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

第一回:三月

南方的春天是嫵媚而絢麗的,花,在那一個季節綻放所有的光澤;水,在那個時候凝成最純潔的倩影;行人,在那美好的季節裏,臉上有最完美的笑容。

尤其是南方少林寺的四個俗家弟子,他們穿著雪白的衣衫,騎著白雪一般的駿馬,一路高談闊論,他們在古老而幽靜的寺院裏,在古佛和青燈的照耀下,久違了這新鮮而刺激的味道,那柳枝的芽漸漸濃烈,少年獵奇的心也隨著滋生。這是一個出遊的季節,是一個大家都喜歡將自己深陷在廣袤大自然的季節。

這四個少年一個叫做鐵寧,他是最活潑最跳躍的小師弟;一個叫做馮嶠,他一會沉默不語,一會卻又手舞足蹈,最讓人摸不清頭緒;一個叫做莫問塵,說話最是文雅,像是女子一般;一個最沉默不語的,叫趙連。

鐵寧四周看著,覺得一切都是那麽的美好而和諧,他想放聲大喊,於是長鞭在空中一蕩,掃出一道勁風。那道風不偏不倚,正好向後麵快馬奔來的一個白衣書生頭上砸去,那書生手上一揚,一把抓住長鞭,將鐵寧一把帶下馬來。鐵寧在空中臨空打轉,好容易才穩住身形,落在地上,說道:“你怎麽如此無禮!”

那白衣書生勒住馬頭,才不至於撞著鐵寧。白衣書生冷淡的說:“廢話少說,讓開!”鐵寧喝道:“明明是你把我拉下馬,你還讓我讓開,我今天偏不讓開!”那白衣書生冷笑一聲,說:“南少林的弟子怎麽如此無禮,再不讓開,休怪我手下無情!”

鐵寧大聲說:“我就是無禮,怎麽了!”白衣書生手上一抖,長鞭打來,劃出一道電光,鐵寧的馬被馬鞭一卷,居然硬生生被卷出兩三尺,平平的落在地上。鐵寧心中怒極,長劍抖動,一招“如夢如電”,閃電一般刺去。那白衣書生冷笑一聲,手上一動,輕輕一彈,便將鐵寧長劍彈開。鐵寧急忙退回一步,穩住身形,那白衣書生已經飛一般疾馳而去。

鐵寧飛身上馬,說:“我一定要追上你!”馮嶠急忙說道:“別追!”鐵寧停下來,問:“怎麽?師兄認識他?”馮嶠點頭說:“神書生,鬼雪蓮。難道師弟沒有聽過嗎?”鐵寧問:“這人就是琴劍書生白雲?”馮嶠點頭說:“他是黃山掌門唐?的外甥,武功獨步天下,脾氣偏僻至極,誰要是惹著了他,一定沒有好日子過,不過他又古道熱腸,在江湖上是鼎鼎有名的大俠,更何況,他還救過闖王,深得武林義士敬仰。所以同他鬥,你一定會吃虧的。”

鐵寧哦了一聲,說:“怪不得脾氣這麽怪,不過人家武功高強,的確有能力。算了,今天這個虧,就算是吃定了,好在沒人知道,嗬嗬。”馮嶠一笑,莫問塵說:“看來白雲也是前來參加風小姐的出嫁大禮,大家都是為著同一件事情,不過看他的樣子,好像比較著急。”

鐵寧說:“對,他趕著要去,風大俠也是闖王身邊的義士,他們是英雄惺惺相惜嘛,那也正常得很。算了,我們也不必理會。”馮嶠說:“現在離南陽府還得花些時日,最好不要生事,畢竟這一帶藏龍臥虎,有很多闖王的高手雲集於此。”

莫問塵點頭說:“小心些就是了,師父派我們出來道賀,這也是咱們第一次走這麽遠,遇到這麽多英雄豪傑,也算開了眼界,不過江湖始終險惡,要小心為上。”

鐵寧對趙連說:“趙師兄,你怎麽不說話,看你每天埋頭練功,你的功夫,有白雲好嗎?”趙連說:“琴劍書生名滿天下,不過也不是天下無敵,為什麽一定要和他比較?”鐵寧說:“自命清高!哎,要是我能有他的武學修為該有多好,一琴一劍,逍遙江湖,獨來獨往,勝似閑雲野鶴!”莫問塵說:“好了,別再說了,你們在這裏談論白雲,白雲早就把你們給忘了。”鐵寧說:“是啊,你說他是不是已經忘了剛才的事情?”

