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哭的人心已亂

第五十七章

逆轉大家都放下了筷子,封青馬上起身趕了過去,唯一也跟著。進去不久,唯一又回客廳拿自己的皮包,再進去,帶上了房門。

過了好一會兒,封青才抱著妹妹從衛生間出來。神色凝重,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父母,直接往自己房間去了。

在他臂彎裏,封嫣那麽軟軟的躺著,一隻手還抓著哥哥的毛衣,襟前的衣服上一大片汙濁,臉上不見一點血色,眼睛闔著,像是疲倦到了極點。

“這孩子怎麽了?”李母在位子上關切的問了一句,旭嵐已經起身想要跟過去。

“沒事兒,我去看看,可能吃的不舒服了,這孩子這陣子一直不舒服。”欣嵐 看了一眼妹妹,起身跟著進了封青的臥室。

談話突然終止,誰也沒再說什麽,菜也沒人動,隻聽見客廳電視裏沒完沒了的春節歌舞。時間不長,封青抱著妹妹又走了出來,已經換上了外出的衣服,封嫣就裹在一件黑色大衣裏,露出半張臉看不清神色。

“先走了,帶她去醫院看看,應該沒什麽大事。”盡量舒展眉頭緩解些氣氛,但還是掩不住擔憂,跟在封青身後的唯一不說話,隻是把大衣給封嫣蓋好。

欣嵐回到桌邊,看了一眼丈夫,封原緒沒說話,反而是旭嵐問了句“沒事嗎?”

“您別太擔心,應該沒什麽事,可能吃的不合適了。”唯一淡淡的答了句,準備跟著封青離開。

“對不起了,叔叔阿姨,掃了大家的興。”

“沒事,沒事,嫣嫣不舒服看病重要。”李父擺擺手,示意他們快去。

“爸,媽,旭姨,我們走了。”說完,抱著妹妹離開。

一屋子的安靜,再想張羅聊天,好像誰也沒了心思。過節的氣氛,冷落了不少。李家父母不便久留,早早提出告辭,封父也不好過份挽留。出門時,都隻是寒暄的告別,說一些拜年的吉祥話。

城寺最先下樓,出樓就拿出煙,一邊點上一邊叫過聖寺,“送旭姨回去,小心開車。”

旭姨本來擔心封嫣,看他口氣堅決也不好推辭,上了聖寺的車。城寺、封藍和李家父母還留在原地,似乎有什麽事情,她不便問,聖寺已經啟動了車子。

“爸媽,你們走路回去小心點,今天就住院裏吧,明天聖寺開車送你們去郊外。”看著旭姨的車開遠,回頭交待父母,兩個人以為他們有什麽別的安排,隻是笑笑,“去吧。”

看著父母走遠,扔了煙頭在地上碾碎。他終於抬眼,今晚第一次看看眼前的封藍。

不知是不是快午夜了,已經有人家開始放鞭炮,繁華一時的天色,封藍就站在樓口的光亮裏。那溫婉懂事的嘴臉還在嗎?看她想走過來,跟了兩步突然又停下。

往自己的車子走,聽著一聲爆竹破裂的聲音,心裏有個東西也破了。

車燈正打在她臉上,看著平靜的微笑逐漸僵化,燃盡的禮花,無非一地殘骸破敗。

狠狠撞上車門,他發動車,一腳油門,呼嘯而去。

……撥了唯一的電話,接通簡單說了兩句。趕到醫院.16.\\m 1|6|官方招牌**四菜一躺上傳

的時候,他們剛剛掛好號,正抱著她在內科診室外等著。

“怎麽不去你們醫院,排什麽隊!”看著她在封青懷裏似乎睡的很沉,不知道情況到底有多嚴重,口氣很凶。

“不是特嚴重,吐幹淨應該沒事了,隻是帶她過來做個B超,沒事就回家。”封青臉色緩和了很多,“你呢,不和家裏過沒事嗎?”

