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

二十三、風乍起

林初成歎說:“姑娘心計不重,這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可是能活到現在,你知道是為什麽嗎?”夢君說:“我知道你多次救過我,我也很感激你……”林初成伸出手在空中一揮,打斷她的話,說:“那固然是其中之一。姑娘所用的劍法,是當年仙琴派的‘扶風劍氣’,當年仙琴派曾有恩於一些江湖中人,多年以後,他們都成了一代高手,所以是他們暗中要保護你。不然,你早就死於非命。”

夢君說:“仙琴派?我可不是仙琴派的人。”

林初成說:“姑娘無門無派,所以大家都認為你就是仙琴派的後人。當年一大門派忽然消失,江湖上掀起軒然風波,可算是難以破解的秘密了。”夢君心裏想:難道古春花就是受這樣一個人所托?還是她本身受過仙琴派的恩惠?不管那麽多了,找到大哥才是真,若是真能有幸成為平教聖女,那也比當消失了的大派後人強得多。那時候我才可以告訴林初成,我並不是沒有心計,而是沒有時機和能力。

林初成看著夢君,然後再轉頭看著外麵的世界,苦笑一聲,說:“其實,我曾經想過放棄……”夢君眼睛盯得大大的,疑惑的說:“放棄!放棄什麽?”林初成俊朗的麵容上滿是尷尬的神色,他欲言又止的說了幾個字,最後長歎一聲,說:“我曾經覺得,那是從失去母親之後,我覺得,覺得世上再也沒有任何東西能讓我留戀,我覺得自己是最無拘無束,最自由的人。我想過凡是即將成為束縛我的東西,我都要統統拋棄。”

夢君哦了一聲,說:“我知道了,不用賣關子,你當然可以拋棄。因為我早就把你從心頭拋棄了。你是一個什麽都從自己出發的人,最重要的是你自己。所以你不允許別人對你的所作所為不知可否,這根本不叫愛,而是證明。你想證明自己,說白了,你想得到我然後再拋棄,那還不如現在就拋棄,大家留個好印象。”

林初成嘿嘿笑了兩聲,無奈的說:“事實上和你說的差不多,就是如此。所以,還是你贏了。”夢君歎說:“我贏了什麽?林公子,你武功才華,都是天下少有的人,不管你的母親為何離開,她總不會希望你就此事不關己,淪落一生。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達則兼濟天下,既然有這個本領,為何要自己親手掩埋?”

林初成搖頭說:“姑娘比我想象的要固執,想不到古玉龍這麽快就將你改變,你不是一直隱居在世外嗎?從哪裏得到這些道理?”夢君一笑,說:“你對我的過去了如指掌,看來接近我是你安排中的事情。為什麽?”林初成看著夢君,忽然一笑,說:“因為你漂亮嗎?”夢君大笑起來,說:“原來是這樣!早說啊,我還可以早點有自信。”

兩人一起笑了起來,夢君最後說:“放棄了嗎?”林初成點頭說:“拋棄了。小二,上酒來!”小二上了酒,夢君看著酒壇和酒碗,說:“那你知道是誰下毒害我嗎?”林初成說:“一個女人,想想你身上長刀會的刀,和那東瀛來的奇毒,你和長刀會結仇了。”

夢君搖頭說:“怎麽你知道這麽多?”林初成說:“事後知道和不知道,還不是等於零!來喝酒!”夢君倒了一碗,也喝了起來,兩人一碗碗的喝著,漸漸都有些醉眼朦朧。夢君趴在桌上,睜開迷蒙的雙眼,心裏胡亂的想著:為什麽聽到他誇我漂亮,那短暫的字眼竟然激起我莫大的興奮,我在乎一個字眼,還是在乎一個人?他到底是在證明,還是在愛?可惜就連自己的心思都難以琢磨,更何況別人的心思。醉是一種可怕的感覺,讓你不得不真實的麵對自己的心,讓你不能用表情和語言來偽裝自己。

林初成一直趴在桌上,沒有抬起頭來,夢君看著人一個個的離開,小二過來問:“客官,你們沒事吧。”夢君手一揮,說:“放心,我們都沒事,再上一壇子好酒來!”小二一邊回去,一邊搖頭說:“唉,現在的年輕人!”