白雲一路縱馬疾馳,直到夜色蒼茫,這才找了一間客棧住下。客棧人很多,白雲找了一個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下,隨意要了些酒菜,靜靜的吃著。忽然聽到一個人高聲說道:“不瞞你說,我和白雲還有數麵之緣,其實他功夫倒也不怎麽樣,就是為人孤傲,目空一切,世間少有。”白雲微微扭頭一看,隻見一個自己並不認識的大漢,正在隔壁桌子和另外幾人說話,白雲微微一笑,繼續喝酒。

另一個大漢有些口吃,問道:“你見——過他?在,在哪裏?”先前說話的大漢喝了一口酒,說:“上次闖王在落雁穀被數十個高手包圍,我正保護闖王,忽然他從天而降,氣勢非凡,那些清廷的高手見了他,都嚇得無所遁形。”白雲想到了又一次救闖王,自己同風天龍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九死一生,到最後幾乎是殘存了一口氣,才將對方殺盡,他閉上雙眼,那一次若非風天龍出手相助,他少林“虛明劍法”救了自己,自己已經死於清廷四大高手陸常的手上,也就是那一次,他同風天龍結成了好友,從此肝膽相照,義氣相投;他沒有在落雁穀救過闖王,更沒有見過這個人。

那人卻說得更起勁了,“你們沒有見到當時的情形,敵人來了一個‘老樹盤根’,我急忙來個‘猴子摘桃’,你不知道,就這一招,就把人打到在地上了。”一個長相文弱的書生問:“那白大俠呢?”

那人一抹嘴上的油,大聲說:“他還好,就是幾個人圍攻他的時候,有個人用了一招‘觀音坐台’,你知道當時的情形嗎?那才叫險,要不是我用一招‘老漢推車’,他肯定受傷了。”聽話的三個人哦了一聲,文弱書生說:“原來高大哥這麽厲害,真是讓人敬佩。既然你救過白大俠,他一定很感激你了。”

姓高的漢子說:“那是自然,不過武林中人,講的是一個豪爽,行俠仗義,我才不會在乎別人的報答。你們說是不是?”那幾人急忙點頭,忽然一聲冷笑傳來,隻聽一個如同冰窟裏麵出來的聲音說:“什麽行俠仗義,就你那幾招三腳貓,還可以行俠仗義嗎?荒唐,真是荒唐!”

隻見一個黑衣女子,眉目間盡是厭倦塵世的蠻橫,雖然秀美但卻盛氣淩人,長發披散,幾乎圍住脖子,愈發顯出臉上的不屑一顧。

姓高的大漢喝道:“你是什麽人?”黑衣女子說:“高老大,你在黃河撒野也就罷了,現在恨不得名滿天下,像你這種沽名釣譽的人,我最看不過。遇上我是你倒黴!”高姓漢子剛一起身,那黑衣女子手上一動,一道勁氣逼來,將他硬生生甩出丈餘遠,跌落地上半天爬不起來。白雲心想:此人出手極快,且與中原名門正派的武功路數大不一樣,須臾之間不但能夠傷人,而且還在掌中帶力,淩空點穴。為何我行走江湖多日,卻未曾遇到此人。

高老大半天都爬不起來,那幾個漢子急忙上前扶起他來,黑衣女子說:“教你下次再口出狂言,我非得扒了你的皮。”口吃的漢子結結巴巴的問:“那,那,那,姑娘,你的高姓大大大名……?”黑衣女子不耐煩的說:“從今以後,你可以叫我‘簫劍無痕’。”

那文弱書生點頭說:“姑娘一簫一劍,同琴劍書生原來不相上下。”黑衣女子不屑的說:“琴劍書生算什麽東西,一樣沽名釣譽而已。有一日我倒要會一會這名滿天下的琴劍書生。”白雲心想:此人倒是心高氣傲,不過武功的確不錯。

