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

第十回:相見歡

如新手上長劍一揮,怒說:“邪魔外道,簡直太猖狂了,當著武林同盟的麵,居然敢肆無忌憚的殺人,今天我就讓你們嚐嚐我這‘伏魔神劍’的威力!”

六支細長的劍在空中一晃,朝野田一郎身上圍去,野田一郎急忙出刀,隻見長劍被刀鋒之氣一刮,一支支向回飛來,如新以氣禦劍,但是六支長劍卻隻是在空中飛舞,絲毫不能近野田一郎的身體。

二人在場上鬥了幾招,忽然間野田一郎大袖一揮,勁風撲來,在場上掀起一股喧然大風,林初成驚說:“這就是傳說中的‘大化神通’,看來我們得開溜了!”隻見場上人仰人翻的樣子,立刻亂成一團,帶著野田一郎尖利的笑聲,顯得恐怖而詭異。

風漸漸止住,隻見無心和林羽依、如新已經將野田一郎團團圍住,夢君見三人聯手之力,都隻能將野田一郎袖中狂風限製在一個小範圍內,而且氣流越來越猛烈,無心大師幾人已經明顯覺得吃力。無為等人急忙揮舞禪杖圍了上去,野田一郎大聲笑著:“好,正好讓我一起收拾你們!”

隻聽哄的一聲,無心等人被狂風卷落地上,兵刃禪杖掉了一地,野田一郎落在牆頭,大笑說:“好厲害的武林同盟,你們的高手呢?”林初成搖頭說:“武林同盟的高手,簡直太少了!丟人!”

夢君看到古玉龍忽然衝了出來,向野田一郎刺去,野田一郎手上一揮,古玉龍的身子被風刮在半空,夢君便要飛身而下,林初成拉著她說:“他沒事,野田一郎要戲弄一番才會滿意,你去了也幫不上什麽,看看這魔頭的意圖。”

夢君說:“就是看到大哥被戲弄,我才……”

忽然間古玉龍身子輕飄飄落到地上,隻見無言大師緩緩落在古玉龍身邊,合十說:“施主,何必這麽殺氣騰騰,聽說長刀會以前與中原各派本是朋友,大家以武相交,是同道中人,為何要互相殘殺,鬧得大家都不可收拾。”

野田一郎喝道:“老禿驢,看你的身手,倒也不錯,不知是少林哪位高僧?”

無言搖頭說:“施主說話果然奇怪,又是禿驢,又是高僧,讓老衲既不能高興,也不至於傷心,這可如何回答。”

野田一郎手上長刀一指,說:“廢話少說,受死吧!”

長刀卷出一股狂風,但是無言大袖揮動,狂風頓時停了下來,兩人都暗自催動內力,林初成和夢君都知道,看似平靜的廣場,其實隻要其中任何一人落敗,場上必然會當場血流成河。

夢君看著古玉龍,古玉龍看著無言,無言看著野田一郎,野田一郎狠命的摧動內力,感到一股熱流湧來,鮮血幾乎湧到了口中,他急忙收回內力,飛身離開,一麵大聲說道:“老和尚,今日看你們同盟聚會,暫且放你一馬,你們的人頭,我隨時來拿。”

古玉龍正要說話,無言忽然吐出一口鮮血,古玉龍驚說:“師傅,你……”無言伸手示意,說:“他比我好不了多少,沒有一年半載的休息,是不會複原的。”古玉龍問:“師傅,你呢?”無言說:“我反正也是廢人一個,休養多久都無關緊要。”

林初成說:“要練成無言大師這樣的內力,當真不容易,少林派也隻有無言大師,才那算得上是真正的高手。”

一個年輕男子走了出來,笑說:“少林派果然厲害,當之無愧的武林盟主,今後大家跟著少林,一定能夠將武林同盟的正義力量,發揚光大,除盡天下邪惡之人!”林初成說:“那是黃山派新任掌門華不諱,簡直惡心到了極點,你看他這麽個標致的人,心裏卻是個膿包。”

夢君看著古玉龍,心想名師出高徒,以後大哥也會成為一代高手……

林初成說:“你想什麽這麽著迷?”夢君一笑,說:“沒什麽,我在想要是沒有無言大師,豈不是一場武林大會,讓一個東瀛人為所欲為。”

