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所不能事務所

第64章

第64章

段明晨眼前閃過段回川露出獠牙的恐怖模樣,呼吸驀地一窒,最近真是流年不利,老三前腳康複,後腳又來一個□□,誰知道這個“大哥”會不會為了報複當年驅逐之仇,做出什麽喪心病狂的事情來?!

當年的醜聞,導致家裏大部分傭人和保安全部換掉封口,這麽多年過去,知道內情的人已經隻剩極少數還健在,而段明晨就是其中一個,甚至他知道的恐怕比段家家主還多。

記憶早已在久遠的過去裏模糊褪色,段明晨隻記得大約是七八歲的時候,偶然聽到家裏上了年紀的保姆偷偷閑聊時,遮遮掩掩地說起了曾經那樁駭人聽聞的“弑母”事件——

原本長孫出生時,跟一般的小孩子沒有什麽區別,段家還因此大擺筵席慶祝了好久,可惜好景不長,不到兩歲的段回川就開始逐漸展露出跟正常人不同的“怪病”來。

起先是皮膚開始密密長出些詭異的鱗片,家裏人慌忙送到醫院,可是無論怎麽治療,也不見好轉,過段時日竟然自己自愈了。

當所有人以為怪病結束的時候,實際上,噩夢才剛剛開始。

隨著長孫年歲漸長,越來越多的“怪病”冒了出來,周圍謠言四起,投注在段回川身上的目光,從開始的祝福和喜悅慢慢變成忌憚和恐懼,大家表麵上不敢說什麽,背地裏不知有多少惡毒的言語刀鋒般紮在這個懵懂幼童的身上。

那天下著雷雨,段回川又開始“發病”了,說來也怪,他大部分發病的時候總在雷雨的天氣,傭人們都說,這是老天爺對妖孽的詛咒。

這次的“病”來勢洶洶,頭上的尖角,身上的鱗片都冒了出來,連牙齒也尖銳得如同傳說裏的吸血鬼。

嚇得保姆和傭人沒有一個趕靠近,生怕被這個怪物大少爺咬住脖子吸幹血去!

唯一一個走進段回川房間的,隻有他那日漸憔悴抑鬱的母親。

她手裏拿著一把鋒利的水果小刀,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在**痛苦翻滾的兒子,愛意和憎惡在她眼底交織洶湧——是了,把怪病的源頭統統除掉,不就可以讓自己和兒子一起解脫了嗎?

她慢慢走近床邊,黑色的長發垂落下來遮住了半邊臉頰,那原本一張十分貌美的臉,可長期的落落寡歡、如今青黑的眼袋和間或夾雜的銀絲,讓她看上去蒼老了不隻十歲。

“乖兒子,過來。”她和顏悅色地低聲哄誘著,“你病了,病得很重,那些庸醫沒有辦法救你,他們都沒用,隻有媽媽能救你了。”

年幼的段回川並沒有分辨情緒的能力,他全身痛得不得了,淌落的冷汗打濕了床單,仍然費力地朝母親挪過去,希望能在母親的安撫下得到一丁點慰藉。

母親輕輕撫摸著他汗濕的頭發,而後慢慢摸到額頭尚且稚嫩的尖角上。

小段回川顫抖著,微微蹭了蹭母親的手心,啜泣:“媽媽,我疼……”

她眼圈倏然通紅,巍顫顫地揚起手裏的刀,顫聲道:“很快就不痛了,讓媽媽幫你割掉這些髒東西……”

雪亮的刀光晃過她蒼白的臉和盈滿了淚水的雙眼,一枚血淋漓的斷角跌落在地上,噴灑出的鮮血濺到她臉上,仿佛病態的紅暈塗抹在雙頰。

突兀的涼意令段回川的小聲啜泣戛然而止,緊跟著撕心裂肺的劇痛攫住他的心髒,寬敞空蕩的房間裏充斥著他痛苦的哭喊和嚎叫!

