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

第九回:雨

司徒婉努力的使自己平靜下來,胡風喝道:“少主快走!”人已經撲了上去,他這一年想必也是苦練功夫,“扶風劍氣”的威力雖然比不上邰風豪,但也不可小視。不過雲舞手上心竹的功力幾乎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她像是一個猙獰的魔鬼,揮手之間飛砂走石,彌漫了司徒婉和邰風豪的雙眼。

邰風豪忽然將孩子塞給司徒婉,說:“她或許會看在同門的份上,饒你一命,你快點離開這裏。”司徒婉呆呆的看著邰風豪,他已經到屋裏取出長劍,飛一般的撲向雲舞,兩個人雖然一年未見,但配合得一樣妙到毫厘。

司徒婉沒有走,她想理清自己煩亂的思緒,想讓自己能夠清醒和平靜下來,她知道自己作了很多愚蠢的事情,但是她始終不知道自己是在哪裏出了錯,她看著眼前翻飛的人影,滿天淩厲的劍氣飛一般的纏繞起來。

她心裏也交織著一片混亂的思緒,忽然一陣風浪襲來,她懷裏的兩個孩子哭了起來,她這才看到雲舞手上揮動的綠光,已經將胡風擊落地上,她呆呆的看著,邰風豪大聲說:“婉兒快走,要保護孩子!”

司徒婉一呆,胡風來到她身邊,一把推開她,說:“還不快走!”司徒婉忽然說道:“胡風你過來!”胡風轉過身來,司徒婉將兩個孩子遞到他手上,說道:“現在應該和他在一起的是我,應該離開的是你們。帶著這兩個孩子,到我師姐找不到的地方。”

說著已經搶過地上的劍,飛身來到場上,胡風呆呆的站在那裏,司徒婉大聲說道:“快走!”他點點頭,身形閃動,轉眼之間已經消失不見。

雲舞冷聲說:“想走,沒那麽容易!”她飛身向胡風去處追去,這時邰風豪忽然從後麵伸手抓住雲舞的左腿,一邊大叫道:“婉兒,你快走!”雲舞回身一踢,邰風豪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箏一樣飛了出去。

司徒婉急忙接住邰風豪,邰風豪強忍著不讓鮮血流出來,血一點點從口中滲出,他淡淡的笑了一笑。司徒婉也淒然的一笑,一滴淚珠落了下來,邰風豪緩緩閉上了眼睛,司徒婉知道,懷中的人已經不再有生命。

司徒婉抬起頭,看著雲舞,說:“你已經殺了他!”雲舞冷冷的說:“本來你應當同我一起殺了他,可是現在。”司徒婉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仰起頭看著天上漂浮的白雲,她帶著哭泣的聲音說:“你心裏隻有報仇,隻有師父的仇恨。”

她緩緩起身來,手上的劍,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芒。

雲舞冷冷的一笑,手上的綠竹輕輕揮動,刹那間光芒萬丈,勁氣呼嘯,在司徒婉身邊環繞。司徒婉手上一動,長劍穿空,她使出了全身所有的勁道,閉上雙眼,奮力的抵禦著四周呼嘯的勁氣!

她覺得所有的一切都開始旋轉起來,在風裏搖曳著,似乎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個海邊礁石上,風浪吹打著她的頭發,她在心裏想念著海裏的父母,她不明白為什麽母親會毫不猶豫的出海尋找父親,她想自己不知到哪裏去找她的大哥。

忽然間一陣勁氣穿來,她落在地上,隻見一個人影迅速的穿透心竹爆發的勁氣,雲舞猝不及防,一招不慎,整個人倒在地上。

司徒婉傻傻的看著眼前這個忍者,那是一把長長的刀,一個有點熟悉的人。她轉頭看到唐萍站在身旁,那忍者對司徒婉說:“你的仇人已經身受重傷。”司徒婉點點頭,緩緩走到前麵去,說:“你走吧。”

雲舞說:“如果今天你不殺我,你將會後悔。”司徒婉說:“難道複仇對你這麽重要嗎?你已經,已經受了重傷,這輩子要想恢複功力都已經很難了。為什麽?”雲舞恨恨的看了那忍者一眼,說:“借著倭寇的力量,算什麽英雄!”