夢君緩緩起身來,盯著林初成的背,緩緩掏出一錠銀子,對捧著酒上來的小二說:“好好照顧他休息。”

她走出客棧,覺得自己仿佛一夜之間長大了一樣,心情改變了不少。她似乎知道自己以後將要走的路,所以毫不猶豫的往北而去。

一路馬不停蹄的趕著,越到北邊,天氣便也越冷,遇到的人也就越少。一直沒有古玉龍和東方縈的消息,反而是越到北方,關於平教的種種傳說漸漸多了起來,平吟清似乎成了北方人神一樣的東西,收容著為這個世道不容的所有人,成為北方乃至整個武林第一大幫派。

這日夢君來到一個小鎮,孤寂的落日還沒有融化堆積的白雪,就已經倉促而去。夜幕一如往常降臨在大地上空,但是進入客棧的夢君,卻隱約覺出似乎有什麽不對的地方。一麵習慣性的喝點酒,一麵小心翼翼的關注著四周的情況。

她處在客棧對著門右邊的角落裏,客棧荒涼的燈光在櫃台上胡亂的搖曳著,照著僅有的三個客人,除了夢君之外,還有一男一女兩個青年人,都戴著鬥笠,一看便知道是武林人士。他們二人不緊不慢的喝著酒,卻又沒有說話。

忽然間門大開了,隻見幾個二十來歲的女子,一個個奇裝異服,大大咧咧的走了過來。來到那兩人身前,一個黃衣的女子腳踏在一根板凳上,喝問道:“這個女的,是不是去參加平教聖女的挑選?”那兩人沒有說話,另一個綠衣服的女人一拍桌子,說:“啞巴嗎?沒聽到我們大姐和你說話啊!我們聖女門的人才是真正的聖女,要想當聖女,你下輩子吧,這輩子,想也別想!”

黃衣女子哼了一聲,說:“你從哪裏來?”旁邊幾個女子已經耐不住性子,大聲說:“沒聽到大姐說話啊!”說著幾雙手照著那戴著鬥笠蒙著黑紗的女子頭上打去。那戴著鬥笠的黑衣女子手上一動,將幾隻手捏在一起,往旁邊一推,說:“幾位何苦來著?我並不想當平教的聖女,自然不會阻礙你們當聖女。不過,憑你們這點身手,要想成為天下第一大派的聖女,隻怕還不夠。”

黃衣女子氣呼呼的說:“什麽!你這妖女,姐妹們,上,把這女人打死!”那幾個人拚命要抽出手來,但是怎麽也抽不出來,一個人使出吃奶的勁,仍然無濟於事。黃衣女子大聲說:“用我教你們的乾坤大法,打她啊!”

那戴著鬥笠的黑衣女子手上用勁,將幾人向一邊扔去,緩緩說:“我不和你們計較,但是以各位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行徑,隻怕不能成事。”夢君心想:那幾人連武功都不會,還自稱聖女門,會練什麽大法,簡直貽笑大方。

黃衣女子捋著衣袖,喝道:“放肆,敢在我無極聖女的地頭上撒野!不要命了!”說完揮手向那黑衣女子打去。那黑衣女子手輕輕一擋,將她的手托在半空,黃衣女子想要抽出,卻被一股強烈的氣浪吸住,幾乎無法動彈。

黑衣女子說聲“夠了”,將黃衣女子推倒在地上。忽然一個聲音傳來,“我叫你們看有沒有人想要去平教,你們打聽就是了。何苦和人比鬥,你們的功夫,還都沒開始練呢!”夢君聽這聲音甚為熟悉,抬頭一看,隻見一個綠衣婦人緩緩走了進來,不是別人,正是竹蕭玉劍水玲瓏。

夢君急忙轉過頭去,那黑衣女子冷聲說:“當師父的就應當有當師父的樣子,你看你的弟子,無德無能,你還縱容她們到處撒野!”

水玲瓏緩緩說道:“這也沒有辦法,聖女門本來就是如此,她們做事也本來如此。我隻不過剛接管聖女門而已。不知道這位女俠往北走,是為了什麽?”

