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

十一回:雲和月

出了桃林,小河靜靜的流淌著清清的水,夜幕即將來臨的林子裏,到處彌漫著祥和而溫柔的氣息。

夢君一路往南走著,走了幾日,一直打聽不到古玉龍的消息,到了一個客棧,夢君心情有些鬱悶,林初成叫了一桌酒菜,一麵吃,一麵說:“你放心,沒有消息就說明沒出什麽事情,古玉龍這次不是以五大派的門人身份行走江湖,他當然知道隱藏自己的身份。不像有些人,招搖過市……”

正說著,隻見樓上的人指指點點,夢君向樓下看去,街上走來一大群人,以林羽依、林玉芙為首,一群男男女女跟在後麵,趾高氣昂,人們紛紛評述著他們的來頭。掌櫃的忙出來迎接,林羽依看了看招牌,一個青年男子說:“我們武林同盟有自己的住處,早就準備好了。”林羽依也不說話,人已經走了很遠。

夢君說:“幸好不在我們這裏,要不然,我又要被發現了。”林初成說:“你放心,應付五派的人,我還是措措有餘,他們也就那麽點手段。可是對付清廷的殺手,那些神出鬼沒的人,我可沒轍。你看這樓上喝酒的人,說不定他,他,他,就是一個凶狠的清廷殺手,會叫的狗不敢咬人,不說話的狗,藏在不為人知的角落,卻是人最害怕的東西。”

夢君沒有聽林初成說什麽,她心裏想著什麽事情,忽然看到樓下走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仔細一看,隻見那人正是無笑,而無笑身邊,走著一個英俊瀟灑的青年公子,夢君心裏想:無笑怎麽這麽快認識了他,他是什麽人?隻見二人走在街上,十分親密,絲毫不避嫌疑,夢君想那無笑是三十來歲的人,那男子最多二十來歲,怎麽和她在一起?

林初成笑說:“看什麽,那是最近被封為‘盜草聖姑’的多情女,她最喜歡勾引十七八歲的英俊少年,最近遠近聞名,她好像是你的朋友。”

夢君轉過頭來,說:“你怎麽知道?”林初成說:“她離開台灣之後,一路上幹的就是這樣的事情,你身在江湖,怎麽像是一個透明的人,就是半柱香之前,坐在左牆角的三個人還討論過這個女人,他們對這個女人很感興趣,不過好像你並沒有聽到他們說話。”

夢君搖頭說:“我幹嗎要聽?”

林初成說:“身在武林,最重要的是消息。隻有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隨時打聽情況,才能了解武林最新的動態,比如六大清廷殺手南下,五大門派北上,平教八大護法從東北雪山趕往中原,這些消息,很多就和你切身相關,可是你好像並不關心。”

夢君說:“我關心這個幹嗎?”

林初成說:“一點江湖經驗都沒有,古玉龍去幹什麽,去北邊打聽情況,他要打聽的,自然是武林的情況,而武林情況最集中的地方,那就是會聚如今最大的同盟,最強的殺手,和最神秘的門派的地方,所以,找到這幾批人,就等於找到了古玉龍。這不是和你切身相關的嗎?很多問題,要能夠觸類旁通,以一點帶全局,這樣才能運籌帷幄,成竹在胸。”

夢君一笑,說:“你還是有點聰明,好吧,既然你已經打聽好了,我們就有了去的地方,趕路吧。”林初成說:“來得早不如來得好,路是不用趕了,今晚黑心婆婆要對付空靈島的兩個掌門,在前麵設下了埋伏,我們可別撞著了,先過了這一劫再說。”

夢君盯著林初成,說:“你是神仙不成,為何連這個都知道?”

林初成說:“剛才坐在對麵的那個漢子,他下樓的時候顯露了黑心婆婆‘九天飛鳳’的身法,說明黑心婆婆就在附近,他走得這麽急,一定有要事,而這一帶隻有空靈島的人經過,那麽一定是黑心婆婆對付空靈島的幾個人了,人家當然不會告訴我他們要對付誰,這隻是個八九不離十的猜測。不過我一當猜測,就會把他作為我行事的依據。”

夢君說:“你說得倒有些道理,可是現在還是下午,我們總不能開始睡覺吧。”

林初成說:“現在夏天將過,秋高氣爽,難道姑娘就沒有興致欣賞南國的風景?南方雖然經曆戰亂,但是野火燒不盡的青草,還有能衝走煩惱的流水,和隨著時間煥然一新的樹林,依然會讓你忘記江湖奔波的疲倦,這也是偷得浮生半日閑。”