司徒婉看著離去,心裏不免有些悲傷起來,她不知道師姐還會用何種方式繼續她的報複,她覺得師姐平時絕對是一個和藹而善良的人,這一天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

唐萍溫言說道:“你沒事吧,節哀、順變。”司徒婉嗬了口氣,問:“你還沒走嗎?”忍者點頭說:“師父召我回去。”司徒婉說:“二十年前,沈將軍才將你們趕走,我希望你們不是惦著這裏的土地,要成為朋友,而不是敵人。”

忍者點頭說:“我有許多朋友,都真心希望大家成朋友。可是我不喜歡懦弱而沒有勇氣的朋友,我們的朋友,應當能夠麵對一切!”

司徒婉看著忍者,說:“這恰恰是我要說的。每個民族都會有好人,有壞人,有正義和邪惡,這個民族是否優秀,就看她正義的力量能否戰勝邪惡,看她好人是否能夠戰勝壞人。我相信你,你要學習的,是對付壞人的力量,是領悟天地奧妙的力量。可惜,你來的不是時候,神州大地,正遭到了壞人的**,我們比誰都期待偉大力量的重生,來繼續曾經的優秀。”

忍者點頭說:“我就放心了。”唐萍笑說:“司徒女俠名副其實。”司徒婉緩緩坐下,看著邰風豪,看著他蒼白得沒有血色的臉,笑著說:“是他讓我懂得了這些思想,是他讓我感受到了生命的意義。司徒婉再也不是以前的司徒婉,武林,再也不是武林中一個來去自如的人了。”

唐萍看著邰風豪,不知該說什麽。

她隻有幫著司徒婉埋葬了邰風豪,唐萍隨著那忍者離去,司徒婉在墳前呆坐了一夜,到了天明的時候,她來到海邊,這一路走來,什麽都沒有看到,她不知道胡風帶著孩子會去哪裏,更不知道自己將要去什麽地方。

海浪無情的拍打著司徒婉脆弱的靈魂,她想到十多年前自己依然站在海邊一塊礁石上,隻是那時的思想是那麽的單純而淺薄。

她站在那裏的時候,旁邊忽然多了一個少年,她記得他好像是賀青藍。賀青藍站了一會,終於說:“我聽說在傳說裏有一個女人,在海邊等她的丈夫回來。”司徒婉說:“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麽。”賀青藍一笑,說:“不管怎樣,日子總是比剛來的時候好多了,現在,各莊各會都有了自己的土地,他們帶來了比這裏更先進的各種耕種方法,高山人再也不用整天吃野獸穿獸皮了。大家相處得很好,你為什麽不開心?”

司徒婉一笑,賀青藍說:“人總是要死的,就當是你一生的愛情終結。有的人一生找不到自己所愛的人,那豈不是更加悲哀?”

司徒婉歎了口氣,賀青藍繼續說:“我同少主相處的時間很短,但是我覺得我完全不能忘記他,似乎他已經深深的活在我的心裏。”

司徒婉坐了下來,賀青藍說:“別再看了,你已經在這裏站了一年多了,時間不能這樣浪費,我是不能找到理由,來讓你改變自己悲傷的心境,但是我想,你應該學會勸自己,學會換一種眼光,相反的眼光來麵對這個世界。有一天,你會慢慢學會的。”

司徒婉點點頭,賀青藍說:“與其慢慢學會,還不如現在就洞悉一切。”

兩人正說著,海邊忽然出現幾艘大船,賀青藍奇怪的說:“這好像不是漁船。”司徒婉抬頭看去,點頭說:“好像不是。”賀青藍看了一看,說:“好像是紅毛鬼子,我去把他們趕走!”司徒婉說:“為什麽?”

賀青藍說:“你不知道,他們在海上橫行霸道,屠殺大明的子民,比倭寇還要殘忍可怕。”司徒婉一驚,轉頭看著賀青藍說:“你怎麽知道?”賀青藍說:“當然知道,哼,看他們能怎樣!”司徒婉說:“什麽地方都有好人,也有壞人,倭寇也不一定全都十惡不赦啊。”

正說著,船已經靠岸了,幾個紅頭發的荷蘭軍官下了船,用有些生疏的話說:“請問這裏可有飲水的地方?”司徒婉看了看他,賀青藍說:“沒有。”司徒婉覺得他們的衣服很奇怪,很難看,身上還配有佩刀,司徒婉心想他們也是武林中人。

