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

第七回:落

舞雲歎了口氣,說:“總之師姐不能讓你和他來往。”司徒婉心裏想:我才不管你讓不讓。她倒沒有說話反駁,已經想好了該做什麽的人,從來不會為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在口頭上作出努力的,因為他們往往已經即將付諸行動。

她們匆匆的離開了山頭,到了天明時分,已經走得很遠了,司徒婉說:“師姐,我想看看黃山各派的人是否安全?”舞雲無奈的說:“記住我說的話,別太任性了。”

司徒婉點點頭,第一次覺得師姐的話其實那麽無聊,覺得她實在是一個一點都不懂得感情的女人,她不喜歡和她多說。她飛快的往回走著,其實自己也不知道該往哪裏去,總之不能在師姐的身邊,不能讓她阻撓自己的想法,她希望心中所想的都成為現實。

她漫無目的的走著,來到一個山洞前,隻見唐萍從洞裏走了出來,她急忙問:“唐姑娘,你沒事吧。”唐萍說:“我很好。”司徒婉笑說:“那我就放心了,令兄呢?了願師太她們呢?”唐萍一愣,說:“我……我不知道。”司徒婉笑著往洞裏走,說:“洞裏還有什麽人……”唐萍急忙拉住司徒婉,說:“不要進去。”

司徒婉轉身問:“怎麽了?”唐萍說:“他,他受傷了,不要傷害他。”司徒婉問:“我怎麽會傷害他,咦,裏麵是什麽人?”唐萍說:“是……是一個忍者!”

司徒婉驚訝的說:“什麽?一個忍者?”唐萍點點頭,說:“是,一個忍者。”司徒婉轉身一本正經的說:“你怎麽會這樣,他們是倭寇,經常侵擾咱們,況且,他們這次……”唐萍說:“他不是倭寇,他隻是受人所騙,要到這裏來交流武學,千裏迢迢的來到這裏,他不是為了傷害別人!”

司徒婉說:“你怎麽知道?”唐萍說:“這個人以前我認識,他沒有說出他的身份的時候,我覺得他和一個武林中人沒什麽區別。更何況,他還救過我的命。”司徒婉問:“你們以前認識?”

唐萍點頭說:“我被聖寶門的人追殺的時候,就是他救了我,你知道的,我不會武功。”司徒婉說:“他救過你,他居然會救你。”這時那忍者從洞中緩緩走了出來,司徒婉見他步履蹣跚,絕對不堪一擊,其麵色雖然蒼白,但可以看出是一個很剛毅堅強的人。

唐萍小心翼翼的說:“我知道你們恨他們,所以,我沒有告訴別人。”司徒婉看著唐萍的眼色,忽然似乎明白了什麽,笑說:“隻要他不是壞人那就好了。你要小心點,對了,了願師太她們安全了嗎?”

唐萍說:“應該安全了,那些人雖然上了不少人,但是大家跑得也快。本來是來商議對策的,沒想到反而又結下了仇怨,我總覺得其中有諸多地方不對,但是又實在想不出錯在哪裏。”司徒婉說:“想來想去,似乎一直是聖寶門的人在作祟。”

唐萍說:“不管是誰,他算是成功了。現在正派的力量已經瓦解,邰風豪再也不可能聯合各派之力了,就連仙琴派本身,也受到莫大的傷害。不知邰少主將如何處理這件事情。”

司徒婉一喜,問:“你這麽相信他?”

唐萍說:“我是相信自己,沒有人會這麽笨,做對自己毫無好處的事情。就是因為這點,想來想去,這件事情對聖寶門當然有好處,不過又不像是聖寶門所為,因為他們不可能將正派的事情了解得這麽透徹。”

司徒婉說:“難道是正派中有人被收買?”

唐萍歎說:“一切都有可能。誰又知道,武林這個漩渦,還是能夠抽身的好。”司徒婉說:“為什麽要抽身?既然是武林中人,就應該為武林做一點事,那是我們的責任。”唐萍搖頭歎說:“我們所知有限,能力有限,所謂的做事,也就是自己給自己套上的一個美麗的光環而已,事實上,我們又能怎麽樣!不是我們改變了什麽,而是到後來我們終於習慣。”

司徒婉一笑,那忍者說道:“姑娘,多謝你的救命之恩,在下告辭!”唐萍說:“你要去哪裏?外麵都是各派的高手,他們不會放過你!”

