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所不能事務所

第25章

第25章

安撫了許辰上樓休息,段回川拿紗布緊急處理了徐永的傷口,雖然此人卑劣至極死不足惜,但他決不能死在這裏、死在小辰手上,更不能去醫院,讓小辰捅傷父親的事情傳揚出去。

猶豫不過須臾,段回川將人扛起來,穿過滂沱大雨,敲響了對麵言亦君家的大門。

不知為何,分明隻是萍水相逢的泛泛之交,段回川卻仿佛篤定他會幫助自己,就像那天一樣的大雨傾盆,他在雨中為他撐起一把傘。

唯一可慮的是,言亦君會不會不在家。然而這點顧慮下一秒就被拉開的大門打消了,言亦君來得很快,好像隨時都在等待他到來似的。

言亦君的目光自段回川淋濕的發梢,落到那個昏迷的傷者身上,不覺微微一驚。

段回川見他蹙眉,以為自己過於唐突,正要想個借口解釋幾句,後者卻立刻側身將他讓進屋,催促道:“快進來,雨這麽大,小心著涼。”

段回川對上他的有眼神,那雙溫潤明亮的瞳孔盛滿了自己的倒影,有種被大雨洗過的沉靜。他微一頷首,帶著昏迷的徐永進屋,將人安置在沙發上。

原先,他隻是相信言亦君會幫忙,卻不料對方竟然連問都不問上一句,這樣的信任和妥帖,仿佛一捧溫水掬在心頭,再冷硬的心都被泡得軟了些。

“言醫生,麻煩你幫我看看這人的傷勢,我……不方便去醫院。”段回川拿過他遞來的毛巾擦拭著頭發,遲疑著道,“如果沒有打擾你的話——”

“無妨,這一點小忙我還是能幫得上的。”言亦君微微一笑,清朗和煦的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

言:提供毀屍滅跡服務,鄰居可免費!

第21章 過往

言亦君家中裝修風格走的是複古典雅一派,窗明幾淨,家具陳設多為木質,北麵牆靠著一整麵黃花梨木博古架,三三兩兩置了幾樣白釉瓷和小盆栽。

電視牆反倒更像個擺設,側麵的插座空空如也,仿佛從來沒有通過電似的。落地窗邊設了一座落地屏風水族箱,幾尾珍珠錦鯉悠哉遊過。

說話間,言亦君將人放平,三兩下剪開衣服,完全暴露出背後的傷口。

他家裏,普通的醫療器具都是備齊了的,甚至專門將地下車庫修成了一個小型私人手術室。不過眼下這點小傷,倒還用不上。

言亦君消過毒,細細檢查了傷處,也不問這人是誰,又是如何受傷的,隻是平靜地道:“傷口不深,長度不超過三厘米,也沒有傷到要害,隻是皮肉傷,至多是失了點血,已經做過緊急處理,血已是止了,我會在局麻後給傷口清創縫合。如果是刀具之類的刺傷,打了破傷風後注意及時換藥護理即可。”

“皮肉傷而已?”段回川有些意外,但轉念一想,許辰畢竟年幼,力氣不大,一時緊張衝動之下,又隔著衣服,隻是淺淺紮了一下也很正常,當時思維混亂,又顧著安撫弟弟,隻覺得心情沉重,竟沒注意這許多細節。

這麽想著,他又微微蹙起眉尖:“既然隻是小傷,那為何昏迷不醒?”