黑衣女子說:“不關你的事,還是管好你的聖女門吧。”水玲瓏冷笑一聲,說:“那是自然要管,不過我勸你一句,往北而去,都是平教的天下,不是朋友就是敵人,而普天之下,沒有人是平教的對手。所以女俠還是小心為上。”

黑衣女子說:“你真是好管閑事,平教與你,我與你,本就風馬牛不相及。”忽然一個聲音傳來,“她們往北走,當然是為了躲避我的追殺,你不也是一樣嗎?”隻見一個白發婦人,一身黃衣,翩然落到客棧大門前。夢君嚇得心都快跳出來了,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讓她害怕的天妖婆婆。

水玲瓏麵色一變,天妖說:“你不是說要永遠聽從我的吩咐嗎?怎麽現在吩咐起別人了?”水玲瓏急忙說:“在下,在下是想為主人招兵買馬,讓主人重新,重新恢複昔日聖門的威風。”

天妖冷冷說:“那是你有心了,這麽說我該感謝你的私自逃離嗎?”水玲瓏大氣也不敢出,低著頭不敢說話。

黑衣女子站起身來,說:“妖孽,你作惡多端,殺人無數,不就是憑著別人怕你的絕世武功嗎?我就和你拚了!”說完手上一揮,衣袖中數十根銀針向天妖刺去。天妖衣袖一拂,將銀針攔在空中,凝固不動,她緩緩說:“當年的李媚蘭還練到了幾分火候,你這身手,簡直丟人!”說完略一施力,將銀針向那黑衣女子身前拂去,銀針一根根插在桌上,兀自顫巍巍的擺動。

黑衣女子旁邊的黑衣男子霍然起身,長劍揮動,身影瀟灑,已經快刺到天妖身上,天妖手上一揮,將他整個人都擊落三尺之外,這才說:“真是沒用,不知道胡風是怎麽教你們的!就算他沒有死,現在也被氣死了!”

黑衣女子問:“你知道我們的師父是誰?”天妖說:“可是你們不知道,我也不會告訴你們。讓他死不瞑目去吧。”黑衣男子起身來,長劍一揮,冷聲說:“妖婆,你遲早也有死的那一天,我也祝你一樣死不瞑目!”

天妖哈哈大笑起來,緩緩說:“廢話少說,現在我就來一個個的清理門戶!”她身形一晃,朝著黑衣男子身上打去,眼見便要擊到,黑衣女子手上銀針乍出,黑衣男子也舉劍相攻,一時間兩人急追猛打,將天妖團團圍住。這兩人功夫雖不是絕頂,但練起來純熟的東西,用於拚命,一時之間的威力還是不可小視。

天妖給兩人困住,過了幾招方才緩過氣來,手上一動,一把折傘已經打開,傘中飛出數十朵七彩花瓣,刹那間兩人身上便中了數十枚暗器。天妖大聲說道:“受死吧!”正要動手,夢君手上一揮,幾枚暗器射去,天妖接在手上,問道:“誰教會你的暗器?”夢君說:“關你屁事!”一麵出劍如風,向天妖刺去。

天妖正要動手,忽然一個聲音傳來,“天妖婆婆,你在江湖上名聲很大,江湖中人莫不敬仰,敬而遠之,可是你知道在東北極寒之地,什麽人說話最算數嗎?”隻見古春花衣袂飄飄,來到客棧中。夢君一麵攻擊,一麵說:“古護法,她肆無忌憚,以為自己武功天下第一,根本不把平教當一回事!”

天妖落下地來,說:“這些仙琴派的餘孽,我要一個個親手除去,古護法,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你少管閑事。”古春花冷冷說:“若是三十年前,我或許會有所顧及,可是聖門如今隻剩下你區區一人,憑著幾件法寶,你就想獨霸武林不成?今天不是你報不報仇的問題,在北方誰不對平教敬若神明,就算要避,也是你避開才對。更何況,如今各派精英前來平教參加聖女挑選的活動,我不想你留下什麽禍根,讓人家說平教連些許小事,也無能為力。”

天妖說:“好,我就讓你無能為力!”百花傘在空中一轉,數百暗器飄然射出。古春花冷笑一聲,手上一揮,也是數百花朵射出,將暗器一一隔開,一麵說道:“好,我就讓你見識平教的大神通陣!”隻見人影翻飛,飛女、劍帝、扇客,翩然而來,四人將天妖團團圍在當中,各出兵刃,一時間勁氣衝蕩,客棧轟的一聲塌了下來。

夢君飛身離開,隻見那五人鬥得越來越厲害,越打越遠,漸漸便已經在視線之外了。夢君看的呆了,心想我要不知何時,才能有這樣的功夫。

那群奇裝異服的女子都不知所措的站在那裏,水玲瓏喝道:“叫你們不要聲張,現在可好!讓人追到門口來了!”那黃衣女子不敢言語,水玲瓏又說道:“還不快走,更待何時!”說完倉促離去。