因此司徒婉說:“往東走三裏有一條小溪。”

那軍官彬彬有禮的說:“多謝姑娘。在下宋克,不知閣下如何稱呼?”司徒婉心想:他的名字倒是和中國人一般無二。她笑著說:“不必客氣,舉手之勞。”

那幾個軍官向小溪的方向走去,船上的人根本沒動,司徒婉對賀青藍說:“他們很規矩啊!”賀青藍說:“一看就知道打了敗仗,當然不敢猖狂了,哼,大明的皇帝雖然算不上明君,但是對付這些紅毛鬼子,還是措措有餘的。”

司徒婉一笑,賀青藍說:“我們走吧,這裏不是長留之地。”司徒婉點點頭,她覺得自己需要重新找到自己的方向。

他們在一個高山人家裏休息了一下,要了些飯菜,一麵吃,賀青藍一麵說:“其實有時看事情就是要從好的一麵來看,以前我也很生氣,覺得他們都想要自立門戶,簡直是太讓人感到氣憤了。不過現在,我也習慣了,隻要他們還團結,那就比什麽都好。你呢,難道你不想振興流光島?”

司徒婉說:“那裏有我最傷心的回憶,我當然不會回那個傷心之地。有時人有許多地方是不能去的,比如心裏傷心的地方,連想都不要想。”賀青藍點點頭,說:“那就不要想。”

司徒婉來到浮雲會,賀青藍將浮雲會改為浮雲閣,整個大院裏清幽而恬靜,讓人覺得很舒適,司徒婉覺得他的房間裏透出一股淡淡的香味,他的房間裏掛滿了書畫,還有笛子。司徒婉在這一年知道了很多關於書畫的知識,因而笑說:“你也喜歡書畫嗎?這畫的手筆,好像模仿吳道子的。”

賀青藍搖頭說:“我可不知道誰是吳道子。一個人都無道了,其餘不足觀也。”司徒婉一笑,說:“那你簡直是在賣弄!”賀青藍笑說:“我隻是喜歡而已,有沒有拿出去炫耀?”司徒婉看著他調皮的眼神,說:“真是拿你沒辦法。”

賀青藍說:“我知道你喜歡琴棋書畫,在這裏也不會覺得寂寞了。以後你就住在我這裏罷。”司徒婉點頭說:“我也沒有別的去處了。”

兩人正說著,門外一個弟子說道:“掌門,田莊主請您去看看百花會,說是百花開了。”賀青藍點頭說:“知道了。”說著對司徒婉說:“這個田平,一天到晚就知道種花,這幾年也養了不少花種,說這裏的氣候更好,花草皆宜。咱們去看看。”司徒婉笑笑說:“既然如此,恭敬不如從命了。”

他們到了百花山莊,果然偌大的園子,種滿了各種奇花異草,看到許多許久未見的麵孔,聽到大家談笑風生,司徒婉覺得心境好了很多,她知道她已經慢慢走出了困擾多日的陰影,她比任何人都喜歡這裏的每一草,每一木。

賀青藍寸步不移的陪著,一麵說:“其實這些花草,我也不知道叫什麽名字,隻不過看起來的確不錯,而且聽說花粉能讓人美麗,田平今天會送些出來,不要白不要,到時候我給你拿一份。”司徒婉笑說:“他可真有心思。”

賀青藍說:“寄情花草,總比寄情於人的好啊。”

司徒婉問:“你有喜歡的人嗎?”

賀青藍笑說:“和你一樣,那個人已經死了。”

司徒婉一怔,賀青藍調皮的說:“我不會傷心的,我比你早一年認命。生活總得這樣,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情,總要想著活下來。其實,有很多人,活著一點快樂都沒有,他們都那麽期望著生命的延續。好喜歡這花,一望無際滿山遍野,隻有讓鮮花占據了心靈的每一個角落,才能得到最美麗的心情。”

司徒婉終於笑得那麽忘情,大家一起把酒言歡的時候,她似乎感到那幽幽的風裏,流暢著的全都是自然而和諧的心情。

賀青藍開始讓司徒婉教他吹笛子,每次看著司徒婉吹笛子,賀青藍的眼神裏總是彌漫著一種溫柔的眼神,有時司徒婉自己也覺得奇怪,急忙放下笛子,說:“你不是在學,而是在偷聽,傻小子,要學就認真點。”

