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

二十一:恨別離

如新說:“你才是烏龜,當初倉惶而逃的是聖門,不是武林同盟!現在武林同盟更不會逃。”雲舞冷笑一聲,手上一揮,一具屍首落了下來,隻聽她說:“幸好你們沒有逃,不然隻有這個下場!”眾人抬眼看去,隻見那屍首血肉模糊,仍可辨出是林玉芙。林羽依覺得有些悲從中來,想當初三人結義闖蕩,本是圖一個好前程,如今相繼而去,過的日子比當時更加淒涼。

如新朗聲說:“殺得好,這種敗類,倒髒了我們的手。”雲舞說:“說起來也是,什麽六大殺手,讓她們看個人都會跑,不像你們這些自命不凡的偽君子,連死都不怕。如新師太,我真佩服你,我想令堂一定教了你很多武林道義,使你連死都不怕。”

如新喝道:“魔頭,我就讓你去死!布劍陣!”說完手上一動,五支劍已經飛射而出,其餘的語字輩弟子急忙出劍,憑空禦氣,向雲舞攻去。雲舞大袖一揮,一片花瓣形的暗器抖出,長劍在空中七零八落,紛紛跌落地上。夢君心想:如新師太和雲舞比起來,功夫相差很大,她們的劍陣在雲舞看來簡直不堪一擊!

如新喝道:“魔頭,我來親自收服你!”說完拂塵在空中一晃,人影閃動,向雲舞撲了過去,雲舞冷笑說:“來得好!”手上一動,幾枚花瓣射出,如新伸手拂去幾枚,但餘下的卻如同漫天花雨連綿不絕的襲來。隻見孫寧飛到空中,長笛揮灑,將暗器擊落地上。他身法瀟灑,出手迅捷,暗器頃刻就被擋完。如新身子一晃,往前飛時,已經到了雲舞身邊。雲舞手上百花傘已經刺了過來,孫寧急忙上前推開如新,如新重重的跌了下來,孫寧也跌落地上,胸口鮮血狂噴。

夢君一驚,古玉龍已經趕上前去,扶起孫寧,如新冷冷的看著孫寧,說:“你又何必多管閑事!”夢君怒說:“孫大俠為了救你才受傷,你是一派掌門,怎麽如此不講理?”雲舞說:“以俠士自居的人,總免不了這個下場。以為救人很容易,那就是大錯特錯!”

說完掌上用勁,一股力道向古玉龍擊來,夢君正要出招,忽然一個黑影一閃,飛身來到雲舞身前,那黑影出招快如閃電,身形恍如鬼魅,來去穿梭,瀟灑自如,將雲舞一時間逼得手足無措。

古玉龍伸手封住孫寧身上幾處大穴,孫寧緩緩說:“古兄弟,我知道這一擊的分量,隻怕孫某再也不能站起來了。”古玉龍說:“孫大俠隻是受了些微小傷,理當無礙。”孫寧搖頭歎說:“隻可惜不能見到大軍南指之日,我一生南來北往,時時事事都想著王師平定台灣之日。可惜,真是可惜,這希望竟是越來越小了。”

如新蹲下身來,說:“你放心,總有那一天。你現在別說話,我來替你運功療傷!”孫寧伸手推開如新的手,說:“不必了,這一擊傷至內腑,回天無力。師太,你嫉惡如仇,希望你生平意願,得以在有生之年實現。孫某以前對不住你,望你別記在心上。”

如新感到莫名其妙,迷惑的說:“孫掌門說什麽?你我相交一場,同仇敵愾,我雖然怪你出招,可你終究也是救我。別多說了,快治傷要緊!”忽然一個聲音傳來,“他早在中招之時便已回天無力,師太何必執著?”隻見林初成走了過來。夢君急忙說:“林大哥,你懂醫術,快救救孫大俠!”

林初成蹲下來,搖頭說:“孫大俠心頭有事,所以留了一口真氣。我是懂醫術,可我不是神仙。”他站了起來,說:“就算能夠料事如神,可也沒想到有這麽不自量力的人。”如新喝道:“小子,你在說誰?”

