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陳白露小姐

第98章 2012年夏 (3)

楊寬把她橫抱起來,而我慌得團團轉。我出門時兩手空空,連車費都是楊寬付的,我拿起陳白露扔在地毯上的一隻手包,不知道她的卡和錢在不在裏麵;手包的扣子有些複雜,我越心急越解不開,楊寬在門口喊我:“我帶了卡,快點兒吧!”我才跟在他身後跑了出去。

去醫院的路上,陳白露的頭枕著我的膝蓋,痛苦地幹嘔著。看著她像水一樣湧出的虛汗、迅速由蠟黃變得蒼白的臉色,我心中驚恐萬分:要是她死了我該怎麽辦呢?我白天還在和她慪氣!陳言一定會殺了我的。一定會的。

天亮時診斷結果出來了,是急性肺炎。

~3~

在病**打著點滴,她對著電話和薛先生怒吼,劇烈的咳嗽不停地打斷她自己的聲音。

“你一年要打幾十場球,一定要打明天那一場嗎?好,打比賽是嗎?你去打,你現在回北京,明天早上去天津也來得及—我怎麽沒有體諒你?又不是在天涯海角,隻要半個小時的車程呀,你嫌開車累的話,那邊公司沒有司機嗎?我病成這樣!”她說著,嗚嗚地哭了起來。

我在一旁看不下去,塞了一張濕巾到她手裏,她接過來,捂著嘴又是一陣咳嗽,濕巾上一片淺紅的血跡。

“好,我都咳血了,我明天就死!你就留在天津不要回來了!反正那兒什麽都有,有公司,有高球,姑娘也不少,別再找我!”陳白露使性子掛了電話。

薛先生的電話馬上又打了過來,隻響了一聲就被按斷了。然後陳白露關了機。

我看著她怒容未消的臉。

“唉,白露,你不能激怒他。”

“為什麽?”她敏捷地抬起頭,用並不友好的眼神看著我,“因為他供給我一切,我就要事事順著他,不敢忤逆他?”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嘴上這樣說著,但我心裏想的是:難道不是這樣嗎?

“兩個人在一起要互相遷就。”我選擇了比較穩妥的說法。

“哼,說得跟你特別有經驗似的。”她在病中,可反應似乎比平時更快了,嘴上依舊絲毫不饒人。

我臉一紅。我唯一的戀愛經驗就是對陳言,如果那也稱得上戀愛的話。

我泄了氣。

~4~

那天是7月21日,天一早就陰著。我和楊寬坐在病房裏陪著陳白露,她十分焦躁,一會兒要喝加冰的水,一會兒又嚷背後的靠枕不舒服。我好說歹說才說服她不要喝冰水,但全住院部最軟的枕頭都給她了,她還嫌難受。

“這是什麽破醫院?打完這瓶點滴就轉到和睦家。”她盯著楊寬說,那語氣完全是霸道的命令。

楊寬好言撫慰:“你看外麵的天色,要下雨了,你得肺病最怕著涼。”

狂風正吹得窗外的楊樹枝瘋狂地拍打著玻璃窗;黑雲壓城,下午四點如同七八點鍾。

“這麽硬的枕頭怎麽睡?”她尖著嗓子說。

“我回家給你拿鴨絨枕。”楊寬拿起車鑰匙就要走,被我一把拉住:“雨眼看就會下起來,又趕上晚高峰,沒有四個小時你休想回來。”

我又轉頭看陳白露,她仍然皺著眉頭不安分地扭動著,我有點兒生氣:“陳白露,我和楊寬從夜裏四點到現在沒有合眼。”

陳白露不說話了,仰頭躺在枕上閉目養神。楊寬趴在桌子上打盹,我百無聊賴地刷著微博,這時候,暴雨已經瓢潑一樣地下了起來,我站在窗前,視線裏隻有一片白茫茫的水柱。微博上各地的網友都在圍觀這場罕見的暴雨,到了地鐵一號線被迫停運,語氣才由調侃變成了擔憂。

這場雨成了災難。

夜裏,我把已經睡著的楊寬叫起來,給他看新聞:“你瞧,廣渠門下淹死了一個開車的人。”

“我的天。”他嚇了一跳。陳白露也醒了,茫然地看著黑洞洞的夜色,狂風似乎刮倒了一棵樹,樹幹和地麵發出恐怖的撞擊聲,然後是一連串的汽車警報聲,在醫院的夜裏格外淒厲刺耳。我們麵麵相覷。

後來我說:“你要不要問問薛先生在天津怎麽樣?”

她點點頭,示意我把手機遞給她。我替她開了機,她撥通薛先生的手機,卻顯示無法接通。

“可能在應酬?”她疑惑地說,然後打給薛先生在天津的秘書。

秘書說:“薛先生下午一開完會就回北京了。”

“他不是明天還要打球?”

“他說明天早上再來天津,他急著回去看你。”

陳白露一愣:“他幾點鍾出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