那黑衣女子上前說:“多謝夢君姑娘出手相助。”夢君呆了一呆,說:“我,不知兩位尊姓大名,又如何知道我是誰。”

黑衣女子說:“咱們曾經見過,隻是人多,姑娘未必記得,在下水若清,這位是木劍秋木公子。這天妖婆婆本是當年台灣島上的一個敗類,當年台灣島整個武林覆滅,一定是拜她所賜,現在更要趕盡殺絕,實在太過猖狂。”

夢君說:“她本就是當年最大的邪派後人,天生就是大壞蛋。你們這樣躲藏,要躲到什麽時候?不如聯合平教,除去這罪大惡極之人。”

水若清苦笑一聲,說:“平教也不是名門正派,門中弟子良莠不齊,龍蛇混雜,根本難當重任,我們這不過是一時權益之計,等時機成熟後,再作計較。”

夢君點頭說:“那是當然,我看兩位年少英才,將來一定有所成就。對了,二位現在要去哪裏?”水若清說:“聽說高老夫人被清廷殺手追殺,這冷麵刺客曾殺了無數正派人士,不知夢君姑娘是否聽過?”

夢君說:“冷麵刺客?我倒知之甚少,高老夫人德高望重,武功又高,冷麵刺客一定不會得手。”水若清說:“大家一邊逃命,一邊打聽消息,知道老夫人就在附近,所以也就躲在這裏。沒想到這偏僻的地方,始終還是會遇上天妖婆婆這個妖孽。幸好兩強相鬥,平教可不想聖門東山再起。我們也算是撿回一條命了。”夢君想到剛才的情形,有些心有餘悸,想如果古春花不來,是不是自己已經死了?

水若清見夢君想得出神,便說:“夢君姑娘,你在想什麽?你又是去哪裏?”夢君說:“我,我也是隨便走走,順便逃命。誰讓這老妖婆這麽厲害呢?真是正不勝邪,咱們既然遇上了,又有高老夫人的事情,那都是份內的事情,咱們一起吧。”心中想:大哥若是知道,定會趕去的。

水若清說:“那是再好不過,如今要找到同行的人,那是太不容易了。”夢君見木劍秋並不怎麽說話,也看不清他麵紗下的神情,心想這兩人一個多言,一個寡語,一天不知有多無聊。

三人繼續往北而去,當晚並未遇到客棧,水若清說:“本來就勞累了,夜裏趕路走得又慢,不如找個地方休息。”夢君高興的說:“好啊,我也累了。”木劍秋便下馬來,掃了一片雪,鋪上幾塊皮氈子,又撿了些枯枝來,忙著生了一堆火。夢君見他手腳倒是麻利,便笑說:“木大哥,你學過幹這活嗎?”木劍秋唔了一聲,水若清說:“木兄以前是獵戶出身,自然習慣了這些。”

夢君問:“那為何要學武?”木劍秋坐了下來,微微一笑,說:“荷蘭人征收重稅,還胡亂屠殺村民,我是活不下去了,逃走的。”夢君說:“荷蘭人真有那麽凶殘?那幫畜生,幹的就不是人幹的事。”木劍秋搖頭歎說:“可是能有什麽辦法,他們有重兵把守的城樓,還能請到世間武功高強的武林中人,我們雖然想要反抗,可根本就不能趕走他們。現在到了中原,還不是另一種逃離。”夢君說:“那你們心裏想的,到底是什麽?”

木劍秋說:“不管是誰,趕走荷蘭人。以前大明朝統治台灣的時候,咱們安居樂業,過的是太平日子。現在明朝風雨飄搖朝不慮夕,清朝又隔著一個南明,根本就無暇顧及。該嚐試的方法我們也嚐試了,可是根本沒有用。”

夢君說:“那台灣可以有自己的軍隊,去擊敗荷蘭人的軍隊。”木劍秋歎說:“要在一夜之間建立和荷蘭人對抗的軍隊,太不容易了。冰凍三尺,豈是一日之寒?”夢君說:“古大哥倒有個主意,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隻要明朝軍隊恢複昔日的威風,那荷蘭人當初,不也是被明朝將軍趕到島上的嗎?”