他吃完後,徑直上了樓,隻聽得一陣簫聲傳來,如同遠方的遊子,思念故鄉的親人,白雲也不由想到了母親,想到了許許多多的事情。

忽然一個聲音傳來,“吹什麽吹!還讓不讓人睡覺了!”是隔壁一個人在大聲罵著,接著一聲慘叫傳來,隻聽那冰冷的女子聲音說道:“本姑娘喜歡吹簫,不想聽,就去死!”白雲飛身來到隔壁,隻見那黑衣女子也已經飛了進去,兩個男子倒在地上,不能動彈,表情痛苦之極。白雲說:“你封住了他們全身經脈,血流不暢,氣流不通,不久就會死。”

黑衣女子說:“他們本來就應該死。”白雲一伸手,解開那兩人身上的穴道,冷冷的說:“我要趕路,不想多說。姑娘要吹簫,請到我聽不到的地方。”

黑衣女子哼了一聲,飛身躍出窗外,隻聽那簫聲又從樓上一間屋子傳來。那兩個漢子不敢多說,看著白雲,白雲說:“趕快休息,看什麽看。”那兩人急忙上床睡覺去了。

白雲回到屋裏,終究難以入睡,當下下來牽了馬,星夜趕路而去。

到了天明時分,來到一個小鎮,白雲下馬來,鎮上一時人還很少,白雲到了一家酒樓,剛走上去,隻見那黑衣女子已經坐在靠窗的一個位置。他選了一個靠牆角的位置,正喝著酒,那黑衣女子卻拿出簫來,旁若無人的吹了起來。

白雲覺得這女子實在太好玩了,也沒理會。那女子一曲吹完,徑直向旁邊一個桌上走去,伸手說:“客官,我的簫吹得可好?”那桌上坐了三人,一個老頭,一個中年漢子和一個少年書生,那老頭點頭說:“妙極,姑娘好簫聲。”黑衣女子點頭說:“既然聽了吹簫,閣下為何不付錢?難道我的簫聲,就是給人白聽的嗎?”

老頭一愣,那年輕人說:“姑娘,我又不聾,你吹簫,我當然能聽到啊,又不是我讓你吹的,……”黑衣女子冷聲說:“好,那我就讓你變成聾子!”說完手上一動,長簫向那年輕人身上點去。

那年輕人急忙伸手,輕輕一彈,將那簫上之力卸去。白雲看得分明,心想:這不是蜀中長寧鏢局的“玉指秘訣”嗎?看這年輕人手法純熟,應該是新一輩的高手。

黑衣女子冷冷一笑,玉簫一指,化作千萬點勁氣,向那年輕人頭上罩去。那老頭急忙手上一動,使的正是長寧鏢局的成名絕技,“無極幻元手”,將點點勁力,化為無形。白雲心想:這老頭難道就是長寧鏢局的一把手,談州談老前輩!他也是前來參加風天龍女兒的婚禮嗎?

那黑衣女子往後退了幾步,說:“談老前輩果然出手不凡,這次既然親自出馬,不知保的是哪趟鏢?”談州沒有說話,起身來展身向黑衣女子身上撲去,白雲見他用的都是殺著,心想談州是鏢局一把手,向來和氣生財,怎麽會因為一點小事,就要置這女子於死地,這女子絕不會無端找到他,難道他保了一趟十分重要的鏢?不過看他們的樣子風塵仆仆,根本沒有行李,更沒有鏢師啊。

正想著兩人已經在方寸之地鬥了數十回合,不分勝負。忽然那女子手上抽出一柄長刀,刀光一閃,談州沒料到那刀氣有如萬丈光芒,一時猝不及防,身上無異於中了數十刀,咚的一聲倒在地上。那年輕人急忙抽出長劍,一劍向黑衣女子刺去,中年人急忙將談州扶了起來。白雲心想:那漢子應該是談州的兒子,未來的當家談山,而這少年當是談山之子談英,一家三代俱是高手,傾力而動,到底是為何?

黑衣女子手上長刀逼人,白雲心中忽然一抖,想這女子刀法詭異,難道是東瀛忍者?一念及此,長劍出手,身隨劍動,劍氣撲麵而去。

黑衣女子感到寒光照麵,急忙出刀相護,但是地方太小,她急攻快打的招式和靈異鬼魅的身形根本得不到施展,當下飛身躍出窗外,來到屋頂,幾個起落,已經飛身遠去。

白雲急忙跟上,一路追到鎮外,方才趕上那黑衣女子,他一劍封住黑衣女子的去路,問:“為何到中原為非作歹!”