林初成說:“師太的武功應該算不上一流高手,那上麵比試的,才是一流高手!”夢君看著那黑衣蒙麵人,問:“這人是誰?”林初成說:“看他的武功路數,像是黃山派以前的高人,但是他不願透露,那就無從得知。像這等高手,你我根本就沒見過。”

如新說:“黃山派以前倒是有無數高手,不過現在整個黃山,就這一個黃山派的人了。”林初成說:“人家留得青山在,總比你這燈燼油枯的門派好!”

如新盯著無歡,說:“留下來的人,也未必成得了氣候,沒走的人,就未必會死!”無歡沒有說話,注目看著天上的比鬥。

夢君見孫寧漸漸閉上雙眼,心想一個猝死的人,怎麽會想著把遺言給一個毫不相幹的人,孫大俠的家人若是知道了這件事,一定會傷心的。

她看著古玉龍,古玉龍的臉色平靜得很,也許這種死亡和離別在他看來,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那空中的兩人鬥得激烈,雲舞手上一柄百花傘,帶動萬千花瓣隨風舞動,花落無痕香滿地,掀起萬重風飛揚。那黑衣人出招幾近出神入化之境,漸漸連人影都極難分辨,重重疊疊,忽然間花瓣在空中墜落,那黑衣人和雲舞都沒了蹤影。

夢君還沒有回過神來,問:“人呢?”林初成說:“雲舞已經身受重傷,那人去追她去了!”夢君鬆了一口氣,說:“天下竟有如此好手,為何不早點出來?”林初成說:“當日在璞玉山莊,雲舞看似沒有中毒,實則中了類似聖門七毒‘暗夜幽香’的毒藥,她自然知道解法,不過,這毒藥名字卻是‘蠶絲散’,用她的解藥根本無法湊效,她的功力大打折扣,不然,這個神秘的人根本無法對付她。”

夢君鬆了口氣,說:“那,不知道能不能殺了她?”

林初成說:“莊氏姐妹二人在山下等著,想來這次她插翅難逃。”

林羽依說:“既然這樣,大家就休息一下,準備下山,各自回去休養生息,再作計較。”當下各派之人帶著各自忐忑的心情,下山而去。夢君見牟希等人也在這裏,便問道:“你們是怎麽出來的?”

牟希說:“我們正沉不住氣的時候,門忽然開了,看到一個黑衣人,身法極快,想來就是打傷天妖婆婆的人。”夢君點點頭,牟希說:“隻是不知道曲兄去了哪裏,也不知他有沒有找到這陣法破解之道。”

夢君蹲下來對古玉龍說:“大哥,咱們怎麽安葬孫大俠?”這時南山走了過來,說:“孫大俠是長笛會的掌門,一代大俠,理應葬在長笛會,世代供奉。我正好也想回去,就由我來送回靈柩。”

古玉龍看著南山,說:“那就一切有勞了。”

南山搖頭歎說:“那原是份內之中的事情,可惜了!”夢君也深感惋惜,一時間萬種蒼涼,集於一身。古玉龍看著南山抱了孫寧的屍體離去,想要說什麽,卻又終於止住。夢君見不到無笑、無淚等人,心中雖不知她們去了哪裏,但自然有一種解脫的感覺,她轉頭看著古玉龍,問道:“大哥,我們這下去哪裏?”古玉龍想了想,說:“其實想想那魔頭的話,倒也不錯,武林中人處於江湖之遠,本就不該關心天下大事。就算我們殫精竭慮,到頭來,還不是徒勞無功。武林,始終有武林自己的規則。這個江湖,和外麵的世界不一樣,是另一個江湖。”

夢君笑說:“大哥怎麽這麽垂頭喪氣!當年少林派幫助唐王奪取江山,就是以前也有武林正派幫助闖王的先例。那隻是雲舞的片麵之詞,大哥切不可妄自菲薄。”古玉龍說:“不管怎樣,現在黃山一個人都沒有,看來得先下山了。”夢君說:“良禽擇木而棲,大哥,你何不?”古玉龍搖頭說:“南少林的聲望也算大,可是師父卻要我走遍天下,找到自己的路。”夢君心裏想了一陣,說:“那我們下山吧。”她心裏其實在想,既然大哥彷徨無助,我總得想點辦法,讓他能夠得展抱負。

她一路想著,一路和古玉龍往山下走著,冬天萬裏的風雪四處飛灑,撲騰在還未解凍的心上。這一路到了山腳,正是夜色深沉的時候,兩人找了個農家歇腳,本來似乎有許多話要說的夢君,忽然間感到有些陌生起來,她心裏似乎在想著,如果是林初成在自己身邊,那麽將會至少不會這麽沉默,就算是沉默,也不用自己思量怎麽打破。

