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灑的文官

第180章 驚恐萬狀的吳安分

吳安分乞盼白天,到了白天又早早地把自己拽進夜晚。吳安分想找個藏身處,哪裏找得到呢?

吳安分對張小花三個字格外**,怕經過張小花家門前,怕別人提到張小花,誰說到張小花就和誰幹架。村民摸透吳安分的毛病,寧可跟黃寶、黃老大說張小花,也不跟吳安分說。村民還摸透了吳安分的習慣,隻要吳安分一進酒館,便飛快地牽著牛趕著羊往圍欄裏去。其實,吳安分知道,每日酒館前總有一兩個孩子或婦女,那是監視吳安分的。吳安分有意外的舉動,比如突然離開酒館,他們就迅速把消息傳遞開。但吳安分懶得管,他想用稀裏糊塗減輕一些罪責感,盡管他的馬虎已和張小花無關。

那天,吳安分剛喝了兩口,村長進來了。吳安分指指對麵的凳子說,坐下,喝幾口。村長把帽子抓下來,往桌上一砸,你還有心思喝酒?你去看看圍欄裏成啥了?吳安分說,不就是草嗎?今年吃掉,明年又長出來了。村長說,扯幾吧淡吧,那樣還要你這護坡員幹啥?你以為看草場是你一個人的事,弄不好,我跟著挨訓,我也和鄉裏簽了責任狀。吳安分灌下一杯酒,打著嗝說,那你護算了。村長說,工資呢,你也不要了?吳安分說不要了。三結巴慌了,吳……響,不……能……不要……工……資,沒工……資,咋……喝酒?吳安分不言聲了,三結巴說的全是大實話。村長說,賈鄉長給我打電話,問你是不是整天睡大覺?吳安分問,他呢?咋不來?出了張小花的事,賈文明很少在灘北露麵。村長說,他去學習了,剛回來就聽說你吊兒郎當的。吳安分的心動了動,誰說我不管了,一天耗兩個油呢。村長把酒瓶拿開,對三結巴說,不能讓他喝酒了,他喝一次,我罰你一次,你掙十塊我罰你二十,你掙二十我罰你四十。三結巴看看吳安分,又看看村長,一腦門愁雲。他剛又進了五十個豬耳朵。村長拽吳安分,走,馱我去草場。吳安分沒犯拗。

倆人一出門,一個婦女慌慌張張地跑了。

村長罵,×,都成遊擊隊了。

吳安分的院牆是黃土夯的,不足半人高,形同虛設。老遠就看見院裏一股黑煙,吳安分說聲糟了,大步跑起來。

摩托被燒得麵目全非,隻剩下一副汙黑的骨架。地上的木條還未燃盡,仍在冒煙,顯然是有人故意點的。張小花死後,村民對吳安分有成見,吳安分覺得出來,但沒想到有人報複他。吳安分的臉慢慢黑了。

村長安慰,反正是破車。

吳安分踢了一腳,去草場。

第二天,賈文明打電話,讓吳安分去鄉裏找他。賈文明沒有任何變化,還是平頭,喜歡眯著眼看人,嘴唇上的酒苔又密了些。想必學習期間也沒少應酬。賈文明說他剛回來就打問灘北的事,聽說禁牧工作做得不好,是不是這樣?吳安分含含混混地說,是不太好。賈文明問吳安分罰了多少錢,吳安分說一個沒罰上。賈文明沉下臉,怎麽搞的嘛?既然有人違反政策,為什麽不罰款?你的工資可是從罰款中扣的,你是不是想撂挑子?賈文明不是村長,吳安分不敢那麽隨意,訴苦說,我一去他們就跑了,根本逮不住。賈文明說,想辦法嘛,這能難住你?而後語氣一轉,問吳安分摩托是不是燒了。吳安分點點頭。賈文明說,知道別人為啥燒你的摩托?為啥你管的時候不燒,你馬虎了反而燒你的車?因為你管是代表政府,是在執行政策,所以沒人敢燒你的車。誰敢和政府對抗?你不管,白掙著那份錢,大家心裏不平衡,就燒你的車。你再這麽沒原則,下一步還要燒你的房子,燒你這個人。吳安分辯不過賈文明,唯有點頭。賈文明說,摩托燒就燒了,我給你弄輛新的。賈文明沒說張小花,吳安分也不敢提。

