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哥的江湖人生

第四章 地獄

二哥被帶走後,究竟經過了怎樣的審訊,是否受過刑訊,這我就不得而知了,因為誰也沒有看到過,而二哥也從不向人說起這事兒。我隻知道買買提阿布都被送到醫院後全身的傷口被縫了一百多針,最嚴重的傷是鄧建全打在頭上的那一下,頭骨被打裂了一道縫,至今買買提阿布都還經常頭疼。後來他傷好後一人回了新疆,直到二哥出獄的頭一年,又回到了Q市,而二哥出獄後,買買提阿布都已經是Q市遠近聞名的“偷王”。

老川兒這個人還是有他可取的地方的。二哥在判刑之前,被關進了看守所,老川兒曾去看過他,可惜看守所不讓見,老川兒就給二哥送進去了一些衣服和一套被褥。在二哥判刑時,他在法院見到過二哥。他說,二哥看起來不錯,還是那麽帥,風采依舊,看著沒什麽憋屈的樣子。

二哥進了勞改監獄後,老川兒也走了,說是去了四川。但他一直用二哥的名義按月給我家裏寄錢,所以我和大哥一直不知道二哥那幾年是在監獄裏度過的。這件事,我二哥還是挺謝謝www。qb5200。Com他的。

在判刑之前,要先關進看守所。在看守所期間要經過審訊.立案.公訴.提審.調查.審判等很多程序,具體是怎麽個過程,我也不太清楚,畢竟我沒進去過,也就是二哥圈兒裏那些人順嘴一說,我就順耳一聽。總之,這一過程需要很長時間,二哥在看守所就整整待了六個月。

但是二哥在看守所認識了很多可以過命的兄弟,他唯一提到過監獄的時候就是說,能在裏麵認識這幫兄弟是最幸運的事兒。

已經被判了刑的人才能稱為罪犯,而關到看守所的隻能被稱為犯罪嫌疑人,而看守所被犯罪嫌疑人稱為“號子”。老四陳謙曾跟我說過:“要是你恨一個人,就他媽想盡辦法把他弄進號子裏,那兒就是他媽地獄。”

陳謙犯得是詐騙,人長得很一般,眼睛不大,中等身材,但他有絕活,就是很會琢磨女人的心理,凡是被他看上的女人十有跑不了。他就是靠著這手絕活騙了不少中青年婦女,騙財又騙色,得手後就不見蹤影,換個地方在騙。也該著他倒黴,來到Q市後,眼瞅著他所謂的“肥羊”就要得手,卻沒想到這“肥羊”和他以前騙的一個女人是姐倆,還沒明白怎麽回事呢,就住進了號子裏。

陳謙是上午進去的,而二哥則是下午。

陳謙說進號子之前,是要先搜身的,凡是身上帶有金屬和堅硬物體的東西,一律上繳,由看守所代為保管,錢也是不能帶進去的,看守所會把你的錢數清後,記錄在一個本子上,以後要是想買什麽東西,就由管教在你的本子上記上,錢花完了,要是家裏人給你往裏送錢,就再在本子上記上錢數,要是沒人送錢,對不起,除非你在裏麵混得很開,不然,就憋著。

陳謙一手托著個塑料飯盆,盆裏是塑料杯子.塑料勺和毛巾,一手提著褲子(因為皮帶也被上交了),跟著一個姓張的管教走,來到一個大鐵門前,張管教把門打開,可以看到一個挺大的正方形院子,放眼看去一碼平整的水泥地,四周是高牆,足有五六米高,高牆上有過道,過道上有兩個武警背著槍,來回的巡視。鐵門的正前方有一排夠一人進出的小鐵門,能有十五六個,應該就是號子了。

來到最裏邊的小鐵門前,張管教掏出鑰匙,“吱嘎”一聲打開了門,看來這門該上油了,不過陳謙聽說管教們要的就是這個動靜,讓他們老遠就能聽見,據說所長最厲害,他光聽動靜就能知道是哪個門被打開了。

門一打開,迎麵就是一股惡臭,說不上來有多難聞,是混合著發黴.汗臭.狐臭.屎尿的一種味道,熏得陳謙不由得就往後退。

剛退了一步,張管教在後麵照著屁股就是一腳,把陳謙一腳踢了個狗啃屎,正好身子全部趴在了號子裏,可見張管教經常這麽幹,力道拿捏的正好。

“咣”的一聲,鐵門被關上了,還傳來了門外張管教的咒罵:“草,你還嫌味兒啊,你們就是社會的垃圾,毒瘤,這兒就是個垃圾場,這味兒正適合你。”頓了頓,又聽他喊:“裏麵聽著,新來的,讓他背會管理條例,三天後考。”說完,腳步聲走遠。