賀青藍總是嗬嗬笑了起來,然後來到園子裏,倒下一杯酒,一飲而盡。一麵說:“島上釀酒的技術雖然不怎麽樣,但是酒卻很清香自然,喝起來啊,煩惱反而會減少。”司徒婉說:“你能有什麽煩惱?簡直是可笑。”

賀青藍一笑,繼續喝酒,司徒婉覺得他帶著少年單純的天真,那麽善解人意,那麽溫婉動人,是個難得的君子。

時光飛逝,歲月流轉。

這日又到了邰風豪的忌日,司徒婉心裏正有些難過,賀青藍提著一個籃子,說:“走啊,我知道今天是少主的忌日,我陪你去吧。”

司徒婉問:“你怎麽知道?”賀青藍說:“你以前告訴過我啊。”

兩人到了小茅屋前,茅屋在風裏已經殘缺不堪,幾年的風霜雨雪已經讓它變得不堪重負,墳頭已經長滿了野草,司徒婉拿出劍來,將野草斬盡,看到賀青藍臉上悲戚的神色,不由奇怪的說:“怎麽,你在替我傷心?”賀青藍一笑,沒有說話。

司徒婉拜祭完了之後,盡力的壓抑著煩亂而傷心的心境,兩人緩緩走在回風穀,忽然聽到“轟隆”一聲巨響傳來,司徒婉說:“出了什麽事情?”兩人急忙翻過山頭,隻見下麵一群村民正揮舞著鐮刀鋤頭等工具,和一群紅毛鬼子打在一塊,司徒婉皺眉說:“這些紅毛鬼太放肆了,讓我去教訓他們!”說完身形一展,向山下飛去,幾個起落,長劍蕩處,已經將幾個人打翻在地。

那群紅毛立刻往後便退,司徒婉旁邊忽然一陣巨響傳來,幾個村民已經應聲而倒,賀青藍急忙抓住司徒婉,說:“小心,那是大炮!”司徒婉心裏納悶:這“大炮”是什麽功夫,出手之間驚天動地駭人之極,這群紅毛裏麵,還有高手!

正想時身邊轟隆之聲已經不絕於耳,村民們一個個的倒在血泊之中,司徒婉心裏義憤填膺,賀青藍說道:“從右邊包抄,往前走,大炮不能近身傷人!不過要小心火槍。”說著兩人幾個起落,到了大炮跟前,司徒婉手上一揚,幾把暗器飛出,炮前的幾個紅毛已經倒在地上。

司徒婉一笑,說:“讓你知道飛花天女的厲害!”忽然賀青藍啊的一聲,胸口中了一槍,這時槍聲已經不斷,司徒婉一麵揮劍來擋,一麵大聲說:“這人的暗器太快,力道太大,要小心!”

賀青藍拉著她俯臥在一塊大石後麵,說:“這是火槍,力道大得很。”司徒婉問:“那怎麽辦,要練成這樣的暗器手法,不知要練多久!”

司徒婉轉頭看見鮮血從賀青藍胸口流了下來,急忙說:“我來替你止血。”賀青藍急忙說:“不要……”司徒婉說:“都什麽時候了,……”一麵撕開他的胸口,不覺“啊”的一聲叫了出來,說:“你,你是個女孩子。”賀青藍點頭說:“快止血啊。”司徒婉初見她的時候,她還是個十來歲的小孩子,現在變成了一個初長成的少年,她也一直認為眼前的還是一個男孩子,此時來不及想那麽多,當下三下五除二的包紮了傷口。賀青藍忍住痛,等傷口包紮完了,才說:“他們一會一定會往前來,那時我們用快劍的手法,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司徒婉一點頭,感到腳步聲越來越近,猛地起身來,手上長劍狂舞,劍氣迸裂,刹那間已經將那幾個紅毛鬼子斃於劍下。回頭對賀青藍說:“原來他們武功並不高,一點防禦的力量都沒有。”賀青藍臉色很蒼白,點頭說:“他們的武器好。這次他們失利,一定會卷土重來,村民們一定沒有辦法應付。”

司徒婉問:“怎麽辦?”賀青藍說:“以前的皇帝都能將倭寇紅毛趕到海外,這次也隻有仰仗皇帝了。不過中原有一個大奸臣,此人窮凶極惡無所不為,想起來,大明的皇帝真是昏庸無能,受到這麽多騷擾,還不能認識到自己的失敗之處。要這些村民對付手上有大炮火槍的紅毛,那簡直是太困難了。就是咱們這樣的武林中人,也幾乎不堪一擊啊。”

