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灑的文官

第304章 鳴驚人

上午九點鍾,易學大會會場裏人聲鼎沸。昨天領袖們做出決定,今天上午大會將就兩種分席製度的選擇進行投票。其實不用投票,其結果就已經顯而易見。

現在坐在會場裏的二百多人,絕大多數都是名門弟子,誰不希望提高自己師父的席位?不必說,這些人都支持以聲望分席的舊製度。學易勤奮的人並不多,實力高於聲望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即使有些人在心裏支持新製度,也是人微言輕。

這兩天,因實力不足而被易學大會拒之門外的客人們已經在紛紛致電譴責,易學大會人心浮蕩,甚至賀敬龍的位子都已經岌岌可危,畢竟,他的改革措施過於激進。雖然很多人暗暗認同他的觀點,但在現實麵前,易德永遠比不上利益重要。

而賀敬龍對此卻顯得泰然自若。他拎過話筒試了試音,並用嚴肅的目光向台下掃視一周。當人們安靜下來,他宣布會議開始:

“今天上午要進行投票,決定實行哪種分席製度。我想,大多數人心裏都對此熱切期盼。為什麽?因為你們都想要利益。易學大會分席如何,就決定了整個易界的權力分布。我們都是學易的,都知道八字裏麵有個人間至理,叫‘財官相生’啊!財生官,官生印,有錢就有權,有權就有名嘛!對我們易界的人來說,有了名還愁沒錢嗎?師父徒弟、父親兒子,什麽門派什麽世家,你們一輩輩就穩穩地騎在別人頭上了。嗬嗬,大家都是這麽想的吧?”

賀敬龍頓了頓,又向下麵望了一眼,見會場上安安靜靜沒人說話,便繼續說道:

“學易,淡定、沉著、低調、謙虛,不貪財不求名,這些老祖宗的準則還有人記得嗎?你們入門的時候都背過吧?《太上感應篇》,《了凡四訓》都讀過吧?到現在還有人記得嗎?要知道,我們這裏坐的可都是精英,被我攔在門外的騙子那就海了去了!你們心裏都一心想名利,外麵的那些人還不騙人騙瘋了?

我賀敬龍要下台了,這我早就知道。有人問我是不是算過了,我沒有,絕對沒有。這種事情還用算嗎?正風氣和謀利益兩者之間誰輕誰重,各位在心裏都掂量過。這也是我為什麽采取過激手段的原因。不過激,騙子們早就把易學大會搞得烏煙瘴氣了。改革成功?老實說我沒想過。我就想能讓這屆易學大會幹淨一點,能在各位麵前說上幾句大道理,能讓各位多少年以後還能想起今年易學大會上有我賀敬龍這麽個人辦了這麽點事,我就知足了。”

吳琪在旁邊坐著實在聽不下去了,皺著眉頭拍了賀敬龍一下:“敬龍,算了,何必說這些?”

“就剩下幾句話,我把它說完,咱們的投票就開始。”

吳琪沒辦法,隻好歎了口氣,聽他繼續說。他轉過臉看了一下雅閑居士那三個老頭,一個個都麵色平靜,跟沒聽到一樣。

活了這麽大年紀不容易,大概,免疫了吧?

隻聽賀敬龍繼續說道:“其實我賀敬龍也算成了點好事,畢竟咱們坐在這的都多少有點本事,這就意味著,將來掌權的人還算有本事。但是各位千萬要記住,易界就是江湖,這裏就是江湖,江湖浪高三尺,一山高過一山。別光倚靠自己世家的聲譽師門的名望,這樣下去你們一代代也會淪為騙子。武俠小說裏,江湖門派是一輩比一輩弱的,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但在我們這個江湖,從鬼穀子、京房,經李淳風、袁天罡到現在,可真的是在一輩輩人才凋零。易,是我們的飯碗,更是我們民族最精深的文化,望各位珍惜手中的飯碗,珍惜我們的文化。”

長歎了一口氣,賀敬龍沉聲說道:“好了,我說完了。現在投票……”

他正想宣布投票開始,突然聽到台下最後麵傳來一個年輕人的聲音:“等等!”

平靜的湖麵忽起波瀾。這個不和諧的聲音馬上把場上眾人的目光全都吸引過去。

那是個個頭不高的中年人,麵孔黝黑,長得有幾分秀氣,一雙眼睛烏黑發亮靈氣十足,格外的引人注目。很多末等席的人都看一眼便認了出來,他就是昨天不知天高地厚跟石宗南立下賭約的那個年輕人,軍武。

他為什麽要站出來?難道想要阻攔投票?螳臂當車!