二人來到小河邊上,夢君說:“我到過很多南方小鎮,幾乎每個小鎮都會有一條小河,看來人是離不開水的,哪裏有水,哪裏就有小河。古人說,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就是要大家各自有各自的江湖,而不是共同在一個江湖裏爭逐,現在清人和明人就在同一條江湖裏爭逐,江湖中所有的生靈,都因此受到牽連。不知道這種爭逐,何時才能停止。”

林初成說:“我從不想那些大事,因為我沒見過明朝皇帝,也沒見過清朝皇帝,所以我不會妄加猜測,隻要我每天都過得開心,那又何必為自己根本無法作到的事情而發愁?”夢君說:“我在相忘穀的時候,沒事就看些書解悶,看過一篇《桃花源記》,說實在的,我所處的地方,就是一個桃花源,但是我一點都不喜歡,不喜歡那種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的生活,我常想外麵是一個什麽樣的世界,那應該是一個美麗的世界,一個和我現在的感覺並不一樣的世界,一個聖人筆下,天下為公,完美祥和的世界。可惜我看到的完全相反,武林、天下,多少爭逐摻合在一起,有時候你都不知道怎麽選擇,甚至保全自己的性命,都是一個遙遠的夢想。似乎世人對別人倍加憐惜的生命,絲毫都不在乎一樣,從君王到武林高手,殺人像是殺野獸一樣正常,一個計劃或是一個陷害,就要賠上好多人的性命。”

林初成一笑,說:“這很正常,你看啊看的就習慣了,我早就習慣了,盡管我們希望和平,希望祥和,希望得到關愛和幸福,希望過得舒服和長遠,但是我們卻沒有選擇的權力,爭逐的漩渦,將我們莫名其妙的牽扯到滾滾的曆史潮流中,無法扭轉的命運和無法改變的現狀,使得我們沒有後退的餘地,必須選擇自己的立場,就像古玉龍到北方真正的目的一樣,必須為自己的選擇付出哪怕是最慘重的代價,而在選擇的時候,卻是很難預料最終的結果,因為無論哪一方都渴望最後的勝利,並為此盡最大的努力。”

夢君呆呆的想著,她的思緒有些零亂,她當然無法處理這糾結不清的各種關係,她隻好將眼前的景致拚命代替內心無盡的念頭,隻有這樣,她才可以遠離思緒沉重的幹擾。她覺得林初成像是無所不知的長者,帶著與世隔絕而又曆經滄桑的目光,帶著語重心長而又暗含玄機的語言,時刻包圍這她甚至她在黑夜思索的心靈。

林初成沒有說話,其實他自己也不知該說什麽,夢君像是一個透明的水晶一樣,倒映著許多他夢裏曾經見過的痕跡,他無法想象一個人是如此的簡單,又是如此的執著。

他們一直走到深夜,這才回到客棧,剛一打開門,不由大吃一驚,隻見客棧大堂上橫七豎八的倒了不下十人,都是血肉模糊的屍體,林初成奔到一個人身前,說:“這些人是剛才空靈島的人,他們怎麽會出現在這個客棧裏?看殺人的手法,也不是高手所為,這麽庸俗的低手,又怎能殺死這些空靈島門人?”

夢君看那些人都是青年男子,死狀簡單,傷口眾多,顯然是大刀所為。

林初成說:“那些女人去了哪裏,……”忽然他飛身來到樓上長廊,踢開一扇門,隻見幾個女子赤身**的倒在地上,口中被塞上麻布,幾把大刀從門後砍來,林初成手上一動,大刀當當當的掉到地上,隻見他長劍一指,指著其中一個光著上身的男子,喝道:“什麽人!”

那幾人都不敢出手,隻聽外麵有人說道:“是我讓他們幹的,讓這些武林大派的男人,死在江湖宵小的手上,他們的女人,被下三濫的小混混玩弄,要不,我又怎麽叫黑心婆婆。”

林初成走了出來,隻見樓下站了一個黑衣女子,約莫四十來歲,夢君長劍指著那女人,黑心婆婆冷冷的說:“我還以為客棧中的人都給我殺死了,原來還漏掉了兩個,不過無所謂,我喜歡有點小插曲,這樣活著才有味道,不斷的驚喜,是婆婆我經久不衰永遠年輕的秘密。”

夢君呸了一口,喝道:“老妖婆,你殺人就像是切西瓜一樣簡單,對付別人的手段,更是惡毒萬分,你就不怕惡貫滿盈?今天我就和你拚了!”說著長劍一擺,向黑心婆婆身上刺去,黑心婆婆身子一閃,像是一陣風一樣閃開,夢君急忙再刺,林初成飛身下來,長劍急攻,那黑心婆婆輕輕閃躲著,一麵說道:“兩個小家夥,功夫還不錯,婆婆我好久沒這麽舒展了!”