黑衣女子落下地來,冷冷的說:“琴劍書生果然不同凡響,一眼就認出我的武功路數。”白雲問:“你想得到什麽?”黑衣女子說:“與你無關。”白雲冷冷的說:“那我就看你憑什麽闖蕩中原!”

他手上長劍舞動,快捷無比,那是母親口授之“漫天落葉劍”,劍氣四瀉令人無處容身。黑衣女子的刀也一樣的快,快如鬼魅。兩人鬥了數十會合,黑衣女子閃身來到一旁,說:“琴劍書生,你功夫固然不錯,不過跟錯了人,一生勞碌,所為何事?”

白雲說:“母親要我為天下百姓奔走,我便為天下百姓奔走。總之不能讓你這東瀛強盜得逞,說,你此來的目的為何?”黑衣女子哈哈大笑起來,陰冷的說:“多管閑事!”說完手上一揚,幾道刀氣飛來,白雲伸劍攔開,隻見那黑衣女子已經借土遁而去。

白雲沒有追上去,心想這黑衣女子來勢洶洶,一定會成為一大隱患。

但是他無暇顧及,而且武林人士多為闖王義士,數年來奔走江湖,死傷無數,一時也找不到幾個高手來克製這暴戾無常的黑衣女人。

他回到客棧,談氏一家已經離開,他也上了馬,往前趕路。一連幾日也沒聽到黑衣女子的消息,連談家三人的消息也是絲毫不知,他心裏覺得納悶,快到了南陽府,他前往風語山莊打聽了一下情況,得知談家已經一日前到了風家,這才安下心來,心想他們居然趕得比我還急。

他來到風家,還沒到結婚的日子,風天龍迎了出來,來到客廳,風天龍笑說:“白少俠果然趕得快,提前這麽些日子到達,小女一路上有白少俠照顧,我就放心了。”白雲說:“令千金身手不錯,加上風兄你的麵子,怎麽可能有事,白某不過湊個熱鬧而已。這麽些年來,作了不少事情,不過這千裏迢迢送新娘的事情,我可是從來沒有做過。”

風天龍哈哈笑了起來,說:“是啊,台灣孫家雖然遠,不過見了幾次,當世武林中也少有這樣的人才,我倒很是樂意。隻是路途遙遠,長路艱難啊。”二人正說著,忽然外麵一陣吵鬧聲傳來,風天龍說:“白少俠請隨意,我出去看看。”

白雲點頭,看著他離開了,這才緩緩向著後院走去,剛來到後院,就聽到風天龍的大女兒風心說:“白大哥你來了。”二女兒風靈笑說:“送你見你的夫君啊,怎麽,你等不急了不是,姐姐?”風心轉身說:“沒個正經!”

白雲一笑,說:“兩個雙胞姐妹,不但長得不一樣,連性情也這麽天差地別,風靈,你當心嘴太尖利了,以後找不到婆家。”風靈說:“我隻喜歡白大哥這樣的,不知道白大哥喜歡我這樣的嗎?”白雲一笑,風靈哈哈大笑起來,說:“白大哥一點都不害臊,君子不苟言笑,你應該覺得害羞才是。”

白雲看著風心,搖頭說:“我受不了了,恭喜風心妹子,可以遠離這個丫頭。”風靈搖頭說:“不行,我說了要去的,父親也同意了我去。”說著擺弄著胸前吊著的一塊玉石,說:“父親說這兩塊心靈寶石是不能分開的。”

白雲問:“難不成你們都要嫁給孫寧?”風靈搖頭說:“孫寧是個什麽東西,關我什麽事!我啊,要出去走走,要當一個女俠,和白大哥一樣,名滿天下。終於有一個機會離開這個家,我是絕不回來的了。”

白雲說:“女孩子像你這樣也真難得,這次就順便帶你去見些世麵,不過我可說好了,到了外麵,你一切都要聽我的,怎麽說我也是老江湖了。”風靈不屑的說:“那也未必,讀萬裏書,行萬裏路,我看了那麽多有關江湖的書,聽了那麽多江湖故事,也是一個老江湖了。”