水若清緩緩說:“這些事情不說也罷,先保住性命再說。此時談論這樣的大事,還為時過早。既然現在還不能決一死戰,那就等到可以的時候再說。我現在倒真後悔沒有厚積,以為已經是大展拳腳的時候了。若是再練上十年功夫,說不定就不怕長刀會的忍者。”

夢君說:“那些東瀛小醜,當年還不是咱們的手下敗將,遲早也會是手下敗將,根本不足為慮。”木劍秋皺眉說:“不能太相信自己了,看看咱們相信的大明朝,被滿清人打得落花流水,看看台灣島上慘死的百姓和兄弟們,或許我們的力量,並沒有我們想象中那麽強大。”

夢君覺得木劍秋還算清醒,自己也不知如何對答,都怪這世道不濟,讓人連說句自信的話的機會都沒有。

忽然間一陣衣袂破風的聲音傳來,隻見幾個人影一晃即過,夢君霍然起身,說:“有人打架!”一麵已經跑過去看了起來。隻見兩個戴著黑白無常麵具的白衣女人,正揮著劍和一個揮長鞭的老太婆決鬥。夢君回頭說:“是高老夫人!”木劍秋二人已經趕了過來,水若清說:“這是冷麵刺客,想要殺人,沒那麽容易!”她手上銀針拈動,嗤嗤破風而出。一個白衣女人反轉身形,長劍在風裏一劃,將銀針紛紛擊落地上。夢君喝道:“會些劍法有什麽了不起,讓你知道什麽叫圍攻!”說著已經和身撲了過去,她長劍翻動,劍出如風,攜著淩厲的劍氣,激起磅礴的氣浪。她也算大小經過幾場決鬥,和這類高手對招,一開始便是用上近乎拚命的招數,要讓對方有所顧忌。

加上高老夫人的龍蛇神結出神入化,兩者一合,登時將兩個冷麵刺客攻得隻有招架之力。木劍秋和水若清也飛身趕上,冷麵刺客見對方人多,其中一人打個呼哨,兩人身形一晃,已經飄然離開。

夢君落下地來,說:“冷麵刺客,有什麽了不起!”高老夫人說:“這不是冷麵刺客,是她手下的幾個弟子。”夢君驚訝的說:“啊!她手下的幾個弟子,都這麽厲害!”高老夫人點頭說:“我被冷麵刺客所傷,因此才四下逃逸。”

夢君問:“冷麵刺客居然能傷你,看來功夫不錯。”高老夫人點頭說:“非同一般,居然會東瀛忍術,已經到了能分身合體之境界,一套劍法出神入化,神鬼難敵,黑白兩道,能找到如此好手,實在很難。更難得的是此人年紀輕輕,就能有這樣修為。”

夢君說:“原來冷麵刺客隻是一個人。雖然他修為非同一般,但是為人差了,那就比什麽都不如。”高老夫人踏著積雪,緩緩走著,夢君等人跟在後麵,到了火堆前,高老夫人坐了下來,說:“如果不是看到這堆火,今天我就要被那兩個丫頭追得無處藏身了。”

夢君問:“冷麵刺客殺老夫人,是因為什麽?”高老夫人說:“這個我也不甚明了。不過這和清人有關,那是一定的。”水若清說:“老夫人打算去哪裏?難道不回去了嗎?”高老夫人說:“龍蛇山莊已經被冷麵刺客大鬧了一通,現在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不想回去,等調養好了,再會會這冷麵刺客。”

話還沒說完,忽然一陣陰冷的風吹來,火光登時亂了起來,高老夫人口中說道:“高手!”隻見前麵站了一個白衣女人,頭發披散,臉上白得如紙,連眼神都冷得可怕。高老夫人起身來,緩緩說:“冷麵刺客,原來你就在這裏。”

冷麵刺客的聲音也如同來自冰窟一樣的陰冷,“那是自然,老夫人所到之處,在下怎麽也得舍命想隨。看老夫人身邊多了幾個送死的,在下倍感欣慰。”夢君正要說話,忽然那人已經不在,身後一道劍風刺來,她急忙閃開,但衣袖還是給劍風帶過,劃破了衣衫。隻見從身後穿過的冷麵刺客背對著眾人,不緊不慢的說:“原來你們都是些烏合之眾,拿來又有何用?本刺客不屑與你們玩。黑白無常,四大判官,該你們出手了!”說著隻見人影晃動,六個戴著鬼麵具的白衣女人從四麵飄飛而來,長劍封鎖,將四人團團圍住。