而現在,夢君卻不得不盤算古玉龍的將來,他所擔心的將來,和不斷努力爭取的將來。

一早起來,夢君收拾好行囊,看到那架琵琶,心想這送琵琶的老人,會不會是什麽武林高手?他為何會給自己這樣一個琵琶?有些事情本來就難知究裏,尤其是對原本毫無了解的人,有時甚至一生,也不可能知道真相。

兩人走了半日,來到一個小鎮,隻見鎮上人來人往,甚為繁華,古玉龍坐在酒樓上,看著下麵繁華的人群,歎說:“這裏的人,才多少年,就已經忘記了自己是大明的人,清朝給了他們多少好處!”夢君正要說話,忽然聽到旁邊桌上有人說:“那也未必,大明統治之時,老百姓受苦受難,還不是一樣,如今大清對它的子民照顧有加,凡是歸順的人,都過得很好。”

古玉龍心裏頓時一怒,向那人看去,隻見那是個三四十歲的中年婦人,一身黃衣,分明是清裝打扮,發髻高挽,容色端莊穩重,夢君認得此人正是古春花,便說道:“難道連你也要歸順清朝?”古春花冷笑一聲,說:“為什麽不?大明從來沒有給過我要的,不管大明也好,大清也好,我古春花過的,還不是一樣。我是武林中人,從來不管武林外的紛爭。”古玉龍說:“你也是武林前輩,怎麽這麽不知大義?”

古春花冷聲說:“我沒有你出身好,名門大派,一榮俱榮,我們在哪裏,不過刀頭上混碗飯吃。看二位這麽辛苦的奔走,真不知二位心中所求。”古玉龍說:“你當然不會知道,小人之心,怎能度君子之腹。”

古春花依然漫不經心滿不在乎的說:“初時我以為一個名門弟子,和一個本來身懷絕技的姑娘,會有所作為,現在看來,那也未必,你們弱小到了極點,也不知你們怎麽就撐到現在。不但你們,整個武林同盟,根本就是不堪一擊,我們本來想要賣個人情,大家互不幹涉,現在看來,這樣的朋友,不結交也罷。”

夢君心想:原來你們本就是為了和武林同盟交好,結果發現武林同盟已經萬全失去了往日的風光,氣數將盡,不足為慮,所以幹脆放棄了和武林同盟交好的計劃,轉而向清人獻媚。這樣的人,真是現實得很!她不屑的說:“平教這樣的邪門歪道,想同武林同盟結交,隻怕武林同盟也不會願意。”

古春花說:“看來你們倒是往北而行,難道真想刺殺清朝皇帝不成?那皇宮守衛森嚴,一般人根本不能進去。”夢君問道:“那又與你何幹?”古春花喝了一口酒,說:“我本來不想管,但是受一位故人所托,要我代為照顧,正好我一路北上,也是順路的事情。”夢君說:“什麽照顧,我看就是找個機會了結我們。別以為我們不知道,現在你已經是清人的走狗,咱們之間沒什麽好說的!說,你要怎麽出招。大家武林中人,爽快點!”

古春花漫不經心的說:“現在說話也應當有點分寸,別童言無忌,到時候命歸黃泉,還不知道事發有因!”夢君說:“隻要前輩不事發有因,天下又會有什麽大事?”古春花說:“當然是大事。各位這麽關心抗清的大業,難道不知道前些日子一個刺客潛入皇宮,刺殺皇帝的事情?”

夢君心想:難道真是前輩出手了,我們最近關心雲舞那老妖婆的事情,倒也沒有聽說,不過看這情形,似乎並未得手。當下問:“那你又知道什麽,何必賣關子?大家打開天窗說亮話,豈不更好?”古春花悠閑的說:“既然姑娘不想知道,那我也不必說了。何必自討沒趣。像我這種年紀的人,早就過了忍不住想要說出心頭話的年齡。”

古玉龍終於忍不住說:“你說,這是不是一位中年前輩?他現在怎樣?”古春花哦了一聲,說:“我不知道,江湖上有很多傳言,你們可以自己去打聽。”古玉龍問:“都說了些什麽?”古春花說:“有說是被大內侍衛殺了,……”夢君心裏一驚,古春花卻又接著說:“也有說被關在天牢裏。還有更多的說法,不過,沒有哪一種是他成功刺殺了皇帝。”

夢君急忙問:“他怎樣了?”古春花說:“他是暴民,和他扯上關係,你不怕殺頭?”夢君急忙說:“你以為我是膽小鬼嗎?隻有貪生怕死的人才不敢承擔,我就是認識他,和他有關係,怎麽了?”