言亦君手裏動作一頓,抬眼向脖頸處的指痕投去一瞥,斟酌著說辭,委婉地道:“也許是因為,呼吸不暢,或者受到較大驚嚇,都有可能。”

“……”段回川突然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登時無言以對。

雨聲漸小,雷雲似也盡情撒夠了氣四散流走。

言亦君處理完傷口,將人安置在客房,最後淨了手,這才走回來看向他。

“不用擔心。”言亦君言語溫和充滿耐心,像每一個善良的大夫那樣安撫著患者的家屬,“他很快就能醒來,傷勢並不嚴重,修養些時日就沒事了。”

“我並不是擔心這種家夥……”段回川苦笑著搖了搖頭。

“哦?”言亦君恰到好處地揚起眉頭,吐出一個疑惑的音節,見段回川欲言又止,便微笑著補充一句,“不用回答也沒有關係。”

段回川沉默片刻,淡淡開口:“其實這人,跟我有點血緣關係。”

言亦君一愣,又扭過頭去仔細看了看許永的樣貌,露出微訝的表情:“倒是看不出來,他應當不是你父親吧?”

“自然不是。”這兩個字眼聽在耳中,刺得他皺了皺眉,他緩聲解釋道,“他是我母親的哥哥。”

言亦君沒有去問為何不直接稱舅舅,而是提及令一樁事:“你的弟弟姓許吧,跟你不同姓,想必是表兄弟,莫非是此人的兒子?”

段回川驚訝於他對於細枝末節的敏銳,點了點頭:“不錯……小的時候他曾經收養過我幾年,那時小辰剛出生不久,他成日裏不學無術,遊手好閑,在外麵吃喝嫖賭,耗光了家裏的底子,小辰的母親便離家出走了。”

言亦君從這短短隻言片語中,品出了一絲耐人尋味:“現在許辰跟著你生活,這麽說來,是你把他養大的?”

“誰讓他生在一個靠不住的家庭呢。”段回川嘴角銜著一絲嘲弄的笑,卻不知在笑誰,“長兄如父,倘若我不管他,這孩子可能會活活餓死。”

“難怪你們感情這麽好。”言亦君垂下眼睫淡淡一笑,“既然早已不是一家人,那此人今日前來,想必不是來走親戚的?”

段回川沉默的時間更長了些,下意識伸進兜裏卻沒摸到煙盒,倒是言亦君遞了一盒過來,是平日裏他慣用的牌子。

他尷尬地道了聲謝,點燃一根噙在嘴裏,尼古丁的味道迷離地遊走在唇舌之間,熏出一股難以言喻的苦味。

他奇怪地看了言亦君一眼:“你不抽嗎?”

隔著白色的煙霧,言亦君的笑容恬靜得不甚清晰:“我沒有抽煙的習慣。”

段回川垂眼看著那方新拆封的煙盒,一時不知該說什麽。他當然沒有再問些諸如不抽何買之類愚蠢的問題,而是輕描淡寫地談及今日的事。

“他會來我這裏,從來隻會為了一件事。”段回川不屑地勾了勾嘴角,兩片薄唇上下開合,輕飄飄吐出兩個輕蔑的字眼,“討飯。”

言亦君看著他臉上不加掩飾的厭惡與蔑視,搖頭失笑。

“他剛收養我的時候,因著得了一筆撫養費,倒還沒有太過分,我和不到一歲的小辰還能有口飯吃。可惜啊,沒過幾年又打回原形,欠的債比以前更多了,白天在外麵喝酒賭錢,賭輸了,晚上回來就對我們撒氣,我體質強健也就罷了,小辰是他親骨肉,還那麽小,他竟也下得去手。”

段回川呼出一口煙霧,眼前一片灰朦,他閉了閉眼,妄圖將之抹去,片刻,他複又淡淡續道:“終於有一日不堪忍受,於是我就帶著小辰逃離了那裏,從此之後,這世上便隻剩我們兩人相依為命了。”

在說到相依為命四個字的時候,他竟似笑了一笑。

煙頭漸漸被猩紅的火星噬成灰燼,彈指間碎成粉末,落入煙灰缸裏。

他用淡漠得近乎漫不經心的口吻訴說著那些艱難的過往,也許在他眼裏,這點磨難從來就不值得如何在意。

至少比起他身上流淌的近乎魔鬼的血脈而言,其他不過苦難中一點零星的點綴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