司徒婉說:“妹妹懂的真多。”

賀青藍說:“我喜歡看一些書,書上講了好多東西,遠比四書五經來得實際。”兩人下了山,幾個高山人走了過來,賀青藍說:“我們聽不懂你們的話,能說漢話嗎?”那幾人一愣,這時一個老頭走了出來,說:“我是這裏的長老,曾經去過中原,多謝你們今天出手相助。”

司徒婉說:“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我們的本分。長老沒有受驚吧。他們是怎麽闖進來的!”長老說:“剛來的時候,還很和氣,來換什麽東西,總是恭恭敬敬,從來不發脾氣,簡直比朋友還要友好。我們也都以為,會如同前麵到來的中原人一樣,大家和和氣氣的處在一起。沒想到這幾個月,已經殺了不少人,硬說這裏的土地是他們的,要我們繳納地稅。這是我們的土地啊!”

賀青藍說:“對這些紅毛鬼,一開始就不能客氣。現在他們在這島上已經有了立足之地,海上又有援軍,而我們孤掌難鳴啊。”司徒婉說:“為什麽我們不去找援軍?”長老說:“是啊,我們也是大明的子民,為什麽大明的軍隊不在這裏。”

賀青藍說:“大明的江山,如今也隻是指望一個年輕有為的皇帝了。他自己都不知能不能保護自己,現在國家一波一波的叛亂,民心所向,早就埋下了諸多隱患,要先除去那些危害百姓的禍害才是,他們沒有能力和機會來管這邊的事情。隻看能不能召集武林同道,咱們夜襲紅毛鬼,偷回幾個大炮,來一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司徒婉說:“事不宜遲,咱們早點找人。”賀青藍點頭說:“長老,紅毛再來侵犯,你們要先自保,他們有大炮火槍,你們鬥不過的。”長老點點頭。

兩人悶悶不樂的上了馬,司徒婉說:“不知大家能不能對付這群紅毛鬼子,我覺得它們簡直比聖門七寶還要可怕。”賀青藍說:“可怕的不是別人的武器,而是自己的武器。讓村民和武林中人對付紅毛鬼子的軍隊,這本身就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說著兩人已經離開許遠,司徒婉心裏卻久久不能放下,在她的回憶裏,那個叫宋克的人依然是那麽和氣,那群紅毛官兵依然是那麽溫順,可是他們居然能夠如此殘暴的屠殺村民,難道他們是在偽裝嗎?像是師姐一樣,平時根本看不出來,那簡直太可怕了。

賀青藍回到浮雲閣,即刻命人到各派請人,前來商議大事,司徒婉也幫著處理。兩人忙了一天,到了夜裏,賀青藍在院子裏看著天上的月亮,司徒婉走過去問:“為什麽要把自己弄成一個男人的模樣?”賀青藍淡淡的一笑,看著天上的月亮,說:“因為除此以外,沒有別的方法,讓我忘記對一個人深深的愛慕,我時刻告訴自己,我是一個男人,這樣我就不會喜歡他了。”

司徒婉問:“為什麽不能喜歡他?”賀青藍說:“因為他已經心有所屬,是一見鍾情,從此願意為她死去,我當時還小,他對我說他有多麽愛她的時候,他不知道我多麽愛他。一切都已經成為過去了,誰讓我從小喜歡穿男人的衣服,從來都不服輸,可是在天意麵前,無論我怎麽掙紮,我還是輸了。人的力量簡直是太小太弱,根本無法主宰自己的命運。所以我告訴我自己,生死由著命,但是我一定要笑著活下去。”