林初成說:“何必分得那麽清楚,你要想著,所有的是是非非,都會化為煙塵,就像人一樣。”夢君白了林初成一眼,說:“胡說八道。”

她也不知林初成後來說了句什麽,隻是很關切的看著古玉龍,隻見無言被古玉龍攙扶著,已經離開了廣場。下麵華不諱和鬆雲等人已經開始了高談闊論,夢君聽不下去,就來到古玉龍和無言大師所居住的小院裏,隻見無言在榻上盤腿坐著,無言大師正說著,“此去北方,路途遙遠,你要記住,不是為了揚名立萬,而是要真正找到一條適合武林的路,讓武林重新恢複平靜,做點真正有用的事情。”

古玉龍點頭說:“師傅小心,弟子會記住的。”

無言歎說:“說實話,我對佛法毫無心得,心中想的,永遠都是俗世中的事情,說起來,我不過假手於我的弟子,作我想做的事情,我從來沒有問我的弟子是否願意,是否喜歡走這條路,師傅老了,老人總是覺得自己為孩子們找到了一個最好的方向,卻很難洞悉孩子的心。出了這個院子,你就自己決定自己的事情,為師和你,也就緣盡於此了。”

古玉龍急忙說:“師傅,這萬萬不可,弟子心中想的,和師傅想的是一樣。弟子願意永遠作師傅想做的事情,弟子的手,就是師傅的手,那麽弟子的心,又怎會和師傅不一樣?請師傅……”

無言揮手說:“好了,這本是你離開師傅後做的決定,不要急於決定以後的事情,想象永遠代替不了事實,心境更不可能不以物而喜悲。玉龍,你走吧。”

古玉龍點頭說:“師傅放心,弟子會找到自己的路。”

夢君隨著古玉龍離開了寺廟,林初成說:“看樣子,你想跟著他了?反正我也要去北方,正好跟著他,一路也好有點事情作。”

夢君冷笑說:“我跟著他就是了,你就不必了。”林初成跟著夢君,一直走到寺外,忽然看見寺門幾個和尚倒在地上,二人急忙搶上前去,隻見每個人脖子上都中了一刀,一刀封喉,見血即往,和長刀會殺人的手法極其相似。

夢君說:“長刀會也太猖狂了。”林初成說:“你看看你身後。”夢君轉過身,隻見無心大師領著華不諱等人,已經緩緩走下石階,無心朗聲說:“妖孽,你為禍武林,作惡多端,今日武林同盟就要大開殺戒,除掉你這禍害!”

夢君看著黑壓壓的一群人,說:“我不管你們是要除去魔頭,還是要建立功名,總之人不是我殺的,我也不會使用長刀。是長刀會的人陷害……”林羽依喝道:“住口,妖女,你作惡多端,不殺你,難以換回武林平靜,今日就算林某死在你的手上,也要還武林一個公道!”說著已經走上前來,彩帶在空中一搭,向夢君身上纏來。

夢君還未出手,林初成已經抖動長劍,在風中一道光芒繞過,林羽依急忙退了一步,鬆雲說道:“他就是黑衣風神!”

如新喝道:“錯,他是玉簫公子,是武林敗類,他們兩個就是人渣敗類,人人得而誅之!”鬆雲說:“他明明就是黑衣風神,不要以為他長得英俊瀟灑,就說是玉簫公子,黑衣風神一樣可以英俊瀟灑,儀表不凡。”

華不諱說:“不管他是黑衣風神還是玉簫公子,現在他在殺人的現場,就應該抓起來,問個清楚。無心大師,你是盟主,你一聲令下,大家將這兩人擒住,不就成了。”夢君抽出劍來,喝道:“有本事,你就來抓,整天隻知道胡說八道!看你們有多少斤兩。”

華不諱說:“看來姑娘真是用劍的人,也許真有什麽誤會。”林初成說:“你還沒有動刀子,他就怕了。”華不諱冷笑一聲,長劍一拔,亮閃閃的在陽光下晃動著,他冷冷喝道:“妖孽,看來武林正派饒你們不得!無心大師,莫怪華某在此斬妖除魔!”