風心不悅的說:“妹子,不要這樣沒個遮攔,畢竟白公子是客人,你多少也收斂點,老大不小的了,別讓父親看著著急。也不知什麽時候能變得懂事些,不再這樣喳喳呼呼。”

白雲一笑,風靈從石桌上倒了一杯茶,遞上來說:“公子請用茶。”風心坐在亭子裏,看著外麵的風,說:“父親不知怎麽想的,為何要把我嫁到那麽遠的地方?”風靈說:“那有什麽,聽說羅家的姐姐也是嫁到那邊呢,不過好像是那邊的一個普通人家,那個羅姐姐天生不是武林中人,這樣也好,據說那人家家道很好,聽說能和中原人成親,高興得不得了呢。”

風心歎說:“眼見這日子一天天近了,爹也真是的,讓我嫁給一個根本沒見過的人,哎,再好的父親,在婚姻大事上,也總不能照顧女兒的感受,倘若母親還在,一定不會同意的。”風靈小嘴一撅,說:“爹這次真的有點古怪,決定了就不讓我們更改!”

白雲說:“現在中原根本沒有寧日,烽火未絕戰亂四起,相信風大俠是為了你能過上平靜的日子,所以才會如此,況且孫家在台灣武林也算舉足輕重的人物,這門親事,也算門當戶對了。”

風靈說:“以後我的丈夫我就要自己挑,不滿意就不嫁,永遠都不嫁。姐姐也真是的,明知道丈夫見都沒見過,還不私奔。”風心嗔說:“你說話小心些,我同誰去私奔?罷了罷了,和你計較我早給氣死了。”

三人正說著,風天龍走了進來,說:“原來各路英雄都提前了幾天趕來,這幾天有點忙,白少俠,你也不是第一次來了,我就不招待你了,還有客人呢。”白雲急忙說:“風大俠不必多禮。”

風靈見父親走了,方才說:“父親看起來雖然高興,但是我覺得他這幾天乖乖的,老是暗地裏和一堆人說著什麽。”風心說:“爹一直都這樣,你不要亂說了。”風靈小嘴一撅,又說:“昨天還把我們的心靈寶石拿去看了一晚上,拿回來的時候,我就覺得怪怪的,總覺得不對勁。姐,你說是不是變得輕了些?”

風心說:“你倒是安分些,爹不過是想念母親而已,這兩塊石頭是他們愛情的見證,是從大理深山采來的玉石,精心刻磨而成,母親生前喜歡玉石,尤其是這兩塊玉石,你也別太胡來了,安安分分的,難道就會悶死你不成?”

風靈哼了一聲,說:“真是賢惠,懶得和你說。白大哥,我們去抓蝴蝶。”白雲搖頭說:“不了,早點休息吧,不日便是婚期,你們也別太累了,長途跋涉,不是鬧著玩的。兩位妹子,白某也要休息,這就告辭了。”

白雲來到客房,心想這兩個女孩,一個溫柔嫻靜,一個多嘴多舌,兩個人在一起,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但似乎兩人都沒有什麽變化。

婚期到了,那日張燈結彩,熱鬧非凡,白雲第一次參加別人的婚禮,覺得很是新奇,新郎還沒有趕到,想來要次日方才趕來,將新娘迎娶。

他正想著,忽然見到一群人急匆匆的趕來,其中大多他都認識,乃是闖王身邊的幾個高手,為首的一個正是“鐵騎將軍”胡輕天。胡輕天氣勢洶洶的停了下來,大聲說:“闖王有令,風天龍,你的女兒不能出嫁。”

風天龍問道:“不能出嫁?胡將軍,風家嫁女兒,羅家也在嫁女兒,為什麽風家的女兒不能出嫁?”胡輕天說:“這是闖王的命令,來人,風天龍圖謀不軌意欲謀反,將他拿下,家中所有東西,全部充公。”白雲被這突然而來的變故弄得幾乎呆在那裏,忽然聽到風天龍說:“胡將軍,誠如信上所說,一切拜托了,我絕無欺騙之心!”白雲心裏一震,想他在信裏要自己星夜兼程,前來送他女兒嫁往台灣,難道他早就知道會有今天?

胡輕天眉頭一皺,說:“胡說八道,誰看到你的信了!來人,拿下!”風天龍雙手一攔,說:“胡將軍,今日小女大喜,有什麽話,能到明日再說嗎?”白雲急忙來到後院,隻見風靈和風心正在那裏看著一株牡丹花。風靈見他來了,正急著要說話,白雲急忙說:“出事了,趕快跟我走!”