夢君罵道:“我就讓你舒展個夠,讓你全身分家!”劍出如雨,兩人竟將那老婆子團團圍在中間,一時難以衝出來。忽然間一陣簫聲響起,林初成急忙抖出一把銀粉,黑心婆婆趕緊退開,林初成拉著夢君趕快向屋後飛去。

兩人一路狂奔,隻聽得那簫聲緊緊相隨,夢君一甩手,停了下來,說:“我和這妖女拚了!”林初成向四下看去,說:“可是我們連人都不知在哪裏?我又不會音功傷人,他可是能做到的。”夢君一跺腳,喝道:“出來!”

忽然一陣琴聲響了起來,簫聲漸漸遙遠,兩人往前一看,隻見一個中年文士,正在一株鬆樹下彈琴,幾隻白鶴在身周飛舞,看來甚為雅致。這深夜月明之時,荒山野嶺之地,彈起琴來,聲音幽涼,其淡若水。

夢君大聲說:“前輩,是你救了我們嗎?”

那人隻顧彈琴,林初成說:“別打擾他彈琴。”

夢君正點頭,忽然一陣勁風撲來,隻見一個人快若閃電,林初成還沒有反應過來,這個人已經將夢君抓在手上,一陣尖利的笑聲傳來,飛來的人已經帶著夢君離開,彈琴的人依然不動聲色,似乎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林初成愣愣的站在那裏,幾乎不相信世上有人會有這麽好的輕功。那彈琴的人說:“這瘋女人又來了,你還不快去救你的朋友。”林初成這才點點頭,向著風聲隱隱的地方追去。

夢君給那人帶著,隻覺這人輕功實在太好,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飛過幾個山頭,落在一個破廟前,那人將她放在廟門口,說:“乖孩子,你在這裏呆一陣子,一會兒,你的父親就來看你了。”

夢君一呆,問:“我的父親,你知道我的父親是誰?”抓她來的是個中年婦女,看起來倒算是美貌,隻是眉目間太多漂浮不定,難以琢磨的神色。婦人點頭說:“乖孩子,你忘了,我是你娘,你父親……”

忽然一陣笑聲傳來,隻聽有人說:“你看到年輕女人,又犯病了,咱們這次有要事要辦,你不要橫生是非。”隻見一個中年文士走了過來,生得頗為清秀,約莫三四十歲光景,婦人冷笑說:“你才犯病,看到我找到了女兒,你嫉妒了是不是,我說過,我女兒身上有種香味。”

夢君這才看到自己頭發散亂,已經不像一個男子,加上自己從小在穀裏,沒事總喜歡研磨花粉,身上自然有一股幽香,心想這個女人是不是真的瘋了,於是說:“你找錯了,我不是你的女兒。”

婦人看著夢君,說:“是,是是,我知道,你就是,你別怕,這些瘋子敢欺負你,我就殺了他!”中年文士看著婦人,說:“真是可憐,昨天說你女兒梳著羊角辮,把人家好好的一個姑娘抓來,折騰了半天,你每天都會想象你女兒的樣子,然後找到一個和你想的差不多的人,隻要她們不承認,你就要殺人,這是何苦,完全是在折磨自己。”夢君心裏倒吸了一口涼氣,心想不承認還要被殺頭呢。

婦人冷冷的說:“與你何幹?”

文士說:“我知道你不是真瘋,你是嫉妒別人,嫉妒別人有這麽好的女兒,人家春花大姐一樣沒了兒子,連丈夫也沒有了,怎麽不見她到處找兒子?你要以大事為重,先殺了這個姑娘,然後別再招惹別的孩子了。”

婦人看了看夢君,說:“你是我的孩子!”

夢君手上一抖,一排銀針陡然射出,人也退到一旁,喝道:“妖女,要殺就殺,誰是你的女兒誰倒黴!”

