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然夢上部

第78章 封後大典 (1)

我醒來的時候,全身的意識都集中到了胸口那塊,從內裏痛出來,痛到我連呼吸都困難。倒是全身上下的傷口都已經結了痂,小銀正安睡在身邊,應該是它醫好的吧。

微微抬頭的一瞬卻結結實實被嚇了一跳,一人正坐在床沿怔怔地看著我,那俊秀無匹的麵容,微揚的嘴角,卻不是衛聆風是誰?

我收起那些微的驚訝,麵色平靜地看了他一眼,撐著床沿起身。

“你給顏靜下了什麽藥?”衛聆風的聲音響在耳側,“依你的性格,應該不會隻是嚇嚇她吧?”

我一楞,伸手摸出腰間暗袋裏的藥丸,當時情況是比較混雜和危急,我隨手抓了一顆懷中的藥丟進她嘴裏,還真不知道塞的是什麽。

細細數了半晌,我不由露出一絲苦笑,竟然……是“絕風華”。我倒還希望,丟給她的是穿腸毒藥,死了,於她於我都好,一了百了。

絕風華和我懷中很多毒藥一樣,是這宮中很常見的一種藥,誰也不知是何人研製何人流傳的。隻是芊芊說,宮裏黑暗的事實在太多了,備一些在身邊總是沒錯的。

絕風華,慢性毀容藥。心境平和時,無欲無求時均不會發作,然而一旦心緒起伏過大,加速心脈血液循環,就會徹底激化新陳代謝,往往能在一夜之間使人衰老十年、二十年。

我微微歎了一口氣,可惜在這宮中生活還能保持心境平和的,絕對不會是正常人。

“衛聆風。”我抬起頭,靜靜地看著他,聲音平和,一如我的表情沒有一絲波瀾,淡淡道,“我們,提前結束契約吧。”

衛聆風雙目炯炯地凝視著我,撐在身側的雙手慢慢無意識地緊握成拳,許久才吐出一句:“若是朕……不同意呢?”

“那就算了。”我麵色半點無波,靜靜地垂下眼瞼,收拾起**的藥丸,道,“皇上,我要回去了。”

我撐著疲弱的身體,小心翼翼地抱起小銀下床。手腕忽然被緊緊握住,抬頭對上衛聆風有些蘊怒和失控的眼神:“你就這麽認定,心慧的帳要算在朕身上?”

我完全忽略掉手腕的疼痛和周身的怒氣,冷冷地看著他,冷冷地說:“你!不!配!”

衛聆風的眼中閃過濃濃的殺意和……痛楚,目光象焦灼般地燎原在我身上,這一刻幾乎能聽到手腕腕骨斷裂的聲音。

我緊緊咬住疼到發白的下唇,一言不發,一聲不吭,甚至連掙紮也沒有一下。

終於,他眼中的殺意和憤怒慢慢褪去,全部轉化為再掩藏不住的痛楚和無奈,緩緩放開了手。

我踉蹌地走出他寢宮的大門,聽到他恢複平日淡定優雅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封後大典,會在半個月後……如期舉行。”

我腳步頓了頓,嘴角扯出一絲冰冷的笑意,繼續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

“心慧,你想不想學點東西?”我認真地看著坐在簡易輪椅中的心慧問道。

這輪椅還是我畫了樣圖,讓無夜幫忙一起完成的。雖然不可能象現代的那麽靈活,但至少比拄拐杖來得安全舒適多了。

心慧的手筋和腳筋在小銀的醫治下雖然有愈合的趨勢,可是即便用現代最先進的技術,也不可能保證短時間內痊愈,我現在也正在考慮給她安排複健的物理治療。

心慧的眼神暗了暗,隨即遮掩過去,說:“小姐,我能學什麽?”

我握了握她比較靈活的那隻左手,低頭沉思了半晌才道:“以前你能做很多事,縫紉、打理房間等等都比我強,所以我也沒想過要教你什麽。”

“你的傷,我發誓,無論如何,都一定會想辦法將它治好。可是在還沒有康複這段期間,你要不要學點打發時間的東西,或許……將來會有用。”

心慧已經看不到半點傷痕的臉上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說:“好,小姐。”

“可是,該教你什麽呢?”我苦惱地抓了抓頭發,“詩詞歌賦肯定不行,我除了會剽竊外,連基本的平仄都沒搞清楚……琴棋書畫,別說你能不能做的問題了,我認識他們,他們可不認識我啊!”