古春花低頭飲著酒,說:“現在不是嘴硬的時候,在我麵前嘴硬,也算不上什麽本事!所為大江東去,其勢難挽,兩位還是別再苦苦求索了。與其拚命朝著沒有結果的方向奔走,還不如順其自然,給自己一個舒服。”夢君冷笑說:“邪門外道,自然圖個舒服。和你這種人說話,我覺得惡心。大哥,我們不必理會。”

說完大聲說道:“小二,結帳!”古玉龍掏出銀兩,兩人結完帳,匆匆離開。上了馬,走在小道上,古玉龍憂心忡忡的說:“我看她來者不善,清人的六大殺手剛才被除掉,又多了平教的八大護法,這些邪惡的人怎麽殺都殺不絕,我是越來越看不到希望了。”夢君心裏思量著:平教教主想的也是同武林正派結交盟友,所以才命護法南下,隻不過是他們自己趨利避害,重新選擇而已,說不定見了平教教主,自然就會有轉機。古玉龍問:“你在想什麽?”夢君回過神來,說:“我,我在想,平吟清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她,她是不是一個邪惡的人。”

古玉龍說:“她的事情我有所耳聞,本來就是北方武林容不下的敗類。沒想到世道混亂,她居然能有今天。”夢君心裏尋思:這平吟清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女人,能在這樣的世道出類拔萃,建立這麽大一個幫會,如果我也有這樣的能力 ,那大哥就不用這麽發愁,他一心想要做的事情,一定更加容易。就是不知道倘若將清人的走狗都殺光了,會不會就是清朝氣數將盡的日子?

古玉龍也有自己的思緒,他初時遠去台灣,想的就是聯絡各路英雄,當時隻以為水到渠成,沒想到到了今天反而陷入進退不能的境地,每走一步都不知道結果如何,當初對於未來最簡單的規劃,現在卻成為最遙遠的泡影,隻能在強烈的回憶裏放肆追逐,如野馬一般難以束縛。

越到北方,天氣也就越來越冷,已經遠離了武林同盟所轄各派的範圍,也沒有見到別的武林中人,兩人的心情也由雜亂無章到各自有了打算。所幸所到之處,還算平靜,每日都能找到棲身之地,算得上無憂無慮的日子。

這日已經快到了京城,眼見著清人的騎兵在大街上肆無忌憚的走著,行人麻木的表情顯得自然而坦蕩,古玉龍搖頭歎說:“我總算看到了王朝更替的景象,你說趕走這些趾高氣昂的清兵,還要多久?”

夢君搖頭說:“不知道,可能這裏已經沒有人要趕走他們了。”兩人正說著,忽然間幾支長箭射來,幾個清兵應聲落倒在地,街上立時亂了起來,夢君看到房頂上一個人影一晃,依然遠去,騎兵向黑影的方向追去。古玉龍說:“好準的箭,難道是封大哥?”夢君問:“你認識這人?”古玉龍想了一想,說:“他們應該已經回到台灣,不會北上的。咱們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吃點東西。”

二人上了一家酒樓,隻見那裏麵座無虛席,兩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隻有一個人的桌子,古玉龍說道:“兄台,打擾了!”兩人坐了下來,夢君這才看到那人正是牟希,便笑說:“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牟公子,原來是你。”

古玉龍忽然認出牟希來,笑說:“原來是你,不想一別數日,你竟然到了龍蛇山莊,那日相見,我也沒能想起來。”牟希笑說:“那日諸多凶險之處,來不及相認。自從來到龍蛇山莊,得師父厚愛,學到皮毛功夫,原也隻是個虛名,說到本事,卻是沒有。”

古玉龍說:“對了,怎麽最近沒有高老夫人的消息?”牟希搖頭歎說:“不錯,我也正在苦苦尋找。本以為是在六大殺手手上,但是卻又偏偏沒有,現在六大殺手死的死,逃的逃,已經不知去向。而師父也隨著沒有音信,我找了好久,竟然沒有半點消息。”