忍者正要說話,忽然聽到唐?的聲音傳來,“你怎麽和他在一起!”唐萍淡淡的說:“為什麽不可以,我被聖寶門的人追殺的時候,你為什麽不問我和誰在一起?”唐?一呆,半晌才說:“我知道你受苦了。”

唐萍嗬了口氣,轉身看著唐?,說:“你也應該成事了,不要指望著上天給你一個好的開始,武功是自己練出來的。就算不能成為獨步武林的高手,隻要能夠保住黃山派的命脈,那就好了。”

唐?緩緩走上前來,看著忍者,說:“如果你圖謀不軌,休怪我不客氣。”唐萍說:“沒有誰說仇一定要報,但是人一定要活得有骨氣,有尊嚴。哥,別再樂此不疲了,江湖聚會,不過是一個無聊的遊戲,名門正派,也隻是一個葬送人的墳墓而已!”

唐?沒有說話,司徒婉看著他想說卻又說不出來的神色,覺得他也許根本就不應該成為武林中爭逐名利的一部分。唐萍歎了口氣,對忍者說:“你已經受了重傷,隻有在這裏或許能夠躲過一劫。”

忍者說:“在我的字典裏,沒有躲這個字。”說著就要往外走。唐?一把攔住他,說:“她冒了這麽大的風險救了你,你不但不領情,反而給她添麻煩!了願師太他們在後麵來了,我引她們離開……”一麵看著唐萍,說:“你要好自為之。”

唐萍看著唐?離開了,這才鬆了口氣,說:“他平時迂腐得很,我還以為他不會善罷甘休呢!”司徒婉說:“讓他養完傷後盡快離去,這裏不太平。你也早點回中原,現在這個島上殺機四起,比中原更亂。”

唐萍閉上雙眼,歎說:“不知道哪裏才能找到安身之地。”

司徒婉也歎了口氣,問道:“你知道仙琴派的人去了哪裏?”唐萍說:“就在附近,你要小心,我覺得那批高手似乎根本就沒有聽仙琴派的人指揮,好像要把咱們趕盡殺絕。”司徒婉一點頭,已經離開山洞。

剛走了不到五十步,忽然身後一陣勁風撲來,她急忙轉身,一把暗器向來者抖去,來者身形如同鬼魅,在空中一轉,刹那間就落到一側。司徒婉正要說話,卻發現四周已經立了七八個黑衣人。他們一個個虎視眈眈,手執利刃。

司徒婉冷聲說:“你們到底是什麽人?”其中一個黑衣人冷冷一笑,七八人一起揮動手上長刀,向司徒婉砍來。司徒婉急忙使出一招“天涯何處無芳草”,長劍劃破長空,劍氣四散而去,將那幾人手上刀勁削掉。但那幾人卻在頃刻之間,聯手又攻了上來,他們的招式幾乎配合得天衣無縫,妙到毫厘,將司徒婉圍在中間,幾乎水泄不通。

司徒婉使出渾身解數,左突圍,右強攻,揮灑劍氣如長虹,一時間在林子裏麵鬥得難分難解。忽然一陣口哨聲音響起,那幾人如同得到了號令一樣,一起向後退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司徒婉覺得渾身上下筋疲力盡,這時隻聽了願的聲音傳來,“這幫仙琴派的人,真是大膽,師妹,你沒事吧!”另一個女子的聲音說:“沒事,你到哪裏去了,我以為你還沒有回來呢!”司徒婉走上前,隻見了願和落葉等人已經走了過來,落葉仍然沉默寡言,簡直比唐?還要不成氣候。

了願的師妹了因見到司徒婉,高興的說:“司徒女俠也在這裏,太好了!”了願說:“好是好,不過連她都沒有離開這裏,那咱們豈不都成了甕中之鱉。”司徒婉說:“事情不是仙琴派做的,我相信他們不會這樣。”

了願說:“你相信!哼,連我都不相信!”司徒婉沒有多說,了因說:“先離開這裏,再作打算吧。”