夢君見華不諱劍風淩厲,但是劍招還未到無懈可擊的地步,她揮劍刺去,輕易的將華不諱手上長劍格開,林初成手上一抖,一道黑光閃過,華不諱急忙退後,喝道:“小子,你怎麽會有黑娘子的‘散功粉’?”

林初成一笑,說:“黑娘子的藥,就是拜我為師學會配製的,怎麽,華掌門,難道你怕了?”華不諱一抖長劍,說:“哼,斬妖除魔,乃是我輩本分,豈有畏懼之意!”說完和身撲了上來,夢君正要出手,忽然身後傳來一陣淩厲的暗器破空的聲音,她回身動手,抓住兩支長箭,隻見一個中年漢子,騎著快馬,拿著弓箭,喝道:“妖女,我追了你好久!”

林初成問道:“閣下是誰,來參加武林大會的嗎?”

那人下了馬,來到華不諱等人身前,說:“這些應該是武林同盟的兄弟了,我們台灣武林趕赴中原武林大會,一路上被這些賊子追殺,四處分散死傷甚重,今日便要殺了這個妖女,為那些死去的弟兄們報仇!”

如新朗聲說:“好,為了這些妖孽不再濫殺無辜,我們應該替天行道!布陣!”隻見數十支細長的劍在空中淩空布開,將夢君、林初成團團圍住,林初成低聲說:“咱們現在是四麵楚歌了,小心。”

夢君回身一看,隻見後麵又來了幾個男男女女,想來和那射箭的人本是一路,那幾人正是南山、水若清、木劍秋、冷雲,他們看來甚為疲憊,想來應該是很辛苦才趕到這裏。

如新喝聲:“出劍!”數十支長劍從四麵八方憑空刺來,幾個尼姑在一旁揮氣禦劍,忙的不亦樂乎。林初成手上一抖,立刻四周升起一團白霧,兩人乘亂飛奔離去。

走了好長一段,林初成這才停了下來,說:“沒想到這些正派人士,武功還是不容輕視。為什麽平時我總覺得他們都不厲害。”

夢君說:“隻有你才怕他們,我和姓華的過過招,發現也不過如此。”林初成說:“看來你對正派的印象也不怎麽樣,不然怎麽不說華掌門。”

夢君說:“都看清了他們的嘴臉,我當然討厭他們。現在我要找大哥,大哥需要我幫忙。你走吧。”

林初成說:“這些正派人士耳目眾多,咱們早就被盯上了,現在你就是長刀會的妖孽,殺你已經成了勢在必行的事情。所以,你不但幫不了古玉龍,甚至根本就無法和他在一起。你以為他和我一樣明白事理,一樣不管正派老頭的是是非非。”

夢君白了林初成一眼,說:“我懷疑是你嫁禍給我,你就是長刀會的人。”

林初成跟著她走了一陣,忽然夢君看到河中飄來一具屍體,她停了下來,指著屍體說:“是長刀會的人殺的嗎?”林初成搖頭說:“不像是,你看這人身上一點傷口都沒有,應該是中了內傷而死,難道是讓江湖中人聞名喪膽,清廷第一高手鬼屠無影手所為?清廷高手已經南下,到了武林同盟聚會之地?”

夢君看著那具屍體,歎說:“為什麽武林中會有這麽多打打殺殺?長刀會、中原武林,現在還有清廷高手。”林初成說:“那可不,武林有正邪,正邪中也有支持清人和明人之分,還有外族人,自立門戶的江湖散客,還有像平教這樣獨樹一幟我行我素的門派,武林中最多的就是恩怨,糾纏不清,想起來就讓人頭疼,不知道你那個古大哥是不是吃錯藥了,偏偏要想認認真真幹點事情。”

夢君說:“像你一樣就好,什麽都不作,遊戲人間,活著有什麽意思,和我在相忘穀的日子有什麽兩樣。我喜歡這種日子,你可以自己決定自己的人生,可以改變你要改變的事情。”

忽然一陣簫聲響起,林初成說:“好淒厲的簫聲,一定是‘竹簫玉劍’水玲瓏,隻有她的簫聲才能釀造這種氣氛。”夢君問:“她是個什麽樣的人?”林初成一本正經的說:“一個清廷的殺手,喜歡吹簫,喜歡收藏玉器,也喜歡殺人。奇怪,她在這裏出現,難道是要殺我們?”