司徒婉問:“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賀青藍一笑,說:“他有一對很濃的眉毛,眼睛像是會說話一樣,那麽深沉,那麽憂鬱,像是大海,像是平靜的海麵上最迷人的風景;他的鼻子,就像是岩石一樣的堅挺,一看就知道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他的嘴薄薄的,但是卻那麽動人,那麽完美,稱上那張人間絕無的臉,……”她閉上雙眼,說:“簡直是人間天上絕無僅有的英俊瀟灑,見他的第一次,我就怦然心動。盡管還小,但他讓我知道什麽是愛,什麽是不可自拔的愛。可是我們之間的第一次談話,卻是關於他心中所愛的人。沒有想到這麽優秀的一個男人,居然還會愛上一個男人,愛得那麽深,以至於每次見到那個女人,他都不知道該幹什麽,他躲在女人看不到的角落裏,覺得那女人的每一個舉動都是完美的,他像我對他的沉醉和迷戀一樣,對那個女人簡直是全心全意。我知道,這就是愛情,雖然第一次是因為容貌,但是後來,卻是深深被對方的氣質、舉動、修養和思想所打動。他是那麽的深謀遠慮,那麽的隱忍而堅強,每一次和他的交流,都讓我深深的折服,永遠都難以忘記。直到現在,我還保存著他的每一個記憶。”

司徒婉說:“可是你也應該有新的生活,應該重新選擇,也許天下有更好的男人在等著你啊。”賀青藍一笑,說:“曾經滄海難為水。”司徒婉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她隻能淡淡的看著滿天的月光,朦朧而美麗,它帶著遠離人間的清高,帶著一種與世隔絕後的快樂和平靜,安詳的遺世獨立的看著世間萬物。

到了聚會的那天,浮雲閣裏人頭擁擠,司徒婉心裏終於鬆了口氣。賀青藍大宴群雄,說道紅毛的事情,羅名說道:“不止是這邊,北邊和西邊也有海外的入侵者,和這邊好像還不是一道的。咱們應該分成三批人,對付他們。”

何遊起身說:“咱們怎麽鬥得過手上有重兵利器的紅毛鬼子,我看,還是請大明的兵馬前來。”賀青藍說:“如果要等大明的兵馬,恐怕到了明年也不能來。皇上最近忙著除去國內的幾個大太監,看來一時隻有咱們同心一氣,方可成事。大家有什麽好的對策盡管說出,若是沒有,那也不能臨時打退堂鼓。”

李媚蘭笑說:“話雖然如此說,但是沒用的事情,咱們何必費心?依我看,大家處得好好的,不就行了嗎?”林衡冷冷的說:“是不是紅毛收買了你!”李媚蘭怒說:“你說什麽!”

司徒婉說道:“大家不要再吵了,可能你們沒有見到他們對村民的摧殘。處得很好,我們和村民是處得很好,但是絕不是他們。他們是我們必須趕走的人。如果大家還要做一個正派中人,還要做一個行俠仗義的俠客,那麽現在是最緊要的時候。不許誰有異心,否則,整個島嶼就將成為別人股掌間的玩物。”

林衡說:“隻有這樣了,時逢亂世,萬事不由我們作主。”韓紫雲說道:“行俠仗義是我們的責任,誰讓我們是武林中人,好,今天賀掌門叫我們來,原來是為了對付紅毛,多謝賀掌門的成全,咱們以後可又在一起了。隻不過,這花開兩處,單表一枝。咱們到底聽誰的?”

賀掌門說:“也不勞大家費心,不會有什麽武林盟主,我也知道大家再也不希望頭上有個盟主了,我們需要的不是盟主,而是團結,如果不團結,那麽一切都是空談。而現在,我們明顯處於劣勢,要扭轉局麵最好的方法就是出其不意,奪走他們奈以成事的大炮和火槍。事不宜遲,咱們先對付荷蘭人。”

林衡問:“荷蘭人?”賀青藍說:“不錯,就在咱們附近,這三方人都想將此島據為己有,他們現在是敵人,以後也不會是朋友,所以不用怕他們增援,而我們,隻有各個擊破,才是上策。”

韓紫雲說:“好啊,這樣把浮雲閣周圍打掃幹淨了,你也好安排你的事情。”賀青藍說:“用不著這麽多人,我隻是告訴你們一聲,免得以後被人欺負,還不知道對策。在附近的有銀針盟、浮雲閣、飛騎會、五行門、狂風島和鐵劍門,這是我們六派的事情,我們會在這兩天偷襲對方,然後聯合村民攻擊他們。倒沒有借力打力的意思。我知道,要大家為了別人的事情費盡全力,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不過出於武林同道的仁義,我還是想知會大家一聲。”

司徒婉心想:人心不齊,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賀青藍剛說完,木名石便說道:“好,早點把那群王八蛋給殺光,殺個片甲不留,才解我心頭之恨。”