風心問:“什麽事,白大哥?”正說著,一群人已經衝了進來,白雲急忙拉著二人,飛身躍上屋頂,來到馬棚,牽了三匹馬,從後門疾馳而去。風靈轉過身來,驚叫一聲,原來大院已經燃起熊熊烈火,風心勒轉馬頭,正要回去,白雲急忙伸手拉住,說:“令尊武功高強,一定可以逃脫此劫。你可不能回去送死!”

風靈小心翼翼的問:“白大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白雲說:“我也不知道。不過看樣子,闖王一定布下了高手,我們能不能到得台灣,還是未知之數。”風靈氣憤的說:“是誰要同父親過不去,偏要在這個時候找不是,難道他不知道,這裏已經是闖王的地界!”

白雲冷笑說:“闖王,闖王,誰知道他是一個拯救萬民的大英雄,還是一個經營名利的小人!”風靈奇說:“你說什麽?”白雲說:“前來你家搗亂的人,就是胡將軍。”風靈問:“他不是父親的朋友嗎?”

風心擔心的說:“白大哥,我想回去看看,爹一個人在家裏,我不放心!”白雲說:“不能等了,要知道你爹平生走南闖北,多少風浪沒有經過,你們武功修為有限,幫不了他!”

忽然一陣琴聲響起,白雲說:“這是‘聖琴君子’,他能用琴音傷人,你們站著別動!”說完身形展動,已經飛上樹梢,長劍一揮,一道劍氣向那琴聲傳來的方向逼去。

隻見一個中年文士身形飄忽,已經到了近前,說:“白少俠,別來無恙!”白雲點頭說:“不知聖琴君子親自等候,有何貴幹?”聖琴君子輕輕撫著手上的琴弦,說:“無事不登三寶殿,白少俠,我要帶風家二位小姐回去見闖王。”白雲問:“是闖王親自下的命令嗎?我要見闖王。”聖琴君子淡然說:“你不必知道,在下從來從來都是奉命行事,不問是非。白少俠,倘若你一意孤行,在下隻有得罪了!”

白雲長劍一橫,說:“我倒看看你如何得罪我!”聖琴君子手上拈動琴弦,琴聲夾著一股突然襲來的勁力,向白雲刺來,白雲手上一揮,劍氣過處,音力被擊落一側,一棵碗口粗的大樹倒了下去。

風靈在一旁看著,小心的說:“姐,你說他們為什麽要抓我們?”風心搖頭說:“我不知道。你不要慌,有白大哥在,我們不怕!”隻見白雲身形飄動,已經繞著聖琴君子連出了十數招,風靈見兩人相鬥,勝負未決,心裏不免焦急。風心說:“白大哥的劍法輕靈而鬼魅,聖琴君子招招傾盡全力,不是他對手。”

聖琴君子感到那劍氣漸漸收攏,將他罩在中間,自己琴音中的勁力漸漸不能傷到白雲,他急忙使出平生絕學“十麵風聲”,長風繞動,白雲一招“無邊落木蕭蕭下”,聖琴君子感到心口一悶,一口鮮血噴了下來,人也落到樹下。

白雲返身回到馬上,聖琴君子伸手拭去嘴上的血,說:“我攔不住少俠,不過此去東南之路,險阻難行,倘若路上少俠僥幸能遇上孫公子,則可平安。”白雲點頭說:“多謝提醒。”心裏想:他們分明是阻止孫寧同風心的婚事,這到底是什麽原因?這些平時轉殺清廷高手的義士,為何突然之間同風天龍為難?