夢君想了想,說:“老夫人是不是北上刺殺皇帝來了?”牟希四下一看,說:“這話別大聲說,小心隔牆有耳。”然後轉過頭來,低聲說:“最近京城查的很嚴,沒有剃頭的都要被抓去剃頭,道士也要問明出處,和武林有往來的門派,都要嚴加盤查,二位這身打扮,要多加小心才是。”夢君這才注意到牟希是一身清裝打扮,便說:“你就這麽容易剃了頭?”牟希說:“不過是一個頭套,須得如此方能來去自如。否則寸步難行,反而不好辦事。二位行色匆匆,難道還要往北方走?”

古玉龍說:“不錯,我就是想打聽清朝的底細,看看他們到底有多厲害,所為知己知彼,這幾天我反而發現,這些在大清統治下失去國土的人,並非別人說的一般過著豬狗不如的生活,反而明朝的人一天不如一天,老百姓不堪重負,國家風雨飄搖,朝不保夕。”

牟希說:“那是皇帝的事情,我們武林中人,本就不必理會。家師一生辛勞,其實也從未覬覦過天下大事。古兄有這樣的心胸,何不投身軍營,為國家效力?”古玉龍眉頭一皺,有些不悅的說:“我隻作能做的事情。家師要我達而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治兵打仗,我是一點不會。”

牟希一笑,說:“最近京城看似平靜,私下卻是風聲四起,先有潛入皇宮的高手,後有無孔不入的大俠,一波接著一波,鬧得天翻地覆。”

古玉龍問:“依牟兄所見,這些人到底是什麽人?”

牟希說:“如果我說得沒錯,應該是台灣十大門派的高手,據說他們遇上了以前的女俠‘飛花天女’,一起上京來刺殺皇上,有鐵弓神箭手,有無影刺客,東麵來西麵走,這段時間鬧得很大。”

古玉龍點頭說:“這個飛花天女也算是一個英雄,至少有膽識,難道進入皇宮的,便是此人?”夢君說:“我說是那個邰前輩,他武功高強,以前咱們在桃源中遇到的那個高手。”古玉龍哦了一聲,似乎並不關心。牟希說:“不過就是這樣,對清人卻也並無影響,清人重新組織了新的殺手組織,說不定你身邊的人就是他們的殺手,他們個個武功高強,為了榮華富貴不所不用其極,甚為可怕。也許是該避避鋒芒的時候了。”古玉龍說:“牟兄怎麽隻想著避風頭。”

牟希正要說話,店小二走了過來,將古玉龍要的兩碗麵條一盤牛肉放在桌上,夢君覺得餓了,就吃了起來,剛吃了幾口,忽然覺得頭中暈乎乎的,咚的一聲栽倒在桌上。古玉龍一驚,急忙推了夢君一下,問:“你怎麽樣?難道這麵中有毒?”

牟希將麵拿過來一聞,說:“不錯,此毒甚為厲害,快找個安靜的地方,你封住她身上大穴,我查問小二,查清楚下毒者的來路。”古玉龍急忙扶著夢君,大聲說道:“小二,你們這裏有安靜的房間嗎?快找一個。”小二過來說:“客官,房間都滿了,你看能不能……”古玉龍急忙說:“你快給我找一間房……”

忽然一個聲音傳來,“兄弟,小二哪有空房不賣給人的道理,既然你有急事,我已經訂了一間上房,可以借你一用。”這聲音輕柔若水,但是在喧鬧的客棧中卻依然那麽清晰,他認得這人正是東方縈,隻是此時女伴男裝,戴著一頂小帽子,上麵還綴著一顆綠光閃閃的珠子,像是閃動的眼珠。古玉龍哦了一聲,扶著夢君上了樓。

東方縈幫著他把夢君平放在**,說:“怎麽回事?”古玉龍說:“她剛才吃麵的時候,中了毒。”東方縈問:“你們來了多久?都和哪些門派結了仇?”古玉龍搖頭說:“我們剛到這裏,現在什麽都不知道。”他抬頭問道:“你懂得封穴嗎?”東方縈一麵伸手封住夢君身上幾處大穴,一麵說:“你們都同行了這麽久,難道連這也要避諱?”