忽然一陣笛聲傳來,隻見一群白衣人展身落在司徒婉等人身前,了願問:“你們怎麽來了?”殷紅走上前來,說:“我知道這批人的來曆。”司徒婉急忙問:“是什麽人?”殷紅說:“《武經》裏麵曾經記載過這樣一群人,他們被迷失了心智,受人控製,其實他們本來就不是人,而是別人的工具。這群人一定是故意安排在仙琴派身邊的。”

了願不解的說:“為什麽你們一定要相信仙琴派,一定要證明他們是無辜的?”殷紅說:“有一天西陵派受到冤枉,我們也一樣會相信你們。”了願不屑的說:“誰希罕。”了因說:“多謝施主!”殷紅看著手上的笛子,說:“仙琴派可以說是忍辱負重,一個大派就此土崩瓦解,事出一定有因,不說出來,一定有難言之隱。我看這件事情不會就這麽善罷甘休。”

司徒婉問:“對付這群人的法子,在武經上有記載嗎?”殷紅說:“《武經》流傳到現在,已經殘缺不全,沒有找到法子,但是控製這群人的人,一定會就在附近。他一定找了一個理由,若即若離的跟著他們。因為一般控製這群人,需要用口哨或者火光,這都要近距離才能完成。”司徒婉哦了一聲,說:“怪不得剛才響起了口哨。”

了願說:“我們還是找個山洞避一下,這些人殺人不眨眼,別給一網打盡了。”司徒婉說:“好,不過這裏不安全。咱們到前麵去。”了願說:“要哪裏才安全,生死都有命的。”說著就往一旁的小洞走去,司徒婉急忙拉住她,說:“這麽小的山洞,這麽多人,我熟悉路,咱們往這邊走!”

了願大步向前,說:“哼,下次碰到那幾個人,我一定大開殺戒,不就是殺人嗎,誰不會!”說著已經走進了洞口,司徒婉跟在後麵,隻聽她大聲喝道:“天哪!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大家走了進去,了願打著火折子,隻見那忍者躺在地上,唐萍蹲在一旁,緩緩起身,說:“那似乎與你無關。”

了願喝道:“但是他是倭寇!”唐萍說:“是東洋人,可不是倭寇。中原人有好人和壞人,東洋人也一樣!”了願冷笑一聲,長劍一指,說:“那可未必!”忍者勉力站了起來,說道:“不要為難唐姑娘!”說著手上長刀緩緩舉起,向腹中紮去。

他出手極快,司徒婉急忙伸劍相擋,好在他力道甚微,輕易便攔了下來,刀落在地上。司徒婉轉身說:“了願師太,你是出家人,宣揚眾生平等,為什麽看著人自尋死路!”了願說:“我是武林中人。”

了因歎說:“師姐,既然這個忍者不是壞人,就暫且放他一條生路。”了願哼了一聲,說:“誰放咱們一條生路。江湖無情,隨時都有死的可能,就怕別人不會放過你。”司徒婉說:“就因為江湖無情,才要我們來改變。”

了願哼了一聲,說:“改變,司徒女俠,你太高估自己了吧!”她轉身向外麵走去,了因跟上說:“師姐,不要亂走!”了願喝道:“亂走怎麽了,又不會死!”正說著,隻見身前黑影一閃,幾個人已經落到她們身前,她拔出劍來,喝道:“什麽人!”

隻聽黑衣使者說道:“是我們,師太不要動手!”了願看著黑衣使者,隻見幾人都受了重傷,步履蹣跚,便說:“你們還沒死!”黑衣使者說:“師太,咱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人,有什麽恩怨出去再說。”了願說:“誰跟你有什麽恩怨。”了因急忙說:“阿彌陀佛,施主,這邊請。”

黑衣使者一行人來到洞中,殷紅說:“這批人被召回去了,對方不會這麽輕易放手,我想他應該快達到自己的目的了。”唐萍說:“他是要離間仙琴派和各大派!”正說著,忽然一陣衣袂破風的聲音傳來,隻見外麵流雲子等人和一群黑衣人鬥得正酣。