“沒什麽,我爸媽、旭姨都不太放心,讓我過來看看。”他就站在封青旁邊,低頭就能看見她的臉,不用再從角落裏窺探,就這麽坦然的把她鎖在心坎裏,陪她等著。

那晚真的等了很久,畢竟是一年裏最後一天,病人多醫生少。終於等到封青抱累了,唯一去給家裏打電話,他把她接了過來,替封青抱,也替自己抱了過來。

收緊在大衣裏的手誰也看不見,隻有他知道,幾個月以來從沒這麽近過,像個病著的小嬰兒,無助的躺在他臂彎裏。又清瘦了,和離開上海時一樣。再不護住她,怕是每況愈下。她,畢竟想不開,他也不想她想開。病著,就是忘不了吧。

抬頭和封青說話,封青的疲倦不亞於他心裏的累。

“封藍是故意嗎?”唯一沒回來,封青靠在椅背上,“戴陽走後大家都知道她心情不好。”

他沒說話,坦然麵對封青,很認真地看著,然後把手收緊,“那不是封藍,封藍回不來了。”封青一時吃驚,無法消化他話裏的話,但家宴中那個封藍確實變了。

“那張紙沒什麽可說的,是我的錯。”他反而坦然起來,越掩藏情況越糟,不如把話說開。“我和她,不住在一起。”

說完隻是低下頭不多言,明裏是不想再說,手上抱她卻緊了幾分。總得過下去,他們倆都是。讓她這麽苦著,他沒辦法,隻能陪著。但他不許她這麽病,一場接一場的,不是今晚那出戲,他也下不了這麽大的決心。

大不了,魚死網破,大不了,兩個人,兩條命。

除夕夜,哪裏都是快樂,隻除了醫院。這裏的生老病死,眼淚與悲切,沒有一刻停下的脆弱。他卻突然不再悲苦,發動車子那一刻,不,看見她那一刻起,他知道要什麽,怎麽要。

今晚的一切,如同瞬間燃盡的繁花。再好的表演,也隻是表演。再堅固的保護,也是片刻的保護。他現在能做的不是讓她恨下去,而是站起來,活下去。停止糟蹋自己,停止自我摧殘,好好的活下去,一個人活下去。即使什麽也沒有,也要好好活著。他不許她成了煙花。

他要的,不是她的現在,而是未來!

“你們想過沒有,戴陽的事情以後怎麽辦?”突然把她抱著起身,走到封青麵前,“不能老這麽下去,她心情不好身體自然好不起來。”

“這我也知道,可能有什麽辦法,無非是學校和家裏。”封青看著他眸裏以往般的睿智從容,和飯桌上低沉冷漠的樣子不同。“就是天天守著她,也不見得有幫助,畢竟她和戴陽,我也不知道到底怎麽了。”

“當初我說過,不能讓她見戴月,不能讓她知道!”失去一切的人最後會變成什麽樣,她當年見過,而他絕不允許她走那條路。

“她不說,什麽都問不出來,我一直以為,她和戴陽隻是普通朋友。”

把她交回封青懷裏,他退回到走廊的另一邊,“不管過去怎樣,現在該做的,是讓她忘記過去,自己站起來。”拿出車鑰匙,“那句話,解鈴還須係鈴人。”

“怎麽說?”

“讓她徹底忘了他,忘了和他有關的一切,時間總會衝淡一切。”

“然後呢?”

“離開北京!”

……那晚等到一半,她還沒看上病他就走了。她的胃沒穿孔,沒得上任何可怕的病。

春節過後,大家開始上班,學校開始上課。

那個除夕在她的生活裏拐了個彎,否極泰來,絕處逢生,心還是死的,但身體漸漸有了起色,冬去春來。

好了以後,就一直在哥哥和唯一身邊休養,人紅潤了很多,唯一照顧的特別周到,哥哥保護的嚴嚴密密,誰也不提傷心事。絕望依然,療傷的過程緩慢,沒有笑容也沒什麽期盼,但一劫一劫之後竟然活了下來。

身體垮了,又一點點補回來。心裏的傷疤,最終蒙上了一層紗。

他再沒出現過,有關他的一切似乎都消失了,另一個人亦然,隻有旭姨嘴邊偶爾的歎氣。

幾個月裏,再沒有勸導和壓力,由著她的性子。放鬆了,寬心了,有時候願意吃東西,甚至和格格去屋外曬曬太陽。

開學不久,停滯了一段的中文係和香港中文大學逸夫書院合作項目重新啟動,部分大三大四學生將以交換生的身份,在香港中文大學完成剩下的大學學業,拿到一張聯合文憑。

她回去上學依然有些頹廢,沒申請這個機會,也沒想過申請。低落昏沉的過她的大學生活,翻翻瑤瑤借來的書。

然而四月底五月初,春天暖到夏日之前,她和瑤瑤相繼接到係裏通知,暑假之後,一起去香港。

封青隻知道,他在美國,封藍也是。

一紙公文,他被外派,自此之後,很久沒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