古玉龍說:“姑娘也是武林中人,可認得這毒?”

東方縈搖頭說:“此毒看起來不重,可見對方並非要取人性命,……”這時牟希在外麵敲門,一麵說:“古大哥,是我。”古玉龍開了門,牟希關上門,說:“那小二什麽都不知道,說是根本不可能有毒。”

東方縈說:“你要這樣問,他當然不知。況且武林高手下毒,神不知鬼不覺,說不定麵中根本就沒毒。”牟希看了一看,說:“我們都不會解毒,身上也沒有什麽丹藥,看來隻有先找個大夫,再作計較。”

東方縈說:“大夫哪裏會治武林人煉製的毒藥,一般都是獨門密製,依我之見,不如去找附近的武林高人,說不定會有轉機。”牟希說:“現在世道亂得很,這裏哪有高人?”東方縈說:“正南方離此十裏有一座山,名為仙人山,山上有一個高人,如果現在還在,就一定能解得此毒。”牟希問:“此人是誰?”東方縈說:“江湖人稱一笑生,萬事付諸一笑,絕不理會江湖。要請他出手相助,必得答應他三個條件。”

古玉龍問:“什麽條件?”東方縈說:“此人自命琴畫書三絕,無敵於天下,除非能在這三樣都勝過他,而勝負的標準又是由他來訂,要讓他輸的心服口服,還真不容易辦到。”古玉龍懊惱的說:“如此說來,還真的很難。我連琴畫書都不通,談什麽勝過別人?”

東方縈說:“更何況據稱他的技藝實在不敢恭維,偏偏自以為是,不過他自命是明朝的文士,對野蠻的清人不屑一顧,對抗清的人卻是青眼有加,說不定,這可以成為一個籌碼。”古玉龍急忙點頭說:“好,現在已經沒有別的方法了,此去仙人山並不算遠,我快去快回。牟兄,勞煩你代為照看夢君姑娘。”

東方縈說:“就算你不說,我也會代為照看的。”

古玉龍一時離開後,東方縈轉身對牟希說:“看閣下應該是高老夫人的弟子,前些時日我打聽到高老夫人的消息,不知公子是否願意聽?”

牟希點頭說:“多謝姑娘。”東方縈一笑,說:“看來這女伴男裝,畢竟瞞不過人,天底下最好的偽裝,遠不在臉上。不知道閣下有沒有聽到冷麵刺客的名號?”牟希想了想,說:“似乎聽過,一時想不起。”

東方縈說:“那是兩個殺人無形的鬼魅,沒有人知道她們的行蹤,一般清人也隻是利用她們來對付很難對付的人。高老夫人也算其中一個。”牟希問:“家師現在還好嗎?”東方縈說:“冷麵刺客一路打聽令師的下落,所以令師不得已才隱藏消息,這段時間一直是東躲西藏,如果我的消息不錯,那令師應該就在左近。你要有心,當可遇到。”牟希問:“姑娘怎麽知道這麽多?”

東方縈說:“多知道一點,也就多一點安全。公子以後也要學會打聽消息,否則就是無頭蒼蠅,就算僥幸活下來,也不能心安。”牟希點頭稱是,看了看夢君,說:“那就勞煩姑娘照看夢君姑娘,說不定古大哥很快可回來了。在下思念家師,更擔心她的安危,這就先告辭了。”

東方縈見他匆匆離開,便坐在床邊上,看著夢君,搖頭歎說:“好好一個姑娘,偏要在這亂七八糟的江湖上闖蕩,以後送了性命,也不知道原因。”

說完來到桌前,喝了一杯茶,然後來到床前,從袖中掏出一個瓷瓶,倒出一粒白色藥丸,往夢君口中塞去。夢君糊裏糊塗的吞下後,竟漸漸醒了過來,睜開眼,隻見一個清水芙蓉般的臉龐在眼前浮現。

夢君起身來,問:“姐姐,我這是在哪裏?”東方縈說:“是古兄將你托付給我,你好像中了毒,他沒辦法解救,所以就到仙人山為你尋找解藥。”夢君揉揉雙眼,說:“我,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他走了多久?”