一行人急忙走出去,了願尖叫一聲,已經被一個黑衣人抓走。司徒婉急忙追上去,那黑衣人手上一揚,一道勁風撲來,司徒婉隻往身邊一閃,那人已經飛出許遠。

一陣口哨的聲音傳來,那群黑衣人都撤走了。

司徒婉落下地來,隻覺一眾黑衣人分不同方向離開,很難判斷帶走了願那人的行蹤,當然無從追起。

唐萍說:“看來我們已經完全在他的包圍之中。連白雲島的人都身陷於此了!”流雲子說:“他們的功夫渾然天成,不知是何派的路數。”殷紅說:“他們就像是一個個幽靈一樣,根本沒有傷痛和感覺,也沒有人體的極限,出招不受任何限製。”

這時鐵冰等人也來到洞口,一個個幾乎站立不穩。殷紅望著四周,問:“這是什麽地方?”司徒婉說:“落雲峽。”殷紅說:“大家都在這裏了,對方也該現身了。”鐵冰恨恨的說:“什麽人,為什麽不出來一見,鐵某死得也心服口服。”

隻聽一個聲音說道:“心服口服,犯得著嗎?”隻見了願從林子裏緩緩走了出來。司徒婉急忙說:“你原來沒事!”了願一笑,說:“我當然沒事,有事的,是你們!”了因說道:“師姐,你!”

了願冷笑一聲,說:“你們這些俗人,為了功名利祿,什麽都可以放棄,道義不過是你們追逐的幌子,靠著他美麗的光環,掩蓋你們卑微的魂靈!”司徒婉一驚,她怎麽也不會想到這話會出自了願的口中。

了因說:“師姐,你!”了願繼續說:“不要驚訝,我曾經也希望用佛法化解世間的戾氣,拯救他們的魂靈,但是我不得不絕望,他們帶著無比貪婪的決心,奔走在欲望實現的征程,沒有力量能夠停止,除非他們肉體的消失。消滅肉體那是比拯救靈魂更加容易的事情,所以我選擇前者!”

唐萍問:“你都作了什麽?”了願說:“正如你們已經知道的,就用了一個小小的誘餌,就將被人稱為無欲無求,瀟灑無度的白雲島;天下最遠離塵世,鬼魅無人能知的地獄魔宮;遠在東洋,隻求武學進境的長刀會;還有發誓永遠不出武林的聖寶門和自負天下第一的門派,還有你們這些自稱名門大派的人,全都弄到這個偏僻的無人知曉的地方,我沒有什麽目的,隻不過想要你們遭受追逐名利最直接的懲罰!”

唐萍喝道:“瘋狂,你簡直太瘋狂了!師太,你可知道你犯下了一個多麽嚴重的錯誤,你同整個武林開了一個最大的玩笑。”殷紅一笑,說:“我看不可自拔的是你自己,你失去了平和的心境,和一個正常人理應采取的麵對世間種種事物的態度。你把人生最簡單和美麗的追求和為之付出的努力看成了執著,你把人的理想看成可怕的欲望。你不是在用佛法感化人,而是用佛法來要求人,來評價人,來苛責這些本來就不是神的人,並理所當然的要他們付出代價!其實,這比追逐名利更加可怕。因為你追逐的,是比之名利更加虛幻的境界。”

了願哼了一聲,說:“強詞奪理,我記得十年前,我陪著師父到落霞山講法,師父講法的時候,我就聽到幾個人在談論世風日下,大家都很失望,當時我就想,大家為什麽會失望,這是我們所生活的世界,是我們自己創造的王國,我們製定了種種的規則,我們傳承了各種文明,為什麽卻衍生了這麽肮髒的世界!隨著歲月的流逝,這想法更加侵蝕著我的靈魂,我覺得它需要改變,這個世界不能這樣任由肮髒的思想肆意的侵蝕,不能再放任你們對它無禮的摧殘!”