水若清大叫一聲,飄然而起,銀針在空中飛舞起來,隨著她人影閃動,彌漫空中,木劍秋身形飄忽,如點水蜻蜓,長劍翻轉,快如閃電。

夢君和那幾人出劍相敵,隻覺她們那劍法合力,宛如一張巨網一樣,牢牢將人束住,她心裏尋思若是按破陣之道,攻主陣之人,那也許會事半功倍。當下長劍展動,大聲說:“打這個白無常!”她和木劍秋的劍同時刺去,劍氣咆哮,白無常被擊落一旁,登時空中黑無常和四大判官亂了陣腳,被高老夫人長鞭卷動,紛紛擊落地上。水若清手上銀針出動,向那幾人刺去。

冷麵刺客身形一擺,來到四大判官身前,長袖繞動,將銀針紛紛擊落。便冷冷的說:“好厲害的劍法,夢君姑娘果然一日千裏,武功大有精進。”夢君不屑的說:“那總比你這不敢見人的冷麵刺客強!”

冷麵刺客倒也不怒,忽然手上一動,長袖在空中一卷,立刻一道白光將幾人團團圍住,夢君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覺得身周人影晃動,似乎不止一個人一樣,虛虛實實,到處都是人影,到處都是殺氣。

高老夫人長鞭揮灑,但仍然擋不住白布淩厲的攻勢,四個人被緊緊束縛在裏麵,幾乎沒有還手之力。

夢君忽然聞到一股濃濃的茶的香味,然後便感到手上一麻,長劍已經被擊落地上,人也失去了知覺。

冷麵刺客飛身上前,手上長劍正要刺出,忽然一陣琵琶的聲音傳來,聲音中一縷勁風,照著她背上襲來。冷麵刺客反身揮袖擋開勁風,喝道:“什麽人,出來!”

隻見一個手抱琵琶的老頭,緩緩走了過來,一邊彈著不成調子的琵琶,嘴裏說:“姑娘,何必大開殺戒?我看你這手法,也是當年仙琴派的功夫,那不是自家人打自家人嗎?”冷麵刺客哼了一聲,說:“現在都什麽年代了,還仙琴派,不錯,我是無意中得到這功法,但這不過是占了天妖婆婆的便宜,從她手下亡魂身上撿到而已。琵琶客,傳言你不問江湖世事,就算當了平教護法,也不必這麽高調吧。是不是想要救人?那我告訴你,一點機會都沒有。”

琵琶客大笑起來,夢君等人都從地上爬了起來,夢君使勁的搖搖頭,心想:這冷麵刺客還真厲害!琵琶客說:“你這白練雙結的陣法,禦天地之氣,合自然之力,本是仙琴派高手胡風當年新創的一門絕技,可惜還沒傳給自己的弟子,就被你們撿了便宜。這來自‘扶風劍式’的高招,你們豈能悟通?要在幾十年前,你們偷學人家的武藝,那是要被誅殺的,現在居然恬不知恥的用來殺人,這等不義之事,琵琶客再不管江湖世事,也看不下去。”

夢君說:“你這敗類,無恥卑鄙至極,還自稱什麽冷麵刺客,我看是沒臉見人才對。琵琶客前輩,這種人不用多說,殺了她就是!”

冷麵刺客冷聲說:“殺了我,也要看看自己有沒有這本事。平教護法有什麽了不起,今日我意興索然,不和你們糾纏,遲早取了你們性命,那便是了。”說完轉身一閃而去。夢君正要說話,卻見琵琶客已經不見。夢君一跺腳,說:“要是殺了她就好了。”

高老夫人說:“平教護法能出來阻止,已經不錯了,如果殺了冷麵刺客,那就是和清廷作對,他是不會這麽作的。更何況,琵琶客救的人是你。”夢君說:“他為何要救我?”

高老夫人說:“如果我沒有猜錯,當年琵琶客年輕時,隻是一個落魄的武林世家後代,背負血海深仇,全靠當年仙琴派掌門人邰劍書相助,武功精進,才報了仇,從此江湖飄搖,不問人間世事。現在仙琴派也隻留下了屈指可數的幾人,所以他出手相助,也是自然。”

夢君說:“這麽說,我倒真和仙琴派有點淵源了,隻可惜我什麽都不知道。”高老夫人說:“該知道的,遲早都會知道。現在就算問我們這幾個人,那是什麽也問不到的。”夢君想:師父那麽可怕,她可是唯一知情的人,我又不敢問。

水若清說:“進了平教勢力所及範圍,倒也可以得點平靜,平教能有如此風光,短短幾十年,的確讓人佩服,平吟清到底靠什麽有了今天?”高老夫人說:“那也得問平吟清自己,旁人誰能知曉?或者連她自己,也未能知悉。”

木劍秋繼續往火堆裏添柴,夢君心裏卻又在思索,如果我成為平教的聖女,那就連天妖婆婆我也不怕了!可是平教挑選聖女,要的是武功智慧,這些我都不出眾,怎麽能夠當選!