餘人議論紛紛,都覺得自己也當如此,否則到時寄人籬下,受人淩辱,那可不妙。

司徒婉來到外麵,看到夜色漸漸濃了,她知道這島上將會在今晚出現腥風血雨的拚殺,她希望這拚殺的結果,將會帶來無限的光明。

月色朗照著大地,幾十個人影在新建的城堡上空一閃即過,隻聽幾聲慘叫,守城的人從城堡上落了下來,數十個人影飛身來到城堡裏,一陣揮刀砍殺,將城牆上的大炮砍了個稀爛。這時城內忽然亮光四起,槍聲不斷,雙方鬥得酣暢,不過前來偷襲的人都是武林高手,於槍林中傷人於無形,受傷者倒多半是荷蘭人。

一群人潛入城中,殺得興起,宛若穿行在海浪裏的勇士,手起刀落,將城中守衛殺個落花流水。直到月到中天,一聲口哨傳來,大家才乘興而去。

這一役大家擊傷城中守衛兵士不少,毀壞大炮火槍無數,司徒婉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木名石等人倒是十分愜意,說荷蘭紅毛一定會望而生畏,遠走高飛。

賀青藍說:“這是治標不治本的方法,紅毛被大明的軍隊打敗過多少次,惡習屢次不改,我怕他們會變本加厲,如果想得不錯,他們一定會在最短的時間裏,前來重修舊好,他們一定會變得如同綿羊一樣溫順,說不定純樸的村民會再次信任他們,畢竟我們不是這裏的主人。”

司徒婉說:“村民的思想不能得到改變,那可如何是好?”賀青藍說:“可是如何去改變,我想我們和村民的交流,不應當僅限於這樣,我們應當告訴他們現在世間最真實的樣子,讓他們分清楚朋友和敵人,讓他們能夠明辨和不再任人宰割。可是這是一件難上加難的事情,因為村民對我們雖然信任,但卻是望而生畏的信任,根本不能親近。”

司徒婉說:“把我們當著神人,也不是一件好事,不如這樣,各派立刻派人,比荷蘭人先行一步,咱們即刻找到各地的長老,告訴他們一定要將這些荷蘭紅毛全都趕出去。”

賀青藍說:“高山人太善良了,他們經受不住別人對他們的好,我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看來如今可行的方法,也隻有這一個了。”木名石說:“不過今天殺得痛快,好久沒有這樣痛快的事情了,木某今天一定要一醉方休。”

賀青藍設宴款待了眾人,大家說到紅毛,都覺得不屑一顧。宴席到了一半,司徒婉和賀青藍都來到院裏納涼。

賀青藍歎說:“就連我們自己的思想,又何嚐能夠應付聰明狡詐的紅毛鬼子。”司徒婉也憂心忡忡的說:“說不定這次小勝,反而是一個噩耗的開始。”賀青藍點頭說:“我覺得我們不應該局限於在這個小小的島嶼,我們應該聯合兩岸有見識的義士,聯合起來,對付這些外族蠻人。”

司徒婉點頭說:“我也正好有這個意思,前幾年被我師姐殺了不少武林中人,經過幾年的休養生息,現在應該已經差不多了,我想也是時候大家一起麵對大家的事情了。況且,在這裏這麽些年,都沒有胡風的消息,我想也許他已經去了中原。”

賀青藍點頭說:“好,我正怕咱們扛不住呢,硝煙四起,村民無辜,那千裏堆白骨的日子,希望不要來了。即便見慣了生死,也還是不願失去自己的親人和朋友。”

司徒婉點點頭,兩人看著天上的月光,司徒婉覺得遇到賀青藍是自己的幸運,她有著和邰風豪一樣長遠的目光,一樣深邃的智慧,有時司徒婉覺得自己和賀青藍像是一個人一樣,想著同樣的事情,連對事物的看法,都那麽一致。司徒婉知道自己是受了邰風豪的影響,那麽賀青藍呢?

她不需要想這麽多,想到邰風豪,那想見卻又不能見的懊惱和傷悲,是任何力量都不能消除的。

月光漸漸消去,天色很暗,那是黎明到來前的前兆,如果一切沒有變故,天上將會出現紅的如同鮮血的太陽。

隻是在太陽還沒有出來的時候,一陣暴風雨撲了過來,夏天即將來了,這是今年夏天最早的一場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