她掃視了眾人一眼,繼續說道:“既然大家都已經不再相信佛法,連在聽的時候都能心不在焉,我又何須拯救,不錯,我是在毀滅,以佛法為借口,將那些所有醜惡的人都毀滅。現在,終於不遠了。”

忽然一陣長笑傳來,隻聽邰風豪說道:“師太,你高興得未免太早了!”隻見他衣袂飄繞,頃刻已經來到眾人身前,司徒婉心裏一喜,心想總算與他無關,便宛若最大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下心口一般。

了願冷聲說:“邰風豪,你的‘扶風劍氣’自然不同凡響,不過,西陵派的觀音神劍,你一定很想見識!”她手上一展,一支長劍頃刻間化為七支,六支在空中一閃,照著邰風豪身上圍來,而手上那支長劍卻翩然而動,七支劍如七個高手將邰風豪緊緊圍住。

司徒婉隻是聽說過西陵派有一心多用,一人控幾劍的招法,不過就連西陵派已故掌門都不能做到一人控七劍,而每支劍又能這麽收發自如,可見了願的武功修為實在非同一般。

夜空裏兩人已經過了不下百招,天色已經漸漸發白,邰風豪手上的勁力也漸漸減弱,七劍一合,劍氣乍然湧來,他覺得身形一顫,急忙回身一招“北風卷地百草折”,自己終於倒下,了願也不禁往後退去。

司徒婉急忙上前穩住邰風豪,了願站立在前麵,平靜的說道:“好功夫!”她輕輕一吹口哨,隻聽得一陣人影翻飛的聲音傳來,幾個黑衣人已經照著這邊殺來。司徒婉身形一展,來到空中,手上暗器連發,“流銀飛光”的暗器手法,在夜空裏劃下一道道亮光,但空中那些人似乎真的毫無知覺,連中了很多暗器卻絲毫沒有減弱攻勢。

了願輕輕喝了一聲,那幾人一起向司徒婉圍來,邰風豪急忙飛身而上,拉著司徒婉落到一旁,手上長劍一逼,劍氣迸裂,硬生生將幾人逼退。

了願冷笑一聲,說道:“垂死掙紮!”她手上一抖,七支劍立刻向二人攻來,了因急忙揮劍上前,了願喝道:“讓開!”一麵收回長劍,說:“看在同門的份上,我暫且饒你不死!”了因說道:“什麽同門,我沒有你這麽固執的師姐!”

黑衣使者手上一抖,一道黑光閃來,了願輕輕往旁邊一閃,說道:“自尋死路!”手上一抖,長劍穿空,黑衣使者閃身避開,身後一個黑衣人應聲倒在地上。

落葉恨恨的說:“可怕,太可怕了,了願,你怎麽是這樣一個人,難道非要死,我們的罪孽,隻有死才能真正得到補償嗎?”了願說:“是的,除此之外,沒有辦法減輕你們內心的罪惡。”落葉問:“那你自己呢?你如同佛法要求的一樣嗎?你寬容嗎?你慈悲嗎?你為了人間的苦難不惜犧牲自己嗎?”

了願平靜的說:“我沒有,因為我失望!”她長嘯一聲,幾十個黑衣人,連同她自己一起向司徒婉等人逼去,一時間驚風撲來,場上的人都是身負重傷,幾乎沒有還手之力。

忽然一陣綠光繞來,那群黑衣人紛紛落到地上,隻見一個白衣蒙麵婦人飛身而來,落在一株樹上,冷冷的說:“師太,我偏不讓你如願!”

了願抬起頭,說:“你報了仇,難道還不滿足?”那白衣蒙麵的雲舞笑了一笑,說:“不但不滿足,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抱著怎樣一種心情,來欣賞我苦心經營的結果,想想那平靜的生活終於被打破,想想母親終於不再沉默,離開了與世無爭的小島,重新葬送在江湖的風風雨雨裏,想想親人離去朋友隻能成為敵人,平靜的生活不再出現,連夢裏都帶著猙獰的色彩,那是一種複仇後的快感,還是一種無所追求的空虛,我是不是應該將這血腥的瘋狂繼續,來衍生一段恩怨,填補以後的空白?一個十歲的尼姑,居然知道籌劃一件改變武林的大事,她居然知道江湖中人對於名利執著的追求,居然能夠將活人的欲望和死人的屍體,作為將人間變成墳墓的工具。我不得不佩服你,也不得不怕你,所以,在他們還沒死去的時候,我想應該死去的是你!”