婦人身子一晃,閃電般的來到夢君身邊,一把抓著夢君,喝道:“你為什麽不認我這個娘,你爹對你不好,我對你可是一千一萬個好!”

夢君呸了一口,忽然間一道劍光閃過,隻見一個中年劍客飛身下來,拉住那婦人,說:“你還是清醒一點,女兒已經不見了。”那婦人一見那劍客,立刻大哭起來,說:“女兒不見了,都是你的錯,你還我的女兒。”

中年劍客歎了口氣,說:“你怎麽這樣想,那孩子從來就古裏古怪的,她要走,我們想攔也攔不住啊。”夢君覺得那中年劍客看起來要和善得多,因而問道:“你們的女兒不見了嗎?”那劍客歎了口氣,看著手上的劍,說:“我喜歡練劍,疏遠了我的女兒,我的女兒在七歲那年,就留書一封,要尋找真正溫暖的地方,她說她需要愛護,需要關心,而不是需要一個天下無敵的父親。這當然有我們的錯,但是女兒從來性子就很倔,認定的事情任何力量都無法挽回,和我們的想法,完全不同,離開,是遲早的事情,偏偏她卻想著這孩子,我說,走了就走了,這孩子,也許早就忘了父母。”

婦人看著中年劍客,恨恨的說:“就算你練成了曠世奇絕的劍法,又有什麽用?我要擁有一個幸福家庭的願望,被你完全毀滅了,現在,我們又……”那文士上前說:“別說了,大姐今天要來,你們都忍著點,大姐這麽難過,都不說一個字,你們怎麽這麽多廢話。這個女孩子聽了太多,留她不得。”

說著手上揮出一把扇子,一道勁風向夢君身上撲去。夢君身形展動,長劍一繞,將風力擊開,文士說道:“功夫還不錯。”扇子又攻了上來,夢君急忙展劍相敵,中年劍客點頭說:“這劍法飄逸輕靈,不錯不錯,路兄弟,不要殺她。”夢君被那人逼得隻有還手之力,隻聽那人說:“展兄,你對劍可真癡迷到了極點,你們兩口子一天到晚耽溺於這些旁門左道,小心誤了大事。”

那婦人飛身上前,拉著夢君在廟周盤旋飛繞,一麵喝道:“路歧,有本事你就來追,你不是老愛說大事為重嗎,我看你怎麽作大事。”路歧說:“你二人一個是劍帝,一個是飛女,我怎麽以自己之短攻你們之長。罷了,既然你們要留這女子,我也不多說,不過大姐來了,你們要小心點。”

“我又不是洪水猛獸,為什麽要小心點。”隻見一個溫柔可親的中年黃衣婦女,緩緩而來,夢君心想:這些人武功高強,看起來都飄逸瀟灑,到底是哪派的人。

那劍帝展狂說:“大姐,你今天約我們來這裏,有何要事?”那中年婦人輕聲說:“怎麽到現在就來了你們幾個人,也好,現在清廷六大殺手前來對付武林同盟,其中鬼屠和水玲瓏,還有黑心婆婆三人在明處,而另外三人在暗處,這三人擅長離間,我們已經知道他們會嫁禍於平教,所以必須盡快找出這三人,免得武林同盟和我們爭鬥,讓他們漁翁得利。”

展狂說:“怕甚麽,我們和武林同盟本來就戰火不斷,武林同盟目中無人,本來就視平教為眼中之釘,肉中之刺。”夢君心想:原來這些人是平教的人,陷害他們的人,會不會和陷害我的人,是同一批人,反正這種坐山觀虎鬥的事情,誰不樂得一作?

那被稱為大姐的黃衣婦人淡然說:“你還是這麽心高氣傲,這又不是比武,我們連對方怎麽出招都不知道,為什麽不小心為上?”展狂說:“這些事情不要找我,打架我上就是了,單為了這事,我就要走了。”

黃衣婦人冷笑一聲,說:“既然我叫我一聲大姐,就要知道大姐我的規矩,以前是這樣,現在也是著眼。”飛女說:“大姐有什麽話,盡管吩咐。”

黃衣婦人說:“據我這段時間得到的消息,武林同盟的人被鬼屠等人追殺,已經死傷不少,他們手段殘忍,武功高強,我們在北方既然總是受到清廷的欺負,何不趁此機會賣個好,你我的功夫多年修煉,對付清廷殺手,雖說沒有十成的把握,至少也能自保。平教的確需要江湖門派的承認,這也是對付離間的好辦法。”