夢君立刻有些緊張,問:“她,她在哪裏?”林初成一笑,說:“有我在,你不必驚慌。”那簫聲漸漸遠去,夢君問:“她好像走了,對不對?”林初成說:“對,看來那些武林大派的人,別想實行他們布下的自以為是的計劃了。”

二人走了一陣,夢君看著水中蕩漾的林初成的影子,心中想著許多事情,林初成是一個風度翩翩的人,他可以時而像是君子一樣處變不驚麵不改色,時而像是無賴一樣嬉皮笑臉,時而像高手一樣談笑自若,時而又像是小混混一樣撒腿就跑。夢君對林初成毫不在意,因為她心裏隻有古玉龍,她不能控製自己想什麽,更不能實現自己的想法。

兩人走了一陣,忽然見那簫聲又一次響起,這次更加淒厲,更加可怖,林初成說:“難道她真要在這裏殺人,傳說簫聲響起三次,將會動手殺人,而這小河邊上,好像隻有咱們兩個人。”夢君暗暗捏著劍,說:“我不怕,有本事,就不要躲躲藏藏。”

林初成說:“你連人家在什麽地方都不知道,還不怕。人家能夠讓你隻聞簫聲不見人影,就一樣能殺人不見血。”

夢君四下裏看著,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她看到的是一個衣衫襤褸的人,拿著一柄鐵劍,連滾帶爬的跑來。那人到了二人跟前,說道:“救……救我!”林初成急忙扶住,隻見那人麵色蒼白,嘴唇發白,顯然是奔跑太久,幾乎昏厥。

林初成取出一枚丹丸,塞在他口中,說:“誰在追你?”

那人過了一陣才回過神來,一麵到河邊洗了把臉,這時夢君才看清這人是個眉清目秀的公子,他休息了一陣,喝了幾口水,說:“就是那個吹簫的女人,她要殺我。”夢君問:“你是哪一派的?”

那人說:“我,我是鐵劍門,在下,在下是林雲。”林初成笑說:“我們還是本家,不過我好像沒有聽說過你,那女人為何要殺你?”

林雲搖頭說:“不知道,我們好不容易從台灣來到這裏,沒想到,這裏到處都是壞人,而且武功高強,本來大家一起前來,現在,都找不到同行的人了。”林初成說:“他們有的已經到了武林同盟。”

林雲鬆了一口氣,林初成說:“可惜你運氣不好,我們正是武林同盟要追殺的人,如果被同盟的人看到你和我們一起,也會認為你是長刀會的妖孽。”

林雲忽然一緊張,劍鐺的一聲掉到地上,驚恐的往後退著,說:“你,你說什麽!你們是?”夢君看到林雲緊張的樣子,心裏不免覺得好笑,說:“我們是武林同盟眼中的妖孽,你是應該跑,不過反正是被竹簫玉劍殺死,一樣。”

林雲還沒有說話,忽然聽到水玲瓏的聲音說:“就算你們不是長刀會的人,他也一樣活不過明天。”

林初成看著眼前這一身白衣的中年女子,說:“阿姨,像你這種年紀,應該在家抱孩子的,怎麽,找不到老公嗎?”水玲瓏冷聲說:“老娘對男人沒興趣,納名來!”說著手上一柄玉劍已經出手,白光閃爍,向三人撲來。

夢君急忙出劍相迎,隻覺水玲瓏的劍氣像是磅礴無邊的大浪,翻滾不止,無法平息,才幾招下來,夢君就有些手足無措。林初成手上一抖,打出一柄暗器,水玲瓏伸手抄在手上,正要扔開,忽然慘叫一聲,退了回去。隻見她手上已經多了一條蟲子,她拚命的往地上甩著,可惜怎麽也扔不掉。

林初成笑說:“這正是苗人所養的千奇百毒蟲,你還不封住全身穴道,運氣療傷,讓你一輩子變成殘廢!”水玲瓏問:“你是苗人?”林初成說:“關你屁事,先治你的傷再說,又不嫁給我,問起我的生辰八字不成?”