陳謙人沒起來,先抬頭四下打量了一下,見這是個二十多平米的房間,房頂很高,有三四米高,正前方的牆根兒處是個一米來高的水泥圍欄,裏麵是個蹲式馬桶,惡臭不斷從那裏傳過來,這就是廁所,再看向自己的旁邊,是個大通鋪,由門至裏占了整個房間的一大半,不同的是通鋪隻有十公分高,全是由木板拚搭的,上麵靠牆坐著幾個人,都在瞪著他,木板下其實就是個過道,正是陳謙所趴的地方,兩米來寬,靠牆盤腿坐了一排人,不同的是,全部直視前方,沒有一個人看向他。整個二十多平方的屋子裏就住了十個人,很擁擠。

“裝死狗呢,趴起來沒完了,起來!”板上一個三十多歲的大漢對陳謙嗬斥。

陳謙忙站了起來,可還沒直起身,腿上就被大漢踢了一腳:“叫你站起來了嗎,蹲著。”

陳謙跟我說,那會兒畢竟初來乍到的,沒進過號子,心裏還真挺打怵,人家叫幹什麽就幹什麽。所以陳謙忙又蹲了下來,抬眼看向板上,沒想到,緊接著又是一個大嘴巴子,打得他眼冒金星,又聽大漢喝道:“還他媽敢瞪我!”

“我沒??????”話還沒說完,又是一個嘴巴子,“還敢強嘴!”

陳謙是又憤怒又委屈,什麽時候受過這個憋屈啊,眼淚都開始在眼圈裏打轉了,攥著拳頭,咬著牙,瞪著大漢。

“草你媽,牛筆了是不?”大漢見陳謙的樣子,一下在板上站了起來,作勢要打,拳頭剛掄到半空,就聽到在板上最裏麵靠牆角,坐在一床疊起來的被子上,臉上有道疤的人說:“棍子,先別打。”

叫棍子的大漢“哦”了一聲,回到牆根坐了下來。

“小李子,給他講講。”刀疤男又對一個最靠近廁所的板上人說。

這個叫小李子的人長的高高瘦瘦的,臉很白,長的挺清秀,像個娘兒們。陳謙後來知道的,他叫李連京,三河人,可能是三河臨近北京,所以他爹媽給取了這麽個名字。李連京曾在Q市的一個洗浴中心做搓澡工,後來見一個客人忘了關衣櫃的門,他就順手把客人的錢包給偷了,卻被人看到給告了,就進了看守所。因為他幹過搓澡工,會按摩,為人很會溜須拍馬,把板上人伺候的挺舒服,所以也被分到了板上。又因為他的名字和大太監李蓮英諧音,人也確實長的比較柔,所以就得了個“小李子”的雅號。

“好嘞。”小李子答應一聲,就邁著貓步,來到了陳謙的跟前,指著刀疤男說:“記住了,在這裏除了要聽管教的話,最重要的是要聽號長的話,這位,吳學森,森哥,就是我們的號長。”說著,回過頭向著刀疤男吳學森諂媚的一笑,吳學森也回他一個滿意的微笑。“一切要聽森哥安排,森哥叫幹什麽就幹什麽,記住了嗎?”

陳謙看了看小李子,點了下頭。

“嗯,很好,下麵聽森哥的吩咐。”說完,衝著吳學森做了個請的手式。

“叫什麽,怎麽進來的?”吳學森身子沒動,隻是衝著陳謙抬了抬下巴問。

“陳謙,詐騙。”陳謙老實回答。

“呦,高智商啊!”吳學森感歎了一句:“不管你怎麽進來的,記住了,到了這,是龍你給我盤著,是虎你給我趴著,我這個號長也沒那麽好當的,不給你們立規矩,給你們都安排明白嘍,管教也得收拾我,明白嗎?”

陳謙又點了下頭。

看到陳謙現在的態度,吳學森感到很滿意,笑了笑說:“其實也沒什麽,到了這的,肯定都不幹淨,既然不幹淨,那我就得幫著拾到拾到,老規矩,扔包兒.飛機.你挑一個。”

陳謙不明白,就問:“什麽是扔包兒和飛機?”說完,板上的人就開始樂,看著那叫一個開心。

吳學森笑著衝小李子撇了下頭,小李子就給解釋說:“扔包兒就是倆人把你抬起來,在一塊兒鬆手,你就啪的一下掉地上了,嗬嗬,飛機嘛,就是??????這樣,你看我給你做示範。”說完,小李子走到牆邊,麵對著牆,身子成九十度彎曲,脖子使勁向下勾,直到把後腦勺貼到牆上,兩臂在背後環抱。

做完,小李子就馬上站直了小臉通紅的呼呼喘著氣說:“看明白了嗎?這就叫坐飛機”

“明白了,可是為什麽啊,我要是不選呢?”陳謙說。

板上一共七八個人,一聽這話都不笑了,全都直勾勾瞪著陳謙,小李子用手在板上比劃了一下說:“不選也可以,你看到了吧,你要覺得你能幹過這些人,你可以不選,號長你當,規矩你定。”

“好漢不吃眼前虧!”陳謙對我說的。他隻能選一樣,而且一般人都會選擇坐飛機,畢竟不用受皮肉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