展狂說:“那,我們豈不是成了武林同盟的同盟?”黃衣婦人說:“那不一樣,我們遠在北方,武林的力量薄弱,清人才是我們最大的敵人,平教弟子多半都是被清人和沙俄人欺負的平民百姓,他們雖然憤世嫉俗,但是卻一樣希望得到真正快樂的日子,而快樂,並不僅僅是吃飽飯,還包括許多東西,我們要努力去得到的東西。你無須問太多,隻管聽話就是。”

忽然一陣簫聲傳來,黃衣婦人抬頭一看,說:“竹簫玉劍在附近出現,一定有武林同盟的人!”夢君心想:難道他們又要殺人,那黑心婆婆的心腸,可也真夠毒辣,不知道這竹簫玉劍又會作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來。

黃衣婦人靜靜的聽了一陣,忽然身形一轉,飛上一株大樹,手指輕輕一彈,隻見幾道紅光飛射而出,還帶著花瓣的幽香,威力可見一斑,一陣簫聲響起,花瓣偏偏灑落風中。隻聽她喝道:“什麽人?出來!”對麵傳來一陣冷笑,隻見一個白色人影,飄然而來,說道:“古春花,別來無恙!”

黃衣婦人臉色一變,有些無措的說:“你是誰?為何知道我的名字?”那是個白衣翩翩的中年女子,作男裝打扮,看起來像是一介瀟灑不羈的書生,夢君心想:這個人幹嗎女扮男裝?

那人笑了一笑,說:“千麵魔君的夫人,我又怎能不認識?”古春花臉色更加難看,喝道:“你到底是什麽人?”劍帝展狂說:“她就是竹簫玉劍水玲瓏。”

古春花盯著水玲瓏,水玲瓏在地上緩緩走著,一邊說:“我知道你和千麵魔君,也就是黑夜魔君的故事,你本是一個平凡的農家女子,因為千麵魔君所練的邪門武功,要采集女人的陰氣,其實那不過是鍛煉他殘忍的性格,使他能真正作出世間最殘忍的事情,所以需要撕掉一百個美麗女人的臉皮,而你,就是他看中的其中一個,也是唯一例外的一個,因為在你愛上他的同時,他也愛上了你,因為他在那一刻走火入魔,而你在那一刻居然又救了他。雖然你知道他是一個魔頭,可是你仍然跟著他,還同他生了一個兒子,你希望自己練好武功,能夠阻止丈夫製造更多的血腥,可是在一個晚上,你的丈夫和兒子都失蹤了,再也不回來了。”

古春花看著那人,問道:“你……你在說什麽,為什麽你這麽清楚?你到底是誰?”水玲瓏說:“要想知道答案,你就得乖乖的聽我吩咐,現在真武派鬆雲道長正在趕來,你替我殺了這些人,那就好說。”飛女卿青喝道:“做夢,這種假手於人濫殺無辜的事情,虧你想得出來。”

水玲瓏說:“我也曾經愛過,知道愛一個人的感受,卿青姑娘,你不是一直掛念你的女兒嗎?你不想這到自己的孩子嗎?我想你希望找到,因為那畢竟是你心頭最惦念的東西。是嗎?”卿青喝道:“我先取你的狗命!”

隻見光芒閃動,人影飛灑,向水玲瓏繞去,水玲瓏手上玉劍抖動,躍上樹梢,兩人過了十數招,水玲瓏說:“你的功夫殺真武派的人措措有餘,想要找回自己的孩子,就殺吧!”

卿青看著水玲瓏的背影,氣乎乎的說:“媽的,比我還跑得快!”古春花落下地來,看著遠處,輕聲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敵人已經把我們弄得清清楚楚,看來我們想要成為武林同盟的朋友,得到普通的快樂,就得失去做人最大的快樂。”

卿青說:“難道,我們真要殺人?”