水玲瓏大叫一聲,一股內力逼來,一道血箭衝了出去,一隻手指連同那蟲子都落到地上,夢君隻覺心裏一疼,有些發毛起來。林初成急忙抖出一道白霧,拉著夢君向遠處飛奔而去。林雲跟著他們,三人一直到了一片桃林中,還不敢停下來,忽然林初成停下說:“完了,我們進入了一個陣法!”

夢君仔細看著,林雲驚慌的說:“會不會,會不會是他們……”夢君忽然說:“我知道,我熟悉這陣法。”她領著林初成等人走了一陣,漸漸看到一條小河,夢君說:“想不到這裏還有一個與世隔絕的相忘穀,竹簫玉劍要進來,一定得費些時間,咱們可以想點辦法。”

林初成說:“那婆娘武功高強,心狠手辣,你們也看到了,看來殺林大哥是她的本意,那就沒辦法了,除非我們殺了她。”

林雲正要說話,忽然一陣狂風刮來,林初成說聲:“小心!”一把拉著夢君,隻見兩道鐵鏈在空中一晃,差點把三人的人頭削去。

狂風過後,隻見一個形同怪物的人站在三個人麵前,那人臉上斑斑駁駁,全是傷痕,手上掌和胸口鎖骨被鐵鏈穿空,一手拿著一根鐵鏈,腳軟軟的站在空中,像是被挑斷腳筋,以氣運行一樣。

夢君大著膽子問道:“老妖怪,你是什麽人!”那人大笑起來,說:“你們才是妖怪,說,怎麽來這裏的?”夢君說:“關你什麽事?這裏又不是你家?”

那人的身子晃動起來,鐵鏈在風中嘩啦啦的響著,林初成說:“前輩,是誰把你害成這個樣子,說出來,或許晚輩能做點什麽。”

那人說:“前輩?我很老嗎?”

夢君說:“你又不是人,我怎麽知道你老不老?裝鬼來嚇人,你以為我們會害怕嗎?”林初成說:“不得無禮。前輩,這位姑娘是因為害怕才這麽說,前輩一定遭人陷害,才落到這步田地,有什麽事情,晚輩能夠為前輩效勞的嗎?”

那人哈哈大笑,說:“年輕人,你的嘴真甜,可惜現在對我而言,就是活著,也沒有了意義。我沒有什麽事情要做,因為我連為什麽活著都不知道。這麽多年,隻有你們才走了進來,我終於見到了人。”

林初成說:“我們可以帶前輩離開這裏……”

那人哼了一聲,說:“我當然可以離開這裏,但是,我能去哪裏?我不相信世上很多東西,因為他們會騙人,還是一個人,清清靜靜的過日子,簡單,沒有欺騙,也不會有陷害,那多好。說,你們來幹什麽,誰讓你們來的?”

林初成正要說話,夢君已經說:“這種地方你以為我想來嗎?有人害了你,你找他報仇就是了,何必要來嚇我們,無聊!”

那人蒼涼的笑了起來,末了說道:“我沒有嚇你們,是你們嚇著了我!好久沒見到人了!哈哈哈!”林初成走上前去,看著那人,說:“是誰把你害成這個樣子,我看前輩是武林高手,為何不出去報仇?”

那人看著林初成,說:“是不是所有受到的傷害,都要報複?”林初成點頭說:“應該是的,隻要你有能力,有機會。”

那人哈哈大笑起來,說:“可是當傷害你的人,是你最不忍傷害的人,你還會這樣嗎?繼續堅持自己報仇的念頭,哪怕會後悔?”

林初成說:“你最不忍傷害的人,為什麽會傷害你?”

那人搖頭說:“因為她恨我,她認為我傷害了她,我一直在想,她是一個絕對不願離開這個地方的人。而我,一生隻出去過兩次,都是為了找她。”

林初成說:“所以她把你弄成這個樣子,讓你永遠也不會去找她。你這個樣子,當年一定連行動都很困難。她對你這樣,你為何還不忍傷害她?”