東方縈淡然一笑,說:“有一陣子了,那一笑生生性刁鑽,可別出什麽錯,既然你暫時沒事了,不如我去看看。”夢君說:“我陪你一起去。”東方縈說:“不必了,你就在這裏呆著,我們回來好找你。記住,你現在被人下毒,說明已經有人找上門來,千萬小心,別到處亂走。”

夢君說:“我陪著你,我想早點見到大哥,他就不必去求人要解藥了。”東方縈說:“我的解藥隻能讓你清醒,你試試運氣,根本就沒有半分力道。”

夢君試著運了一下氣,想也隻能如此,誰讓那該死的人暗中下了毒。因此點頭說:“見到大哥,讓他早點回來,解藥的事情,以後再說。”東方縈點頭說:“你放心,我們自由分寸。”說完往門外走去。

夢君來到窗戶邊上,伸手打開窗戶,下麵人來人往,卻沒有一個熟悉的人影。

忽然身後一陣風動,她轉身一看,隻見古春花站在她身後,正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夢君恨恨的說:“你來幹什麽?”古春花說:“雖然我不懂得醫道,但是至少我知道你中了毒,誰給你下了毒?”夢君沒好氣的說:“除了你,還有誰想我死?”

古春花搖頭說:“下毒的人倒不想你死,像你這樣的小女孩,或者根本就沒人會打你的主意。”夢君看著古春花,說:“你不就比我早出道幾年,二十年之後,我不可能比你還差!”古春花說:“如果你不早點找到解藥,隻怕這以後練功都難了,好在你遇到了我,我倒有個朋友,會解天下奇毒。那是你的運氣!”說完伸手來拉夢君,夢君縮回手,喝道:“妖婆,你想幹什麽?”

古春花冷笑一聲,捉住她的手,說:“敬酒不吃吃罰酒,倘若我想怎麽樣,你還能好好的站在這裏嗎?”說完拉著夢君,夢君隻覺足下如履虛空,被她帶著往樓下而去,然後騎上馬,向城外奔去。

夢君心裏百轉千回,卻不知怎麽離開這妖婆的束縛。古春花一直不說話,走了盞茶功夫,到了一座山前,停了下來,笑說:“到了。”兩人下了馬,走在冬天積雪覆蓋的地上,兩旁冰樹銀花甚為美麗,幽靜的天空依稀漂浮著片片白雪,寂靜的山林裏透出清幽的意境。

白雪覆蓋中看到清雅的小屋,渾然一體的白色在天幕下顯得神秘而寂寞。古春花說道:“老弟,我給你帶了一個病人。”

隻聽裏麵有個男子的聲音傳來,“姐姐帶來的人,想來傷得算是不輕了。”古春花一麵推開門,夢君看到裏麵坐了一個隻穿著薄衫的中年文士,還是明人打扮,心想這個人難道也是平教的人?

那人看了夢君,說:“是中毒的跡象,讓我好好看看。”說完便不由分說上前把脈,夢君看著他毫無表情的臉,等著他說話,等了好久,那人說:“是東瀛長刀會秘製毒藥,殊難對付。”夢君心裏一沉,想自己先是被長刀會陷害,讓人誤以為是妖女,然後又被莫名其妙的下毒,長刀會和我到底有何深仇大恨,偏要置我於死地!

古春花笑說:“我說怎麽拿不準,尋常毒藥,我也已經能對付了。”

那人輕輕放下夢君的手,說:“不過是需要幾天調養而已,不礙事。”夢君心想:大哥去了哪裏?這人不知是否認識仙人山上會解藥的人。當下問道:“前輩知道仙人山在什麽地方嗎?”

古春花說:“這裏便是仙人山,一笑生從來就遠離紅塵,難道你不覺得這山上通體透明,毫無半點塵埃。”夢君問:“那,有一個姓古的道士,和一個女伴男裝的姑娘到過這裏嗎?”古春花說:“一笑生所居之地,雖然離城不遠,但是四周有陣法迷惑,根本無人知曉,別說姓古的,就是姓玉的玉皇大帝,也找不到。”

夢君焦急的說:“那怎麽辦?她說大哥來找這位前輩幫我解毒了。”古春花說:“你是有病在身,先治好再說。對方既然知道一笑生的本領,想來自己也有本事進來。”夢君心裏卻是焦急異常,心想大哥去了哪裏,最好立刻找到這裏。

一笑生卻已經忙著到旁邊的藥房取丹藥粉末,和在一起,兌成一碗湯,遞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