風靈見白雲一直不說話,便問:“白大哥,你在想什麽,我們會遇上什麽危險?”風心說:“不要分大哥的心,你安靜些待著。”白雲歎說:“我也不知道,風靈,你說令尊這些日子有些古怪,能想到什麽蛛絲馬跡嗎?比如說和闖王身邊的幾個將軍不和。”風靈搖頭說:“沒有,他似乎在商量什麽大事,就和以前一樣,都是不讓我們知道的。”

白雲知道這兩個姑娘甚少知曉風天龍的事情,當下也不再多問,說:“你們要留神些,這一路上一定會遇到很多追殺,咱們直接去找孫寧,他們不讓你出嫁,我就偏要讓你出嫁,完成風大俠的心願。”

風心說:“爹一直都效忠闖王,為何會這樣?”白雲說:“倘若讓我知道這其中緣故,無論是誰,我都不會放過。什麽為了天下百姓,現在,連多次救他性命的人都不放過。不過或許闖王本人是不知道這件事情的。”

三人趕了半日,已是黃昏時分,前後都沒有村子,白雲說:“隻有在此落腳了,你們將就些,我去找些木材來生火。”忽然風靈指著一棵樹,說:“你們看!”

暮色之中,一個骷髏的標記赫然出現,白雲說:“是骷髏寨主骷髏王。”風靈問:“他是什麽人?”白雲說:“他最擅長的功夫是腐肉神掌,一經擊中,全身肌肉會在半個時辰之內全部腐爛,山寨裏到處放著清廷高手的首級,此人厲害之極,不知正邪,看來是他們請來的高手!”

風心說:“他們知道你的那些朋友不是你的對手,所以一定要擊敗你,白大哥,太危險了,你還是走吧。”白雲堅定的說:“我做事情從來不在乎是否危險,而是看能不能對得起我的良心。風大俠千叮嚀萬囑咐,我不會讓他失望。”說完緩緩抽出長劍,削下一些樹枝,手上運力,一道劍氣彈出,火立刻燃了起來。他安然坐下,從背上取下琴來,輕輕彈了起來。

剛彈了一陣,隻聽一陣鬼魅般的風聲傳來,風靈拉著風心的手,險些叫出聲音來,隻見一個黑衣中年漢子,披頭散發,落在他們麵前。

白雲一麵彈琴,一麵說:“鬼見愁,你師父就派你來,也太小看我了。”鬼見愁大聲喝道:“白雲,我看你也是江湖上成名多日的大俠,倘若你一意孤行,就不要怪我們骷髏山寨不講情麵。”白雲說:“倘若你不怕我,又何必趕我走。像我,就無所謂,隻要你來,我就但殺無妨。”說完長劍一抖,琴已經背在身上,劍氣早已傾灑而出,磅礴之勢,難以阻擋。

鬼見愁雙掌一抖,空氣中一陣腐屍的味道傳來,風靈急忙捂住鼻子。白雲身形一轉,將那道掌力籠在當中,再一收力,鬼見愁慘叫一聲,毒氣逼入體內,倒在地上。隻見身體很快如同水一樣流動起來,漸漸隻有一堆白骨。白雲說:“什麽神掌,原來是會用毒藥而已。”

風靈有些害怕,風心平靜的說:“不要害怕了,以後不知有多少比這更嚇人的。”白雲轉身來,說:“骷髏王太不托大了,咱們吃東西。”說完手上一抖,一道勁力彈出,遠處一隻野兔已經應聲而倒,白雲飛身過去,撿了過來。

風靈說:“白大哥身手真快。”白雲一笑,剝去了皮,用棍子穿著,在火上烤了起來。三人吃完後,月亮已經照在中天,風心同風靈相擁而睡,白雲也靠在一棵樹上,休息了一陣。

忽然一陣風聲傳來,白雲猛地驚醒,隻見數十個黑影在林中穿梭,他猛地飛身上樹,下麵那幾十人都向著他們藏身之地過來。白雲身形一轉,長劍抖動,頃刻間已經傷了七八人,再一轉身,另幾人都落荒而逃。

身後忽然有人低低的說:“白少俠,果然好功夫。”白雲轉身一看,隻見一個脖子上戴著一堆骷髏頭的老頭站在那裏,如同一個弱不禁風的野鬼。白雲問:“對付我,用的著這麽大的陣仗嗎?骷髏王,你自己死也就罷了,何必搭上這麽多兄弟!”