賀敬龍溫和地問道:“你有什麽意見?請說。”

軍武大聲問道:“我想問一下,今天投票的事情是誰決定的?”

賀敬龍一愣,隨即答道:“昨天下午你缺席了嗎?是這樣,事情是雅閑居士提出來的,我們甲等席六個人,三個人支持,兩個人反對,一個人棄權。所以…”

聽到這,軍武突然打斷了他的話:“那就是說,甲等席對這件事情有否決權,對嗎?”

“對!”

“可是,甲等席上還有一個人沒有發表意見。”

眾人一聽,全都愣住了。

賀敬龍皺著眉頭問道:“我們六個人都在這,都發表過意見了。還有誰?”

“還有我!”

眾目睽睽之下,軍武不知道鼓起了多少勇氣才吐出了這三個字。這三個字清晰響亮,倏然從他雙唇間飛出,在大廳裏回旋轉折,送入每一個人的耳朵。

蘭靈聽到這三個字,禁不住興奮得攥緊了拳頭,一隻手緊緊捂住胸口,想要按下那差一點就跳出胸膛的心髒。

林子紅聽到以後,嘴角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抬頭看了軍武一眼,便又繼續懶洋洋地倚靠在椅子背上。

大廳裏笑聲四起,人們議論紛紛,驟然亂做一團,都在嘲笑軍武的自不量力。易界吹牛的人雖多,卻少有人敢吹到易學大會會議大廳裏來的。

賀敬龍一愣,隨即便明白了軍武的意思,不禁質疑地問道:“你是說,你有能力入甲等席?”

“是的。”

三個字出口之前,軍武還有些緊張,但是現在,他心裏反而平靜得像一汪秋湖。

賀敬龍張嘴正要說什麽,卻聽一旁的雅閑居士笑道:“年輕人,你在說笑話嗎?論資質,賀會長和林卜王都是天才,論勤奮,他們從小就心無旁騖,刻苦地學到現在,才能登上甲等席。我們這幾個老家夥,也是拚了幾十年才坐到這裏。你才多大點年紀啊?別開玩笑啦,坐下吧坐下吧!大家都等著投票呢!”

賀敬龍想了想,雅閑說得確實有道理,便搖了搖頭笑道:“嗬嗬,你有這份誌向就好,努力學,過幾年你就能坐到這裏來了,但是別浮躁,別心急,要是有什麽疑問和困難,可以找我。”

卻聽軍武仍然堅定地說道:“我真的能做到!”

“哈哈,”雅閑居士開心地大笑起來,看了看賀敬龍,“這小夥子還真是倔強。你說你能做到,你問問這會場裏的人,誰信啊?”

話音剛落,卻聽下麵一個女人的聲音答道:“我信!”

同時,主席台的一側也響起一個慵懶的聲音:“我也信。”

不用說,台下那女孩就是蘭靈,而台上那位肯定就是林子紅了。

老居士隨口一問,竟然真有兩個人應聲,自己的徒弟蘭靈也就罷了,他知道她迷戀這個年輕人,萬沒料到主席台上的林子紅竟也開口作答。他略顯尷尬地一笑,側頭對林子紅說道:“林卜王,小孩子鬧著玩,你就不用湊這個熱鬧了吧?”

“我沒鬧著玩。”林子紅連正眼都不給雅閑居士一個,仍然是懶懶散散地*在椅子上,手裏拿著那塊鏤空八卦牌左看右瞧,“我在想,這塊牌子的主人應該換換了。”

林子紅話音出口,台上台下一片嘩然。

誰都聽得出這話裏的意思。有資格拿這個牌子的人,六爻八字一定要贏得過林子紅,但從林子紅昨天上午分席時候展示的那一手來看,這屆卜王他幾乎又穩穩弄在手中了。台下的人,連五個數字都打不出來,遑論八個?台上這幾位,最起碼雅閑居士這三個老頭隻是勉強在規定時間內打出五個數,對八個數也是望塵莫及。但是現在,林卜王說要把卜王的位子讓給一個人,他雖然人到中年,但是在易學界還隻能算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

他未免太年輕了。在易學的世界,沒有幾十年的浸**出不了太大的成果,更別說踏上卜王的寶座。自有易學大會以來,曆屆卜王幾乎都是清一色的老人,隻有數十年前,有個奇人屍靈子二十八歲憑一手超凡卦技震懾卜王擂,成為領袖群倫的一代宗師,再就是去年林子紅三十六歲一鳴驚人,以壓倒性優勢從吳琪手中奪走卜王八卦牌。而眼前這個年輕人,顯然比林子紅比屍靈子更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