古春花點頭說:“殺!”夢君沒想到她會這麽堅決,隻聽她緩緩說:“既然要作出決定,就得有所取舍。”夢君看到古春花的臉朝著夢君轉來,卿青說:“這個女孩怎麽辦?”古春花說:“既然咱們迫不得已,必須要殺人,那麽能放走的,當然要放走。少生殺孽,少惹是非。姑娘,你走吧。”

夢君不料古春花竟然這麽輕鬆的放自己走了,心裏倒有些茫然無措,卿青喝道:“還不快走!”夢君這才一轉身,飛也似的向後麵跑去。她既然知道平教的人要同五大派為難,在心裏還是不想五大派的人吃虧,因此想著要去通知五大派的人。她在林子裏走了半天,忽然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來,“你要找誰?想要通知五大派的人嗎?你根本不用通知,因為平教的護法,不會動五大派的人。”

夢君轉過身來,隻見水玲瓏就站在自己身後,說:“你以為古春花這麽容易受人擺布?與其等待別人的安排,還不如自己先入為主。她是想一舉殺了我們六大殺手,來個釜底抽薪。”

夢君看著水玲瓏,有些膽怯的問道:“你怎麽知道?既然這樣,你又為什麽去找他們?”

水玲瓏看著自己輕盈的手指,緩緩說:“這就是一個棋局,雙方絞盡腦汁,布下棋子,就看他們誰更加高明。小姑娘,你太年輕了,這個遊戲,你玩不起。”

夢君哼了一聲,長劍一指,說:“躲在別人背後的殺手,是武林中最為人不恥的人,我都替你感到悲哀,活得不敢見人,還有什麽資格談論輸贏?一輩子算計別人靠著殺人來維持自己的追求,簡直墮落到無法挽回的地步。像你們這種百死餘辜的人,誰願意和你們玩遊戲!”

水玲瓏不怒不慍的說:“你還是可以暢想未來,談論道義的年紀。那就抓緊機會,好好抒發自己壯懷激烈的情感,可是你難免成為一隻左右受到牽製的棋子,在棋局中身不由己。古春花放你出來,她的用意是什麽,你現在無法知道,可是當你知道的時候,或許已經晚了。不過我要放你,你見到五大派的人時,自然會說一番話,你是怎麽說,那都在我的意料之中,等著吧,孩子,你現在已經是一枚棋子。”

說著身形一擺,消失無蹤。

夢君心裏還沒有回過神來,忽然聽到有人喝道:“妖女,你原來在這裏!”她轉頭一看,隻見齊刷刷的十幾支劍對著自己,她急忙說:“清廷的六大高手就在周圍,你們要小心!”隻聽鬆雲喝道:“妖孽,你還想逃命,什麽清廷殺手,你和他們不過是一丘之貉,今日你還不伏法,天理不容!”

夢君心裏一愣,幾支長劍已經逼來,她這才回過身來,原來在五大派人的眼中,自己不過是個妖女。劍無情的逼來,帶著狂風肆虐的吼叫,帶著鋪天卷地的力量,彌漫在她能意識到的周圍,她本能的抽出劍來,長劍翻飛,已經將幾個小道士刺來的劍向後削去。

但是真武派劍陣的劍絡繹不絕,連綿不斷,一招未盡,一招又來,夢君立刻陷入十幾支長劍的圍攻中,劍陣收發有度,讓她幾乎應接不暇。

忽然間黑光一閃,一個人飛身而來,隻聽簫聲閃動,那人已經來到夢君身前,手上一帶,夢君已經脫離十幾人的包圍,飛上樹巔。隻聽林初成說:“鬆雲掌門,你找錯了人,她不是長刀會的人。”鬆雲長劍一指,說:“大俠不要被她蒙蔽,她……”

林初成說:“空靈島已經遭到重創,道長若不返回,隻怕前麵的路,更加不好走了。清廷殺手凶殘成性,可不會講仁義道德。”

說完拉著夢君的手,飄然而去。夢君在半空中掙脫,落下地來,說:“為什麽你會來救我,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我所有的危難,似乎你都能解救?”

林初成說:“因為我有一雙洞悉世情的眼睛,對付你了如指掌的事情,本來就不是一件難事。姑娘,到現在難道你還不明白,挑起事端最終漁翁得利,就是清人想要用的伎倆?他們慣用離間的法子,因為他們知道,要對付強大而勇敢的漢人,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隻有用漢人強大的猜忌和仇恨的力量,才能真正對付漢人,他們要激起武林的仇殺,要讓北方第一大派和南方武林同盟一決生死。其實,真正想要得利的,又何止清人的殺手,長刀會和江湖散客們,誰不想在這場風起雲湧的變幻裏,得到最大的好處?本來逍遙於世外,那是很自在的事情,可是你為什麽一定要置身於其中,難道就為了一個古玉龍,你就要白白耗費自己所有的一切?”