“噗嗤——!”心慧抬起還能動地左手掩住嘴,笑道,“小姐,平日看你好象什麽都行,原來是什麽都不行啊?”

我狠瞪了她一眼,隨即假咳了一聲,繼續道:“說來我最厲害的,除了槍法和暗殺術,就是學自祈然的醫術了。不過,你現在的情況沒法給人醫治,傳些醫理藥理倒是可以…….有什麽能不用動手呢?”

我歪頭思索了半天,忽然大叫了一聲,驚喜地道:“天哪!心慧,我怎麽沒想到呢?心理醫生,你可以學習心理治療啊,我一定要把你培養成天和大陸第一個心理醫生!”

“心理……醫生?”心慧一頭霧水地看著我,大大的眼中卻慢慢顯現出蓬勃的生命力。

步殺回來的時候,離封後大典已經隻剩下七天的時間,不過我想這七天已經足夠我準備一切了。

可是,比較讓我們震驚和沮喪的是,步殺竟然沒帶回心洛和芊芊。

打開房門的那一瞬間,冰寒之氣襲體而來,我馬上讓除心慧和無夜之外的人全部回去休息,緊閉了房門和窗。步殺在那一瞬間,悄然落地。

我回頭先仔細把了他的脈搏,並察看全身上下,確定沒有內傷外傷,才麵色凝重地問道:“步殺,你進宮來的時候有讓衛聆風的人發現嗎?”

步殺微微一楞,隨後肯定地搖頭,說:“沒有。”

“那就好。”我舒出一口氣,擰緊了眉,心頭有些惴惴,良久才問,“心洛和芊芊怎麽樣了?”

在身旁的心慧捏緊了我,和她一般,全是冷汗的手。

“我追上去的時候已經隻剩下心洛一人。”步殺頓了頓,濃黑的雙眉慢慢皺了起來。

我忙追問:“連你也沒法將他帶回來嗎?”

步殺漆黑的雙眸落在我身上,冷然駐留了許久,才聲音淡漠地道:“我沒想帶回他。”

“因為……他在祈手上。”

我原本粗重緊張的呼吸猛得一窒,有些呆呆地重複步殺的話:“心洛,在祈然手上?”

我腦中空白了許久,才又道:“現在……沒有危險?”

步殺冷漠的搖了搖頭。

我低頭看向心慧,以及和我交握的左手,她眼中的擔憂和焦慮慢慢散去,轉為更複雜的神光,柔聲道:“小姐認為洛兒沒有危險,那他就肯定沒有危險,我不會擔心的。”

我感激地向她笑笑。心裏卻無法象表麵那般平靜,步殺說心洛在祈然手上,不是別人,是祈然。

我左手撫上微微酸痛的胸口,隻想落淚,不為別的,就隻為終於聽到了他的消息。那個人不是別人,他是祈然,他畢竟……是祈然啊!

現在,不是思念與感傷的時候。我放下微有些顫抖的手,看向無夜,認真地看著,然後一字一句地說:“無夜,我要離開這個皇宮。”

無夜身體明顯震了震,鐵麵具下似乎發出了一點聲音,但我聽不清楚。

我深吸了一口氣,雙眼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無夜,我知道你還欠衛聆風一件事,也或許你還有不願離開他的理由。而我現在隻要你一個決定。”

房中有暖爐劈裏啪啦燒著的聲音在回響,無夜同樣看著我,神光複雜難明,我隻看著卻沒有深究其中複雜的到底是什麽,因為我隻需要一個決定。

許久,無夜仿佛忽然鬆了一口氣,緊握地雙拳鬆了開來,眼中隱隱透出笑意:“我跟主子……一起離開。”

我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在這個皇宮中,真是已經……好累好累了。如果早知道,事情會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當初,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傻到……接住“紫鳳”。

“那麽,”我右手握拳擊向左掌,一聲輕響在房中回蕩,我虛弱的笑容轉為自信從容,淡淡道,“我們就盡情地搏一場。我要在封後大典的最後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