那人說:“或者,她真的討厭這個地方,可是我卻必須留在這裏。”林初成問:“為什麽?”那人說:“我的義父告訴我留在這裏,等他回來。義父要我練好武功,他會告訴我許多事情。可是義父一直沒有回來,她就已經闖入了我的生活。從此我每天都陷入矛盾,甚至希望跟她一起踏入我從未接觸過的世界。但是我似乎已經習慣,而且我更喜歡兩個人在一起靜靜相處的那種感覺。”

夢君說:“你活該,誰讓你把另一個人關在一個籠子裏,一個人最不能失去的就是自由。更何況,你的義父隻是一句話,這句話根本不清不楚,難道你就要為此耗費你的一輩子?你不但自己莫名其妙的束縛了自己,還企圖束縛別人。明明是你對別人造成了傷害,難道你不知道,哀莫大於心死,人最不能承受的傷害就是心靈的寂寞和因為寂寞而飽受的摧殘。”

林初成說:“但是,女人不應該用這種方式來結束所謂的摧殘。一個為愛情絲毫不能犧牲的人,就是一個狠毒的人。一個狠毒的人應該受到唾棄,也應該被報複。前輩,你應該走出去,找到那個人,至少你要讓她明白,她做錯了一件事情。”

夢君說:“她才不會認錯,因為她本來就沒錯。林初成,你願意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呆上十年八年嗎?”林初成說:“如果你在這裏,我就願意。”

夢君冷聲說:“不知道他是你什麽人,這麽替他說話。我不和你說了,無聊。如果不是外麵有殺手,我是一刻也不願留在這裏。我和那個女人有著想同的遭遇,被自以為愛護我的人,禁涸在一個籠子裏,我從來就隻有一個理想。隻要離開那地方,一切都將變得美好。”

那中年人喃喃的說:“原來如此,原來女人對於生活寂寞的忍受,遠遠不如男人。原來她每一個寂寞無眠的夜晚,心裏惦念的,依然是外麵的世界。可是我……”

夢君說:“你也沒有必要為了義父的一句話而困在這裏。你可以離開這裏,重新選擇你的生活,雖然,你的身體受到了摧殘,可是你的心,仍然可以感受到世上各種複雜的取舍,和人們不同的心情,那是比花草樹木更加引人入勝上百倍的東西,那自由的空氣,會讓你忘卻寂寞時孤獨無奈的痛苦,也會淡忘你對痛苦回憶的銘記,因為隨時將發生的各種奇妙的際遇,是你固守在一個地方永遠無法感受的經曆。”

那人歎說:“原來我錯了,可是我對外麵,一無所知,我不知道……我一直所作的事情,就是練功。”

夢君說:“你真可憐,一直聽你義父的話,你活著完全失去了意義,幸好你遇到了我,所以你可以重新過你的生活。外麵是一個誘人的世界,離開這個鬼地方,跟我們一起走,那樣多好。”

那人轉過身,看著滿樹的桃子,桃子在夏天的風裏,長得很結實,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景致,再次印入眼簾,雖然他從未感到厭倦,但是對於外麵世界的好奇,卻不禁在心中漸漸燃起。林初成說:“前輩,她這話說得也不錯,與其日複一日的想念同一件痛苦的事情,想念一個永遠不會回來的人,還不如到外麵去,碰到千千萬萬的人,作千千萬萬的事情。前輩的武功可以說得上獨步武林,一定會有所作為。”

那人說:“出去,就是武林嗎?就是那個打打殺殺過日子的地方?”

夢君說:“我怎麽說得清楚,在武林中一樣有平凡的生活,有你珍愛的人,有你眷念的東西。隻有你自己,才能知道那是個什麽地方,如果一定要弄明白了才去,那麽你最好還是留在這裏。”

那人走在草地上,和林初成並肩走著,夢君跟在後麵,心想:這個林初成怎麽跟這個老頭羅羅嗦嗦彈了這麽久,難道是想讓這個老頭幫他對付清廷的殺手?其實我也應該哄著這個老頭,如果他動起手來,我一定打不過。

三人走了一段,來到幾間茅屋前,中年人停下來,說:“你們在這裏坐坐,我進去給你們煮一點粥。”林初成急忙說:“前輩不用多禮,我自己來就是了,前輩應該想法子除掉這兩根緊緊束縛在身上的鐵鏈,這樣,才能輕鬆的離開這裏。”

中年人看著那兩根鐵鏈,說:“是啊,這麽多年,我都忘了可以除去它們。”說著已經走到中間一間屋子裏,坐下運功,不多時就將鐵鏈震碎。這才看著夢君,說:“公子,你們是哪一派的?”

