床頭上仍不停地批著奏章。見我進去,方放下折子道:“月喜,到我身邊來。”

走到他身邊貼著他坐下,胤禛從床內側拿出一把短劍放在我手上:“這柄劍是我五歲習武初,聖祖給我的。現在,我交給你了。”

緊緊握著劍柄,我努力笑道:“四爺,月喜不讓你失望,也不要讓自己失望。”

手撫上我的臉,胤禛道:“月喜,相信我,我不會食言於你的。”撲進他的懷中環抱住他:“我們一定可以在一起的!”

夜幕降臨,燭光燃起。因胤禛有令在先,故而偌大的寢宮中隻得我與胤禛兩人。我倆靜對而坐,不發一言。耳邊、心中惟有西洋自鳴鍾秒針跳動所發出的滴答滴答聲。終於,隨著“鐺、鐺、鐺”十二下鍾聲的響起,八月二十三日子時已然到來。

正在發神的我被鍾聲嚇的一個激靈,而胤禛也望向我:“月喜,是時候了。”

真想扔掉手中那把不知是福是禍的短劍,可胤禛堅定的目光讓我還是不得不提劍緩緩靠近他。胤禛,我們的將來究竟會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