夢君停了下來,冷冷的說:“這本來就與你無關。”

林初成說:“我得到確切的消息,最近有很多人都會聚在輕舞山莊,也許那裏有你要找的人。”夢君問:“輕舞山莊是個什麽地方?”林初成說:“據說是一個江南官家婦人,性情豪爽,喜歡結交朋友,加上才高藝絕,江湖人士,來往之人,無不已見之為幸。”夢君問:“這個女人叫什麽名字?”

林初成說:“據說是姓柳,她自號無事夫人。”夢君說:“古大哥對這樣的女人不感興趣,她關心的,是對付清人的事業。”林初成一笑,說:“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打聽到的消息,這無事夫人本是江南名妓,聲色俱佳,琴棋精通,因為厭倦紅塵,歸隱天涯,當時名士,無不引以為撼,她後來也不知為何,嫁給一個明朝官員,不料此人後來降清,於是無事夫人來到南方,以輕舞山莊,招攬各派高手,江湖遊俠,刺殺清朝官員,對付清廷走狗,這當然是清人也不知就裏的事情,不過你的古大哥名聲這麽大,一定對無事夫人有所耳聞,莊上往來之人,都是明朝義士,所以那地方幾乎是他必經之地。”

夢君點頭說:“既然如此,我們看看也無妨。”林初成笑了笑,說:“說到古大哥,你就萬事好商量了。”

夢君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對古玉龍這麽關心,她覺得很多事情太過複雜,而她就希望過一種簡單的生活。

漸漸到了一座莊園外麵,隻見一片青磚白瓦的房屋,座落在亭台樓閣之間,山水相依,琴瑟相鳴,使人忘俗。

兩人敲了門,不一會,一個中年婦人走了出來,看著兩人,問:“二位來找人嗎?”夢君正要說話,林初成說:“我們想拜會貴莊主無事夫人。”那婦人淡然一笑,說:“夫人正在長鳴亭裏彈琴會友,二位在廳上稍待片刻,待我通報夫人。”兩人來到廳上,夢君見大廳布置得甚為優雅,字畫皆是極品,足見主人品味風流。

不一刻,那中年婦人出來說:“二位,夫人來了。”兩人轉身來,隻見一個白衣婦人,約莫三四十歲,生得國色天香妙到毫厘,眉目有若秋水,顧盼竟生清波,雙唇微顫輕語,婉轉有如天音。隻聽她說道:“不知二位尊姓大名,到此有何貴幹?”

林初成說:“在下林初成,這位姑娘名叫夢君,我們特來打聽一個人。”夢君心想:不管我怎麽打扮,他怎麽總說我是姑娘,倒顯得我是來找男人的。因此沒有多說。

無事夫人問:“何人?”林初成說:“少林俗家弟子,古玉龍。”無事夫人淡然一笑,轉身說:“我這裏沒有武林中人,在下一生清閑,喜好書畫琴簫,對武林中的人和事情,不感興趣。”林初成說:“夫人不必謙虛,都知道無事夫人出手豪爽,一擲千金,就是為了結交武林中人,刺殺清朝鷹犬,古少俠是為了對付清廷而來,自然會前來此地,結交江湖豪俠。”

無事夫人轉過身來,淡淡的一笑,說:“信不信由你,林初成這名字,我沒有聽過,不知道你在武林中有何德高望重的地位,但是在輕舞山莊,絕無和武林中人來往之事,在下喜好清淨,倘若公子無事,恕不奉陪。小丫,送客。”說完轉身離開。

那被稱為小丫的中年婦人上前說:“二位,這邊請。”忽然一陣笑聲傳來,隻聽一個陰冷的聲音說:“柳如是,你逃得到天邊去嗎?我說有誰興風作浪,原來是你這賤人!”隻見一個黑衣老婆婆,立在大院裏,拄著一根黑色拐杖,麵色陰冷,如同惡鬼。這人正是心狠手辣,殺人無數的黑心婆婆。

無事夫人頭也不回,說:“這位老人家,不知你來舍下所為何事,柳如是不是江南名妓,早就自盡了嗎?我這裏可沒這個人。”黑心婆婆冷笑一聲,目放凶光,說:“廢話少說,今日我就要除去你!聽說你美麗自負,就是作妓女的時候,旁人也休想近身,今日我就要讓你身敗名裂痛不欲生,讓天下最齷齪的男人,將你折磨到死!”說完身形一轉,向無事夫人身上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