了願看著她,忽然冷笑一聲,手上長劍一晃,幾道劍氣逼去,雲舞手上一抖,心竹的威力也乍然爆裂出來,邰風豪見著二人鬥得正烈,拉著司徒婉,喝道:“快走!”唐萍等人也急忙離開,了願喝道:“他們都已經走了!”雲舞笑說:“那才好玩,今天不收拾你,隻怕來日沒了機會,而那幾個廢物,隨時都逃不過我的掌心!”

了願手上雖有七劍之力,但是無奈自己已經力戰邰風豪,身受內傷,一時之間又心浮氣躁,手上所控之劍,已經有三四支都被擊落地上,就連想呼喚那些死人前來相助的機會都沒有。雲舞得意的一笑,一招“長帆激浪”,了願身形一歪,向後倒去,一個白影飄然而來,拉著了願消失在雲舞的視線裏。

了願睜開雙眼,清晨明媚的陽光照在她的臉上,是那麽的溫暖,如同久違的母親的關愛,她抬起頭看到的是一張陌生男人的麵孔,漸漸那麵容依稀熟悉起來,她輕聲問道:“為什麽要救我?”那人看著她,她躺在她懷裏,他們沐浴在陽光和煦的溫暖裏,似乎他覺得此時已經不用再說什麽話了,或許又不知怎麽說。

了願閉上雙眼,說:“一個將要死去的人,你就不該花時間來救,現在雲舞已經擁有了顛覆武林的力量,隻有你們仙琴派才能抗衡。控製那些死人的方法一時之間已經不能傳給別人。他們將如同真正死去的人,失去了召喚的力量,永遠固守在一個地方。不知道死去之後,我又會固守在哪裏,一個尼姑,一個武林中的尼姑,她既不能守著青燈古佛,也不能終日天涯遊走,她無法固守自己的方向,除非為此寧願付出自己的生命。”

她感到一滴眼淚滴到自己臉上,那是一種從未體驗的感覺,是一種比陽光更加溫暖,比寒風更加淒切的感覺。她輕輕說:“楊柳岸,曉風殘月,我似乎看到了那滿天浮動的楊柳,它們純潔,但是為什麽那麽淒婉,那麽慘淡!這個世間,為什麽帶著那麽多無可挽回的遺憾,是誰玷汙了它,那讓人窒息的味道,讓人無法麵對的一切,何時、什麽時候,那種味道,束縛在人周圍的味道,才能離開?”

她緩緩閉上雙眼,興許是累了,從此不願睜開。

那白衣的男子終於止住了淚水,在她的眼裏,似乎看到了那個甜美溫和的小女孩,在一個大大的峽穀裏,因為迷路而大哭起來。一個男孩從後麵跑了出來,調皮的說:“這麽簡單的路,都不能找到,以後把你賣了,看你怎麽回來!”小女孩擦著淚水,說:“誰說簡單了,誰說簡單了,就你說簡單!”

那是塵封在回憶裏的永遠不能磨滅的記憶,這個女孩後來遁入空門,遠離那本來平靜的鄉村的生活。

男子將她的屍體葬在峽穀的深處,然後踏著春風裏憂傷的落花,緩緩的離開了山穀。

他坐在酒樓裏,望著窗外花落散亂,那滿天的畫麵,如同有人低低的吟唱著,“楊柳岸,曉風殘月……”

忽然身邊有人說話的聲音傳來,他轉頭一看,隻見邰風豪站在旁邊,正緩緩坐下,一麵說道:“怎麽一個人在這裏?”那白衣男子正是胡風,他淡淡的說:“覺得有點無聊。”邰風豪哦了一聲。胡風問:“你有過這樣的經曆嗎?小時候很好的朋友,離散十多年之後,忽然重逢,你會欣喜嗎?”

邰風豪說:“我雖然沒有這樣的經曆,但是我想我會欣喜的,這是人之常情啊。你遇到了什麽人,我怎麽沒有見到他?”胡風笑了一笑,喝了一杯酒,歎說:“我隻是說說。”邰風豪說:“咱們認識這麽多年,我能看出你有心事。為什麽不願說出來?”