夢君見林初成已經不知去了哪裏,想他原來是在和我說話,於是說:“我們都不是武林大派的人,不足掛齒。要是你找到那個人,你會怎麽樣?”

那人說:“不知道。你說呢?”

夢君說:“我自然也是不知道。”他們兩人都想了一陣,不知道該說什麽,過了好久夢君才問:“你從來不離開這裏,可是你們是怎麽認識的?她也是像我一樣有一天來到這裏嗎?那她願意留在這裏,一定也是心甘情願的了,當年你是不是也是一個英俊瀟灑的人?”

那人說:“她,她倒是也是無意中來到這裏,那時我們都年輕,她很美麗,不過……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命運的安排,我總是認為這就是命運。”

夢君說:“命運?我從來就不信,世上沒有神仙,也沒有不可改變的命運,隻要你有勇氣,不管什麽,都會成為現實。所以,以前那些愚蠢的事情,那些浪費了的時間,你都不要再想了。”

那人沉默了一陣,夢君也不知該說什麽,兩人又沉默了好久,林初成端了幾碗湯過來,說:“你那裏好像隻有米,我到外麵采了些野菜,你們將就吃點。”夢君喝了一口粥,覺得味道還不錯,那中年人讚不絕口的說:“好味道。”

夢君一笑,說:“是啊,以前你吃隻有米熬的粥,怎麽知道別的好味道?隻有自己嚐到了,才能知道。”

一時吃畢,夢君見那中年人行走之際,全是以氣運行,腳上根本沒動,心想這人的功夫的確不錯,和無言大師簡直不相上下,當年那個女人,下手也的確狠毒,從頭到腳,都重重傷害,他為了練這禦氣而行的功夫,也不知花了多少時間,受了多少苦。

林初成和那中年人說了一陣,那中年人顯然不擅長交流,隻是偶爾說上幾句,不過夢君也感覺到氣氛已經有所好轉,心想這個中年人雖然悲慘,但是卻很隨和,看來當年那個女人的確錯過了。不過就算林初成是個好心腸的人,我也絕不會跟著他,因為我心中隻有大哥,那個女人當年也一定希望得到自己夢想的東西。

想到這裏,她便尋思,不知那些殺手有沒有離開桃林外麵,她想著古玉龍既然要北上,她也一定要北上,而且一定得盡快,在一個沒有幾大派也沒有長刀會的地方,她和古玉龍才能夠冰釋前嫌。

她居然並不怨恨古玉龍,或許是不管受到了多大的冤枉,始終能夠化險為夷的緣故。

她起身來,向外麵走去,不多時林初成就跟了上來,說:“姑娘,我就要和這位前輩說好了,他要是跟著我們,我們一路北上,根本不怕什麽清廷殺手。”

夢君冷冷的說:“我本來就不怕。你北上幹什麽,在這裏當你的黑衣風神也好,當你的玉簫公子也好,總比被清廷高手追殺的好。”

林初成說:“我正好到北邊去有事,那是順路。既然姑娘不怕,我也不怕。咱們這就離開這裏吧。”夢君忍不住問:“你和那位前輩說了什麽?怎麽說了這麽久?”林初成說:“說了這麽久,還不是什麽都沒有說,我本來想跟他大談人生、理想、抱負,等他心頭豁然開朗的時候,再慢慢打聽他的情況,想想怎麽利用他,可惜姑娘急著要離開這裏。”

夢君說:“我可沒興趣在一個老頭身上下功夫,他已經受到了傷害,還經的起你折騰。你就積點德,好好的讓他安度餘生吧。江湖險惡,帶到外麵來,會出事的。”

說著已經來到小河邊上,看著清澈的流水,夢君的心忽然竟開朗起來,走在桃林中,半熟的桃子誘人的掛在眼中,輕柔的風恍惚的掛在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