吳安分從鄉裏回來,屁股底下已是一輛嶄新的摩托了。賈文明的話起了作用,吳安分在村裏轉了兩圈,便去了草場。

晚上,吳安分輕鬆下來,就去東坡找徐娥子。他和徐娥子相好很多年了,兩個村的人都知道。先是地下行動,後來就公開了。徐娥子不怕,吳安分當然更不在乎。

吳安分的摩托一停,徐娥子就跑出來。探著頭佯問,這是誰呀?吳安分明白她嫌他不來了,在她胸上摸了一把。徐娥子有一對大。徐娥子低聲斥責,少占我便宜。吳安分把摩托推進院,先一步進了屋。徐娥子的丈夫正吃麵條,四十幾歲的人已完全謝頂,亮閃閃的。他和吳安分打聲招呼,加快了吃飯的速度。徐娥子問吳安分吃了沒,吳安分說沒呢。徐娥子的丈夫擱下碗,對吳安分說你慢慢吃,我得去菜園下夜。吳安分掏出一盒煙,徐娥子的丈夫裝上走了。

剩下兩個人,徐娥子的氣就粗了,你還能想起我呀?

吳安分嘿嘿一笑,我把自個兒忘了,也忘不了你。

徐娥子呸了一聲,沒良心的東西。

吳安分說,良心中看不中用哦。

徐娥子端上麵條,上麵臥了兩個雞蛋,一個紅辣椒。吳安分喜歡吃辣椒,徐娥子每年都醃一大罐子。吳安分要酒,徐娥子說,騎摩托還喝酒,出事我可擔待不起。

吳安分知徐娥子還在鬧氣,想揪她的鼻子,她躲開了。吳安分暗暗一樂,低頭吃麵。徐娥子說,吃了走吧,我今兒不舒服。

吳安分擠擠眼,我帶你去醫院。

徐娥子罵聲賴皮,給吳安分倒了一杯酒。

吳安分從懷裏掏出一盒化妝品。這盒化妝品花了三十多塊錢,是買給張小花的。吳安分原打算把張小花搞到手後,送她一盒化妝品,怎料半點兒用場也沒派上。

徐娥子說誰稀罕,還是接過去。打開,嗅了嗅,歎口氣,我老眉老眼的,搽靈芝也不靈了。

吳安分說,誰說你老了?掐都能掐出水來。

徐娥子翻吳安分一眼,神情已經鮮活了。男人送一句討好的話,比化妝品還靈驗。

徐娥子把碗筷一收拾,吳安分就拽過她。徐娥子說,我得洗把臉呀,你個餓死鬼!吳安分說我幫你洗,一出汗連澡都洗了。徐娥子罵驢,呼吸已經不勻了,反手箍住吳安分。女人就這樣,隻要往一塊兒一睡,天大的怨氣都能消。

折騰得濕漉漉的,倆人歇著喘氣。

徐娥子問,你剛換了摩托吧,那輛徹底燒毀了?

吳安分問,你怎麽知道?

徐娥子反問,我怎麽不知道?美國總統搞女人我都知道,兩個村離這麽近,咋也沒美國遠吧?

徐娥子向來嘴快。吳安分在她身上拍了拍,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這輛摩托是鄉裏給我買的。

徐娥子問,鄉裏給你一輛新摩托?

吳安分有些得意,賈文明親自給我挑的,別看我不是村長,可比村長的待遇高。

徐娥子噓了一聲,啥待遇?怕是堵你的嘴吧。

吳安分愣住,堵我的嘴?

徐娥子說,給你摩托,你還能把黃寶女人的事說出去?

吳安分嗖地坐起來,黃寶女人有什麽事?

徐娥子說,瞧你嚇成這樣,還把我當外人呀!黃寶女人的事誰不知道?她死在了鄉政府,鄉裏怕黃寶告狀,給了他八萬塊錢呢。唉,說來說去,誰死誰可憐,黃寶有那八萬塊錢,娶兩個都夠了。

吳安分怔怔的,張小花死後,這是他第一次聽說她的事。徐娥子說得有板有眼,他竟一無所知。

吳安分問,你知道她是咋死的?

徐娥子說,誰知道呢,聽說發現的時候人就涼了。忽然想起什麽,問,她到底怎麽死的?是不是讓那個姓賈的鄉長……

吳安分打斷她,胡說!

徐娥子說,一輛摩托就把你的嘴堵死了,我又不跟別人說。

吳安分說,她死在了醫院,是犯病死的。

徐娥子道,哄鬼去吧,她死了才抬到醫院的。

吳安分審視著徐娥子,這是誰告訴你的?

徐娥子說,反正不是我胡編的,人們都這麽說,你審問我幹啥?

吳安分忽然說,我得走了。

徐娥子急了,你這是咋了?壞了良心的,吃完就走!看你明兒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