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灑的文官

第303章 低調反思

軍武不解地問道:“為什麽?”

“天機不可泄露,這是易學規律,是天條,可不是人為因素。你怎麽破?”林子紅走過去,在軍武頭上拍了一下,“清醒清醒吧!”

“恰恰相反,我覺得這是人為的!”

“人為的?”林子紅搖了搖頭,“實話跟你說,我現在身上有近一半地方沒有觸覺,頭皮,左胳膊內側,腰腹部,大腿。如果是人為的,誰有這麽大本事把我觸覺奪了去?兄弟,你的心是好的,但是有點幼稚了,醒醒吧!”

軍武依然堅定地說道:“詛咒的確是人為的,我有辦法證明這一點!”

林子紅笑著看了看他:“行啦,時間不早了,該回去了。明天看你表現,我希望你夠資格讓我把卜王的位子讓給你!”

軍武踏著夜色走回龍首賓館,爬上樓來到自己門前,伸手輕輕一推,門竟然應聲打開。他微微一怔,想必自己離開時過於匆忙,忘了關門。進了門,屋子裏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見。他在牆上摸索了半天終於把燈打開。當蒼白的燈光趕走黑暗,他才赫然發現,自己床頭上竟木木然坐著一個人。

蘭靈兩臂抱著雙膝坐在那,一雙小巧玲瓏的雪白赤足在燈光下泛著暖玉的光澤。她那雙噙著淚水的眼睛,正楚楚可憐地看著軍武,有種說不出的婉轉和幽怨。在她兩腳之間,小貓苗苗乖乖地蜷縮在那,閉著眼睛,小鼻子有節奏地一聳一聳,顯然已經酣然入睡。

軍武沒想到蘭靈會在自己屋裏,也從沒見蘭靈有過這樣的神情,一見之下,竟不由得一呆,隨後便驚訝地問道:“靈兒,你這是怎麽了?”

蘭靈緩緩地低聲答道:“我跟師父吵架了。”

軍武馬上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在床邊上坐下來,柔聲問道:“他是不是真的給你說親了?”

蘭靈默默地點了點頭:“他跟石文緒商量,想讓我嫁給石航。我在門外聽到他們的話,就闖進去,死活不答應,還當場把石航罵了一頓。”

“然後呢?”

“師父就罵我,說我沒規矩,不知好歹。還說……”蘭靈哽咽著說不下去,眼淚順著雪白的雙頰流下來。

軍武溫柔地問道:“還說我壞話了,對不對?”

蘭靈用力點了點頭,張開雙臂猛地撲進軍武的懷裏,摟住他的脖子,泣不成聲:“他說我喜歡上一個窩囊不中用的廢物……沒家世沒地位……沒能力沒教養,進了官場還人給淘汰了。說你是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野狗……”

軍武的心不禁一顫,臉色刹那間變得雪白如紙。

“他們為什麽要那麽說你?……你為什麽要隱藏自己的實力,為什麽不做給他們看看?沒有師門沒有地位就要被他們鄙視,你怎麽就不明白呢?……”

聽著蘭靈的哭訴,軍武的心疼得仿佛被撕碎了一樣。他一隻手臂緊緊摟著她,一隻手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喃喃地說道:“怪我,怪我,我讓你受委屈了。”

蘭靈兩隻手攥緊了拳頭,一下緊似一下捶在軍武的前胸,用力極輕,偏又像敲鼓一樣捶得咚咚作響,一麵捶打一麵哭道:“就是怪你,師父他從沒罵過我,都是因為你!鬥法的事加上今天的事,兩次挨罵都是因為你!你一點都不體諒我……嗚嗚……師兄還老在一邊添油加醋地罵你汙蔑你,也不知你去了哪,隻有我一個人跟他們辯解……”

軍武仰起臉,望著頭上印滿青色花紋的天花板,在那蒼白的燈光照耀下,他仿佛覺得那花紋在旋轉,旋轉。

有些事情真的不像自己想象的那麽簡單。官場多年來的閱曆讓他體驗到,當你是一個白丁,當你籍籍無名,那往往就意味著你可以任人宰割,意味著你做的任何事情都變得愚蠢,你身邊的人也都變得低級。假如你現在是安全的,那隻是因為你沒有侵犯到別人的利益,一旦有一天你進入別人的視線,那等待你的將是不可預知的詆毀和災難。

低調和隱忍,這不該是一個強者的做人準則。一旦你長出了一雙翅膀,那就一定要破壁飛去!不為了在高空中俯視別人,隻為了不讓別人俯視自己!

蘭靈的哭訴喚醒了他沉睡的信念。他突然記起了不久前的那個夜晚,在那個爛漫溫馨的校園裏,一個女孩也在自己麵前淚眼婆娑,也曾對自己低聲哭訴,也是因為自己的不爭氣。

何其相似!而自己為什麽要讓悲劇重演?

何其相似?軍武心裏打了一個激靈,突然覺得有幾分害怕。這是不是另一場悲劇的預感?

可是蘭靈不是蘭英,自己也已經不是當初的軍武。他那時深愛著蘭英,而今天對蘭靈卻談不上愛。想到這,他多多少少感到一點安心。

相比之下,受一點侮辱和詆毀又算得了什麽?他更希望自己身邊的人都健康,都安全。那種失去至愛的悲痛時時噬咬著他的內心,現在想起來,命運和詛咒所帶給他的畏懼已紮根在靈魂深處。或許他自己並沒有意識到,一直以來,他的低調,他在占卜方麵的拘束、不敢盡力施為都與這種畏懼有關。

他不想再失去。

而命運的神秘詛咒如一把高懸的利劍,它的落下或遲或早。盡管目前看來這劍並不會斬向所有人,但這次官場的敗北已經給了他一個暗示,他的名字已經寫進那官場死亡的名單,而昨天房間那窗台上的玫瑰花,也給了他一個不聲不響的警告。

貶職,天書,宣傳部長一次一次莫名其妙的批評……把這些串連起來,似乎有些東西已漸漸浮出水麵。

一想到這些,軍武忽然明白了自己該做些什麽。

善的、惡的、清的、濁的、黑的、白的,他都得看分明,用這雙眼睛。

該放的、該收的、該討的、該還的、該連的、該斷的,他都要慢慢理清,用這雙手。

他感到心潮澎湃,隨蘭英的離去而撒落塵埃的久違的**終於又飛回來,安安穩穩落在他的身上,融化在他的血液裏。

不因為懷抱美玉,更不因心係佳人。

窗外,有風吹過夜,吹過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