骷髏王陰陰的說:“我們兩個的確要死一個人,不過你已經中了我的‘屍毒’,剛才你吃的野兔,就已經被我下了毒。”白雲不屑的說:“我要連這點本事都沒有,還混什麽?那兔子活潑亂跳,一定是你漏了使毒,骷髏王,不用故弄玄虛,出手!”說完長劍一繞,向骷髏王殺去,剛一出手,隻覺體內一股冷氣襲來,全身一陣冰冷,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骷髏王喝道:“受死吧!”一個骷髏頭擊了過來,白雲居然不能提氣閃開,被擊落地上,隻見一隻左手已經黑了。

他勉力運勁堵住毒氣來襲,手上長劍一揮,一道劍氣穿過,骷髏王不料他還能出動如此淩厲的劍氣,身上中了一擊,白雲再要摧動劍氣,但已經力不從心,幾乎昏厥過去。骷髏王緩緩走了上來,說:“白少俠,你太自負了,我骷髏王出手,從未失敗過,你也不例外。”

白雲問:“我想知道為什麽?”

骷髏王說:“我隻不過受人之托,你要知道為什麽,就去問孫將軍,不過我也可以告訴你,倘若殺了你,我的報酬可不小,足夠我這一輩子無憂無慮的過日子了。”白雲說:“為什麽他們要殺我?”

骷髏王奇怪的說:“為什麽?我也覺得奇怪呢。本來你是他們同生共死的兄弟,江湖上誰不知道你的大名,我也很奇怪,為什麽要殺你。不過這些問題對我不重要,我隻管自己;對你也不重要,因為你馬上就要死了!”

白雲奮力起身,一劍刺去,那一劍本來該有無窮勁力,但現在卻軟弱無力,被骷髏王輕輕彈開。骷髏王說:“馬上你就會化作一堆白骨,這個過程並不痛苦。”白雲看到那一掌帶著一股強烈的臭味向自己頭上罩來。

忽然一個人影一閃,骷髏王倒在地上,白雲看到那黑衣女子落到地上,伸手封了白雲的穴道,說:“尚未毒氣攻心,你試著運力,應該會很快複原。”白雲運氣逼毒,不一刻睜開眼來,雖然全身疲憊,但卻有著說不出的輕鬆。

黑衣女子冷冷的站在那裏,白雲問:“你怎麽知道有人殺我?”黑衣女子說:“闖王想得到傳說中的至寶龍圖,所以要派人殺你。”白雲問:“龍圖在哪裏我怎麽知道?為何要殺我?”黑衣女子說:“二十年前,大批寶藏失落江湖,據說一幅圖能夠找到這批寶藏,找到的人能夠得到天下,因此被人稱為‘龍圖’,龍圖曆來下落不明,但是最近有人得到消息,說是在風家。”

白雲問:“你就是這樣才一路跟到風家?可是讓他們殺了我,你不就可以得到風家這兩個後人,龍圖的下落,不就水落石出了嗎?”黑衣女子說:“我仔細查了很久,風家的確不知道龍圖,或者是有人嫉妒他們風家得到闖王和武林同道尊敬,同時風天龍又是北少林俗家弟子,聲名太大,所以造此謠言,意圖中傷。”

白雲說:“倘若闖王知道這件事情,那麽他不擇手段,不分是非,實在罪大惡極。就算得到龍圖,得到天下,不能造福百姓,又能如何?”黑衣女子冷笑說:“笑話,天下果真有這麽迂腐的人,白少俠,你枉負盛名,可是卻可笑之極,為了一個承諾,不怕付出生命,做事情還真能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還真是為了天下百姓。如果你真是為了天下百姓,你還不如殺了他們,省得他們一輩子辛辛苦苦,為他人作嫁衣裳。”

白雲說:“這話太過偏激了。”

黑衣女子冰冷的說:“古人說過,‘以暴易暴,未知其非’,不管誰得天下,都說是為了百姓,可是你相信他們真的為了百姓嗎?好在你還年輕,可以看到的,那種謊言連三歲孩子都難以騙倒,你還那麽堅信。人都會為了自己著想,除非你愛別人,勝過愛自己,而這種愛,世上是絕對沒有的。”

白雲看著黑衣女子,說:“你有你的理由,我也有我的道理。不管怎樣,我還是多謝你救了我。”黑衣女子說:“我倒不圖你謝我,等你傷好後,我要親自會一會你這神乎其神的琴劍書生。”

說完展身離開。白雲見風心二人冷得直打哆嗦,麵色已經發黑,急忙上前運功為她們驅毒,一直到了天明時分,看著兩個熟睡的人,他不由笑說:“睡得真好,可惜就是從鬼門關走了一回,自己都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