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陳白露小姐

第16章 故事篇:2009 年秋 (2)

“閉嘴。”我迅速回應她,速度之快讓我自己也愣了一下。

當時房間裏很安靜,所有人都聽到了這句話,她們像訓練有素的馬駒一樣齊刷刷把頭擺向陳白露,但是陳白露連頭都沒有回。

沒有看向陳白露的隻有路雯珊一個,她半張著嘴看向我—這個智商是個位數的姑娘,總是把輕蔑和困惑都寫在臉上—她不明白我為什麽站在陳白露這邊,她永遠不會明白的。

後來我們下樓吃飯,我對著那張長方形的水晶餐桌毫無食欲。餐桌上杯盤林立,頭盤、主菜、湯和甜點堆在一起,這種不講究次序的吃法讓我想起“禮崩樂壞”四個字;主菜是奶油焗蝦,餐酒竟然是配牛排的白馬莊,這簡直不能忍。

“香檳呢?拿香檳!”我對著付師傅的徒弟喊。

我是用力喊的,作為出了名的好脾氣,我把這位和我年齡差不多大的小哥嚇了一跳,他把用錫紙包著的香茅草烤魚放在桌角—天,雲南菜都出現了—就懷抱著兩個盛滿酒的醒酒器,匆匆往廚房走。

走到一半,小哥又回頭,聲音發著抖問我:“這些酒要倒掉嗎?”

我歎口氣:“煮一點兒水果吧—有沒有雪梨?”

我忘了小哥是怎麽回答的,也不記得後來有沒有吃到紅酒煮雪梨,因為我剛剛把他打發走,就聽到敲門聲。

我跑去開門,門外是陳言,他懷裏抱著一個牛皮紙袋,裏麵是給我的禮物。秋天午後的陽光斜斜地照在他的臉上。

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幕:他穿著一件棒球衫,一頭卷發在秋風裏微微飄動,懷裏的牛皮紙袋露出酒瓶的上半截,他朝我一笑,厚嘴唇裏一排雪白的牙齒。

鮮衣怒馬,翩翩少年。

我隻愛過這一個人,這並不悲哀,悲哀的是我無從確認他是否喜歡我。

我的朋友陳白露小姐陳言在大學裏讀的是經濟學,像所有有精英情結的人一樣,他十分看不起像我這樣讀藝術的人,他認為我既沒有研究問題,也沒有創造價值。

他對我講過這樣的話,我是這樣回答的:“對啦,我就是一個胸無大誌的人,我一生追求純粹的愛情,我的理想就是和我愛的人共度一生。

我能給出你們給不了的最大手筆的表白,比如寫一本書,或者拍出一部電影。”

我記得當時他笑得很凶,他說,愛情是悲劇的開始,表白是愛情的開始。所以“我愛你”三個字從一說出口,就一去不回頭地走上了通往悲劇的路。

“那麽要怎麽辦呢?”我問。

“保持距離。”

“如果對方窮追不舍呢?”

“遠走高飛。”

說好的是女生party,我攔在門口不讓他進。可我實在低估了陳言要泡妞的決心,他和我僵持到我冷得受不了,我隻好把門讓開一條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