胡風說:“既然是心事,還是不說出來的好。一個若就應該有他自己的心事,隨著這花瓣慢慢的落下,然後如同化為塵土的香魂,漸漸消失,從此不在。那是多麽淒美,卻又多麽絢麗。可能有的人一輩子都沒有這麽繾綣的感覺。那也許是他的幸運,卻又有可能是他的不幸。”

邰風豪也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說:“江湖,我還是帶著敬畏的心情來到他漩渦的最深處,可是現在,我覺得它和生活沒有什麽區別,你得去適應,得去改變自己。因為它本身帶著不可抵禦的強大力量,帶著猙獰可怖的麵容,在白天和黑夜,都主宰著不止我在內的各種身處其中的人。我能做的事情太少,甚至連改變自己,都也許沒有機會。現在我最想的事情,莫過於淡忘這一切,遠離這一切。可是你說,我能嗎?”

胡風點頭說:“我能!”邰風豪歎了口氣,繼續喝著酒。

司徒婉跟著眾人走了一陣,天色已經大亮,她一回頭才發現隻有唐萍和了因等人跟著,不知邰風豪去了哪裏,她心裏有些忐忑,但想邰風豪武功高強,應該不至於出事,因此也就悶悶不樂的跟著大家到了客棧。

客棧很小,大家走進去已經很擠了,唐萍扶著忍者坐下,店家送來水,大家要了點家常飯菜,一邊吃著,都沒怎麽說話。

司徒婉草草吃了,正百無聊賴的看著,隻見唐?和舞雲從外麵進來,唐萍起身說:“你們沒事吧。”唐?說:“幸虧她救了我,不然,我不是那些死人的對手。”司徒婉問舞雲,“那些死人怎麽辦?”

舞雲說:“我們在峽穀看到了了願的墳墓,想來那些人本來就失去了生命,現在沒人控製,不久就會腐爛。沒想到傳說中的‘屍人’,實際上還真有其事。”司徒婉急忙端來水,了因合十說:“阿彌陀佛,師姐是最善良的人,今日一念之差,鑄成大錯,實在讓人傷心。”落葉說:“就她的一念之差,整個武林已經變了樣子!現在不知該做什麽了,要如何才能振興武林,才能……”

司徒婉說:“咱們隻要同心一氣,一定可以重振武林之風。大家都是各派的高手,一定要齊心協力。我想,沒有過不去的橋。”舞雲坐下說:“話雖然如此,可是我們還有一個敵人。”司徒婉問:“是聖寶門的人嗎?”舞雲搖頭說:“沒那麽簡單,了願其實隻是誤打誤撞而已,真正的黑夜幽靈,一直還沒有出現。到現在我也不知道,什麽功夫需要用小孩的身體來修煉。像這種修煉魔功的人,他的目的隻有一個,想成為統治武林的人。不可掉以輕心啊。”

唐?點頭說:“我想咱們應該盡快回去。原來了願師太騙了我們,唉,不知道何時能夠得報大仇。”舞雲說:“誰讓你們各派武功日漸衰弱,看來懷有一顆報仇心的人,他的武功進境的確讓人難以企及,現在中原世風日下,必有大亂,武林中人若是沒有能力,別說力挽狂瀾,拯救世人,就連自保都很困難。大明的江山眼見已經風雨飄搖,氣數將盡,你們麵臨的將是比失去親人更加慘痛的經曆。”

唐?點頭說:“此言得之。”流雲子抱拳說道:“各位,我等即刻便要回去,後會有期!”說著已經帶人離開,舞雲看著他們的背影,說:“什麽都沒有得到,反而損兵折將,這一路不知有多後悔。”

司徒婉再看時,地獄魔宮的人,和鐵冰手下一眾人等已經離開。唐?轉身對忍者說道:“你的傷好了之後,自己回到東瀛,不要再到中原,也許中原百姓不能抵抗你們,但是中原武林絕不允許東瀛人胡作非為。”

忍者說:“在下實是慕名而來,絕無他意,如今已經能夠行走自如,多謝各位的相助之恩!”說完大步向外走去。唐萍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身影,閉上雙眼,似乎還在回憶著什麽。

司徒婉和舞雲坐到一旁,殷紅一行人稍作休息後已經辭別離去。司徒婉和舞雲向眾人道別,繼續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