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所不能事務所

第24章

第24章

他的怒火,隻能用生命和鮮血來承受!

“不……你別過來……”

眼看著段回川一步一步走近,冰冷若霜的目光裏冰封著無盡暴虐的業火,對上這樣的眼神,許永差點嚇得肝膽俱裂,雙腿像是灌滿了鉛,動也無法動彈,隻能跌倒在地上,狀若瘋癲的求饒。

“別殺我……舅舅說錯話了,我不要錢了!我什麽也不要了!我這就走……求你……放過我!你不能殺我,我是你舅舅!”

段回川如俯視螻蟻的暴君般,居高臨下地站在他麵前,隻用一隻手握住他脆弱的脖子,就輕而易舉地將人提到半空中,他漆黑的雙瞳似有萬千雷霆乍現又飛快消失,與夜幕風雨裏怒號的電閃雷鳴交輝相映。

招財躲在籠子裏,鳥頭埋在翅膀底下,死命將自己縮成小小一團,它向來對自家主人的氣息極其**,這樣恐怖的氣勢是它從來未曾見過的。

換做平時,恐怕早就害怕地飛走了,可如今它動也不敢動,蜷縮的姿態宛如驟雨驚雷裏一片無處著陸的羽毛,隻能在風雨飄搖裏無助地發抖。

被扼住了咽喉的許永在空中胡亂地蹬著雙腿,這張布滿了老皮和皺紋的臉,因為呼吸困難而漲成醬紫色,先前的自鳴得意和嘲諷惡毒都被極端恐懼所取代。

段回川好整以暇地欣賞著對方瀕死的表情,好像本就該是如此,強者隨意地捏死一隻螻蟻,與螻蟻何幹?不需要征求任何人的同意,如此的理所當然。

“你剛才,罵我是什麽……來著?”

他微微抿唇笑了,眼尾眯起的弧度帶著利刃出鞘的鋒利與優雅:“怪物?”

這個詞在他舌尖低聲咀嚼著,仿佛喚醒了某些不願蘇醒的回憶,一如當年被父親親手拔掉的斷角,還有倒在血泊裏失去溫度的母親。

那些痛苦的往事和業已遺忘的歲月回溯而上,終於剝落了這許多年來小心隱藏的偽裝和虛偽的麵具,將他鮮血淋漓的內裏,殘忍地暴露出來。

許永無法說話,隻能神經質般地搖著頭,他蹬腿的動作越來越慢,眼看就要被活活掐死——一個利器刺入肉體的聲響,幾乎細不可聞地擦過耳邊。

段回川驀然被這響動驚醒,同時鬆開了手,許永矮小的身影頓時跌落在地,露出他背後一個滿臉寫著驚恐和哀慟的少年。

年幼的許辰雙手舉著一柄水果刀,刀上沾滿了淋漓的血,那鮮血似有千鈞之重,壓得他雙臂承受不住地劇烈顫栗著。

——血是許永的,他父親的血,他舉著刀刺入了自己父親的後背,滾燙的鮮血濺了他半張臉。

許辰茫然無措地睜大眼睛,怔怔望著他,嘴唇囁嚅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段回川霎時間清醒過來,唇邊猶殘留著來不及褪去的冷笑,他酷烈的神情好似鍍了釉的白瓷被震出一條龜裂的縫。

突如其來的變故,饒是他一貫鎮定自若,此刻也被驚詫和震撼砸得思緒停擺了一瞬。醒過神,他上前奪下了弟弟手裏的刀,遠遠踢開。

額頭上的異角已經縮了回去,隻剩下兩道淺淺的紅痕,被劉海遮掩住。

異角雖能掩飾,但他滿身的戾氣和暴虐卻是遮無可遮,段回川幾乎不敢去看弟弟的眼睛,他害怕從那雙清澈的瞳仁裏看到自己怖若魔鬼的樣子。

這一段漫長的死寂好似怎麽也到不了盡頭,段回川疲倦地閉上眼,嘴唇艱難地動了動,想說些什麽,打破這令人難以忍受的沉默。

“哥哥……”許辰細若蚊呐的聲音讓他猛地睜開眼。

許辰惶然地向他走了兩步,而後用力撲進了他懷裏,好似終於找到了一個安穩的臂彎,可以任由自己依賴依靠,甚至於放聲大哭:

“哥哥不是怪物!他才是怪物!哥哥是……哥哥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段回川渾身巨震,神情動容,緊抱著許辰的雙手竟不可抑製地輕輕顫抖。

“我那天晚上,也沒有抄別人的功課。”少年委屈地抽噎著,幾乎泣不成聲,“我,我幫同學寫作業,他們會給我錢,這些錢我都攢下來,收在罐子裏。”

“我想給你,買止疼藥……我知道的,我都聽見了!你很痛,痛得晚上都整夜睡不著覺!”

“所以早上要等我去上學了,你很晚才起床,因為你害怕被我發現,還騙我說你隻是喜歡賴床……嗚……”

許辰伏在哥哥身上嚎啕大哭,他不知道日日夜夜擔驚受怕了多久,生怕第二天早晨醒來,哥哥就不在了。

他甚至不敢跟任何人吐露一點心事,因為他明白,哥哥想瞞著他,所以,他隻好裝作不知道。

肩頭被淚水濡濕了一大片,段回川繃著唇,胸腔劇烈地起伏,無聲地收緊了手臂。

我這樣的人……我這樣的……

他隻覺得一顆心恍若落在極柔軟的地方,那些被過往勾起的夢魘和如火如荼的暴怒情緒一瞬間撫平了。

那些驚恐淒厲的尖嘯和惡語也離他遠去,它們蠶食蛀空的身體,仿佛被這一句話重新填滿,從心底裏滋生出滿溢的欣慰與歡喜,幾乎灼燙了他的眼。

少年可以肆無忌憚地哭泣,他卻不能。他隻能死死閉上眼,又用力睜開,大雨淹沒了哭聲,這場滂沱大雨隔著玻璃窗,倒映在他眼中,仿佛下到了心上……

到底是久經風浪煉出一顆冷硬鐵石的心,段回川沒有忘記眼下還有一個爛攤子等待收拾,他極快地從跌宕的情緒裏抽離出來,安撫地摸了摸許辰的腦袋:

“小辰,別怕,哥哥在這裏,我會保護你,沒事的……”

許辰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從段回川的懷抱裏掙脫出來,像是被烙鐵般的鮮血燙到,飛快地在臉上抹了兩把,強忍著懼怕和驚恐,轉頭去看萎靡在地的徐永,身下的血從傷口裏流出來,蜿蜒到他腳邊。

“他……他死了嗎?”許辰嘴唇都在發抖,聲音極輕極慢,生怕說出某個字眼。

段回川皺著眉頭去探了探男人脈搏,雖然微弱,但還依稀可辯,他略略鬆了口氣,和緩地道:“他還活著,還有救。”

許辰緊張的神情立刻放鬆下來,先前被憤怒和厭惡衝昏的頭腦也冷靜了許多,後怕和倉惶湧上心頭,胃裏一陣惡心反胃。

“我,我剛才在門口就聽見,他罵你是……他還是來帶我走的?我不要回到那個‘家’去……”

段回川捂住了對方語無倫次的嘴,耐心安慰道:“你聽我說,上樓洗個澡,喝杯熱水,然後睡一覺,這裏交給哥哥處理,誰帶不走你,一切都會沒事的,相信我。”

“你保證?”許辰小心翼翼地望著他。

段回川鄭重地點點頭:“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