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陳白露小姐

第96章 2012年夏 (1)

~1~

盛夏,到處都是躁動的空氣。陳白露嫌城裏熱,薛先生帶她去了懷柔的一個植物園看花,回來以後,陳白露咳嗽不止。她不肯去醫院,說大概是吸入了什麽奇怪的花粉導致了過敏,薛先生沒有堅持。他那時候在忙著並購天津的一家公司,在兩個城市間跑來跑去,有時候住在天津,陳白露三五天也難得見到他一次。

7月,驕陽流火,我整日躲在家裏不出去,看小說打發時間。一天午睡醒來,老首長的秘書送來一箱梨,說是自己院子裏結的,一點兒農藥也沒打過,雖然長得歪歪扭扭,比外麵買的放心。我道了謝,看那箱子大得很,足足裝了百十個。我知道那棵梨樹年頭並不久,能結多少個?說起來老首長給我們的值錢的東西不少,偏這個不值錢的,倒不好全收下。

秘書說:“老首長隻是愛看梨花,水果是吃不動了。”

“絞成果泥呢?”

秘書說:“不愛吃。人老了,隻愛吃肉、吸煙,早先還聽護士的勸,現在勸得狠了,還會摔杯子呢。你想老首長還有多少日子,連他子女都說隨他高興吧,所以護士也不多嘴了。今年雨水多,水果熟得早,老首長天天催著把梨摘了給你送來,一個沒留,都在這兒了。”

我本來是想勸秘書留意老首長的營養,但他的子女這樣說,我也不好再勸。我想了想,“怎麽都給我了?我以為陳白露也有一半呢。”

“老首長倒是惦記著陳白露,可你問問陳白露還記得老首長麽?當年來得多勤,要煙要酒的,聽說現在闊了,幾個月不上門。當年就有人問老首長為什麽這麽疼顧她,其實哪個一路看著的人不明白,還不是因為老首長覺得對不起她?當年沒出麵保住她爸,害她受了幾年窮—可是話說回來,你家自己做了錯事,怎麽指望別人?當然姑娘無辜,疼顧也是應該的,隻是人得知恩圖報,像陳白露這樣喂不熟的白眼狼,白疼了這幾年,眨眼間連人影也找不到了。”

秘書是個四十多歲的阿姨,早年是接線員,練就了好口才;後來照顧老首長起居,老首長喜好安靜,又常年臥病,大概憋了許多話,對著我一氣說個沒完。

而我也不知道該答些什麽,盯著那箱皮還泛青的梨出了一會兒神,說:“等老首長精神好的時候你告訴我,我和陳白露一起去看老人。”

秘書臨走的時候,又壓低了聲音對我說:“你們盡快吧!”

我心咚咚地跳起來:“真有這麽嚴重?”

“說不好,兩三個月吧。我們這邊一切都齊備了。”

秘書一走,我就去找陳白露,房間裏冷氣開得很大,她穿著綠色的背心短褲,和楊寬湊在一起說著什麽,見我進來,立刻打住了。

“老首長給你送梨呢。”

她盤腿坐在布沙發上,皺著眉:“什麽梨?哦—我不想吃這個,你帶走吧。”

我沒好氣:“你不想吃,切了喂狗。”我拿起水果刀削了一塊皮,剜下點兒果肉扔在地板上:“狗狗,來!”白絨團似的小狗從臥室裏躥出來,在我的腳腕上蹭著小腦袋。

陳白露皺著眉頭笑:“你又跟誰治氣呢?”

“誰治氣了,你們商量你們的,就當我不在。”

楊寬笑著說:“過來咱們一起商量。”

“別,不摻和你們那些黃賭毒的事兒。”

陳白露笑:“怎麽我們就該是黃賭毒呢?”

楊寬笑:“沒準兒我們倆商量著亂搞呢。”

“你倆亂搞倒好了,隻禍害自己,別禍害別人—看你倆的表情就知道是談正事呢!你倆一談正事,指不定有多少人要倒黴。”

陳白露拉下臉來,又冷笑:“全世界最幹淨的小海棠,快走吧,在我的客廳裏待久了沒準兒都要倒黴呢。”

楊寬說:“你過來,真是正事,就算你不來,我們也想問問你呢。”

我想了想,什麽正事能問到我?也隻有電影吧,他倆閑得沒事做,想投電影嗎?

楊寬說:“我們倆有個小生意也許用得到廣州的銀行,你爸媽和銀行有關係嗎?”

我感到很泄氣,之前的一秒鍾,我還幻想我們三個人能做一點兒什麽事業。

“這些事,你們直接去問我爸媽吧,我什麽也不知道。”我說。

“我就跟楊寬說,問你也是白問,你除了吃喝玩樂還知道什麽。”

她房間的溫度太低,我冷得直發抖,嘴皮子也利索起來,我絲毫不讓她:“就好像你除了吃喝玩樂還知道點兒什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