母親麻木地握緊了刀,對準他肩頭的鱗片……

段回川無法思考為什麽唯一疼愛自己的母親會這樣對待他。

可是近乎酷刑的粗暴實在疼得令人無法忍受,幼小的段回川本能地試圖躲避危險,他在母親的手下用力地瘋狂掙紮著,手腳並用,企圖逃離這樣的折磨。

雖然對方是個柔弱的女子,可是再如何柔弱,力氣也不是一個幼童能反抗的,兩人推搡之間,於是牙齒也用上了——段回川用力地咬了母親一口,咬在手腕上!

門口偷看的傭人正好看見這一幕,看見那尖牙利嘴染上淋漓鮮血,當場嚇得驚呆!

“你這個壞孩子!媽媽是在為你好,你怎麽不聽呢!”

吃痛之下,母親已經失去了理智,她發瘋一般要去抓住不斷掙紮的兒子,舉著刀就要去割那鱗片——

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在推搡和掙紮下,最終那把刀竟不知怎的,陰差陽錯失手刺入了自己的胸口!

段回川呆呆的望著倒下的母親,不知所措地囁嚅著嘴唇,他通紅的眼,血淋淋的臉,還有沾著對方血跡的齒唇,額上還殘存著一隻孤零零的角,肩上是被劃出傷口的鱗。

他宛如一個浴血的惡魔,無處不叫人驚駭恐懼。

“啊——大少爺殺了夫人!”傭人的尖叫聲隨後響徹了整個段家大宅……

夜深人靜時分,回憶總是以最猝不及防的方式,突兀地席卷而來,撕扯你的心肺。

你的所有防禦在一瞬間形成虛設,你隻能被無可避免地擊中,而後被漫長的悲涼和酸澀侵蝕,莫大的孤寂和空洞鋪天蓋地向你壓來,它們圍著你,困著你,叫你不得解脫。

段回川又點了一根煙,煙灰缸裏已經盛滿了煙頭,剝落的餘燼飄散出玻璃容器,飄零成一粒粒不起眼的塵埃。

他獨自一人默默無聲地陷在單人沙發裏,仿佛是塵埃的一份子。

一口煙霧嗆在氣管,段回川劇烈的咳嗽起來,幾乎咳出眼淚,他把最後一隻煙頭扔掉,下意識摸起了手機,他的手甚至有幾分哆嗦——其實他並不想總是一個人,尤其在這樣的時候。

可是小辰這時候應該睡覺了——這世界上,還有誰能聽他傾訴那些不為人知的瘡疤呢?

“嗬。”段回川自嘲般地笑了一聲,人總是在脆弱的時候下意識去尋找慰藉,盡管自己自詡內心足夠堅強,如今看來,也是一樣不堪。

他搖了搖頭,正要把手機放下,把那些不合時宜的回憶和心情都收拾收拾,重新塞回那個不見天日的角落,去做今晚計劃好的“正事”。

——一條新簡訊忽然在這時亮起來。

發光的手機屏給黑暗的房間打出一片慘綠的光。

段回川微訝地挑了挑眉,一行小字連同發信人的名字一道,不由分說躍入他的視線。

言亦君:睡了嗎?

段回川滑動拇指,屏幕的亮度清晰地勾勒出他不經意微笑的嘴角,當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手指已經先大腦一步,迫不及待地回複了一條訊息:沒有,睡不著,想找人說說話。

“……”段回川把自己這句話翻來覆去讀了三遍,對著額頭又是一巴掌,這快要溢出屏幕的寂寞語氣怎麽回事啊!

他這兩天是跟手機犯衝還是怎麽?自己平時也不是這麽說話不經大腦的人啊,真是奇了怪了。

言亦君的回訊來的飛快:開門。

“???”嗯?

段回川撓了撓亂糟糟的頭發,不明所以地起身打開門——

一個身形修長的男人靜靜立在門外,黑色的皮鞋,筆直的西褲,深藍色的西裝外套隨意地橫在手臂上,白色的襯衫一如往常係到最上的領扣,還有那張極俊朗的臉孔,教那些活躍在聚光燈下的明星也要黯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