北風在夜半的時候吹得更是猛烈,她也不知怎麽理清自己煩亂的思緒,隻希望順著風,帶走自己的一切。

天色亮起來了,她昏沉沉的睜開雙眼,隻見高老夫人在那裏盤腿打坐,木劍秋和水若清卻仍伏在枯枝上睡覺。她起身來,吸了一口冷氣,搓搓手,然後將枯枝往快要熄滅的火堆裏加進去。

水若清起身說:“姑娘,你醒了。”高老夫人也睜開雙眼,說:“好不容易有了喘息的機會,這幾天一路給她們追趕,根本沒時間調理。”夢君說:“這麽說,就是遇到冷麵刺客,我們也不怕了。”

高老夫人搖頭說:“她那布帶陣威力非凡,我怕會再次落敗。對了,姑娘將你的劍法演練一遍,我看能不能得到什麽破解之道。”

夢君點頭說:“好,前輩看好了。”說完飛到空中,將自然劍氣所含三十六招劍法,一一舞遍,連自己都覺得劍法所出,大有進境,而多次混戰更使得自己對每一招的有點劣處和使用之道掌握得更加得心應手,一套劍法舞畢,水若清拍手叫道:“好劍法,姑娘真厲害,這身法劍法一合,簡直無懈可擊。”

高老夫人點頭說:“早聽說這劍法是禦自然之氣的劍法,可不曾想到威力竟然如斯。夢君姑娘現在還隻是用劍,未至禦氣自然的境界,當你有一天能化自然之氣,源源不斷於劍氣之中,則便可獨步武林。冷麵刺客也是如此,讓我奇怪的是自然之氣,陰陽**,理當兩人才能發揮到極致,胡風當年所創的,也是兩人合練的陣法,難道冷麵刺客用這功夫的時候,是兩個人?”

夢君說:“前輩說陰陽**,那就是一男一女,這冷麵刺客一定是個**蕩無恥的賤人,暗中養小白臉。”高老夫人一笑,說:“本來扶風劍式的道理是這樣,而不知為何,胡風創這布帶陣,卻並非陰陽**,而是有英雄相惜的道理。看來他創這陣法乃是為了兩個同性之人,可不知是為了誰,要他這般費心,也不知為何一番心血,卻付諸流水,讓別人占了便宜。這扶風劍式極其難悟,所以要兩人同心,方才可以事半功倍。當時之中,再沒聽說過邰劍書這樣的絕世高手,原因便在於這劍法難練。布帶陣隻是一個捷徑,就像雙劍合壁一樣,始終不能達到隨心所欲的境界。”

夢君問:“那以前輩之見,這劍法又當如何領悟?”高老夫人搖頭說:“說來慚愧,老身一生修煉的,都是普通功法,不曾得窺這等絕頂武功的門徑,見了姑娘所練的劍招,更不能想出破解之道,反而覺得了無希望。”

水若清說:“那姑娘是仙琴派後人,可曾聽說過這破解之道?或者姑娘認識胡風這個人嗎?”夢君搖頭,茫然的說:“我也是聽你們說的。在相忘穀裏,師父從來都不說任何事情,連我的身世都不給我說,隻讓我們練功,那都不是人過的日子,誰又曾想過,我練的是什麽,我是什麽。隻想離開那鬼地方,恨之入骨,直到現在還不想回去。”

水若清說:“可能令師是為了讓你學會劍中真諦。現在要緊的,是大家齊心合力,對付這個冷麵刺客。木大哥,我們不如約聚封大哥羅大哥他們,或者人多力大,就打退他們了。”木劍秋皺眉說:“這談何容易,現在咱們是落難,根本不知他們人在何處。”

水若清說:“咱們十大門派不是商量了暗號嗎?一路留下,不就成了?況且當日是為了避天妖的追殺,現在這也不必了,反而清廷殺手肆無忌憚,該我們聚集還手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