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十八章：鏡花水月
二百八十八章 鏡花水月
青嵐聽了沒有，得體的笑笑，卻也終究沒有說什麽，在侍女的攙扶下離開了。
天逐漸的暗了下來。
青嵐隻覺得自己周身冰冷。
曾經，以為，就算那個名動仙界，溫潤如玉的男子，心中沒有自己，那麽自己陪伴在他的身邊也是好的，可是如今，竟然連陪伴在他身邊都已經做不到。
前些日子，是陌華受傷昏迷的時候。
青嵐曾經在鏡花水月的中瞧見過一些東西，隻是並不清晰。卻也隱隱猜測到了，那個她一直深深愛著的男子，到底是什麽樣子的身份。
其實不知道還好，隱隱知曉了這事情，那感情就更絕望。
青嵐一步步在侍女的攙扶下往回朝著自己的宮殿走了。
回到了宮殿。才剛剛坐下，有個侍女模樣的女子，行禮進來。
“天後。” “說吧。”青嵐垂眸，一旁的侍女看這位昔日洪荒的小公主，如今的天後娘娘臉上的表情來。
如是這般，回答問題不免的就小心翼翼的了幾分。
“陛下剛剛派人去了仙池山。”
“嗯？”青嵐抬眸看了站在自己麵前的那個侍女。
“至於陛下的旨意奴婢不知。”
青嵐眸色一寒，侍女嚇得趕緊跪下去了。
“娘娘，自從前任天帝嚴重懲罰了那幾個為前任天後傳遞消息的宦官後，如今的陛下，要做什麽，消息不會讓人得知的。” 青嵐想起曾經也坐在天後這個位子上的那個女子。皺眉，一雙玉手放在玉石的桌上，輕輕握起。
一臉冰冷的表情說道：“你下去吧。”
“是。”侍女看著眼前的天後娘娘竟然沒有要懲罰她，如蒙大赦，立即起身離開了。
青嵐在一邊嬤嬤的攙扶下，從自己的宮殿出來，路過了雲兮殿。
那是前任天帝生前與他最寵愛的女子所居住的地方，蓮惜公主，也就是如今天帝陌華的琴聲母親在仙界居住的地方。更是前任的天後千月恨極了的地方，曾經，若不是前任天帝聖卓的態度堅持，就千月對蓮惜公主的恨意怕是連這個地方的存在，都容不得吧。
如今在青嵐看來，倒也是理解了那個曾經與她一樣居於天後這個位子上的女子了。
千月。
她定是愛極了也恨極了那個男子，才會這般的連著痛恨他所愛的女子。
到底是個女子，哪怕在出生的時候就已經被預言是天生的鳳命，也依舊是個女子，作為一個女子有著對於心愛的男子，作為原始的願望，攜手終老。
說起來，前任天後千月與天帝聖卓，也算是患難夫妻，隻是，這患難過後，並沒有得到所謂相濡以沫。得到的隻是冰冷的天後寶座，隻是客氣疏遠的相敬如冰。
一個女子最難接受的事情，恐怕就是，我成就了所愛的男子，他卻抱著別的女子，享受那份成就，一世的繁華，隻留她一人獨自在冰冷空曠的宮殿中，承受著那份寂寞與淒涼。
若說，之前青嵐就已經有些同情那個叫做千月的女子，那麽如今已經是感同身受。
如今，她青嵐同樣坐在天後這個位子上，才知曉，曾經那個與她一般坐在這個看似天下女子夢寐以求的位子是什麽感受。
千月還在世時曾說：你……真像是從前的我。
真像，一樣一心的愛著一個男子，一樣，費盡了心思讓所愛的男子得償所願，可是她們自己的願望卻成了奢望，等到的不過是一座看似奢華，卻空曠無比的宮殿，與那冰冷沒有一絲溫度的天後寶座。
曾經在千月去世前夕，身體衰弱的時候，青嵐公主曾經瞥見過年輕時候千月的內心。
某些方麵來說，青嵐有著可以入侵別人內心的能力。
當然前提是，這個人的修為要比她自己低。
那還是千月剛剛被封為天後不久。
一個一身華服，滿頭珠翠的女子，獨自一人站在奢華的宮殿門前，望著遠遠離去的男子，心底有個聲音：我要天後這個位子做什麽，我要的你是在我身邊，沒有你，天後這個位子又於我而言又有什麽意義。
這一幕，不僅僅是青嵐看到過。就是雪薇曾經，在身上的巫族之血還沒有被即墨清洗幹淨的時候，也見過。
可是，千月與青嵐不同的，千月骨子裏的驕傲，那樣子的驕傲的，千氏一族，最寵愛的孩子，自然有著她自己的驕傲，這種話，怎麽可能說出口。
她再愛那個叫做聖卓的男子，到底也沒有失了那份自尊。可是在千月自己看來，自從那個男子，這一路走的就已經足夠的卑微了……
我若是愛上你，便已經低到塵埃裏去了，可是你是否還會看那低到塵埃裏去的我一眼？
當前任天後千月對這青嵐說：你真是像從前的我這句話的時候，那時候還尚且不是天後的青嵐，她心中在想什麽呢？
那時候的她隻是在嗤之以鼻。
那般驕傲的女子，即使是她真的不像是仙界眾位仙家猜測的那般，是洪荒烈焰神君最寵愛的小女兒，可是，到底也是出自與洪荒之地，那份驕傲，與自信，到底還是有的。
她心裏堅信她不是千月，也不會走上千月的路子，她不會過上那般看似奢華，卻那般可憐清冷的日子，也不想過著，隻有在冰冷的宮殿中，與一群侍女，華麗牆壁的相對的日子。
直到，如今，青嵐都還不願意承認，她的人生，似乎真的是被千月言中了。
青嵐這個時候，站在雲兮殿門外，仰頭，看著宮門口，懸掛著的那塊匾牌，上書著雲兮殿三個字。
青嵐看著那三個字，隻覺得礙眼……也許是同病相憐，也許是感同身受，反正站在這個地方，想起來的不僅僅前任天後千月，還有那永遠，都漫天飛舞白色花白猶如落雪的落雪峰。還有那個永遠都一身素白衣裳，容顏漠然的女子。
不覺得，抬腳就與一旁的嬤嬤走進了雲兮殿中。
剛剛進入院子，就聞見了一陣撲鼻花香，那是……牡丹的香味。
放眼看去，隻看見，滿院子都是牡丹花。
各個種類。
雲兮殿，盡管如今已經沒有人居住了，每天卻依舊有宮人過來整理，打掃。
仙界內亂之後，陌華登上帝位，曾經的天帝，對此並沒有什麽太激烈的情緒，似乎對於一切都不怎麽意外。隻對陌華提了一個要求，那邊是，退下天帝之位之後，他要去雲兮殿中居住。這個要求，陌華答應了。
也正是這個要求，徹底的擊潰了前任天後千月。
雲兮殿中並沒有人在守著，整個宮殿中，滿院子隻有滿院子的花草，也稍顯空蕩。
青嵐想著那個曾經居住在這個地方，受盡了前任天帝萬般寵愛，也承受著前任天後萬般怨恨的女子來。伸手摘下麵前一朵白色的牡丹花。
花開的是極好的，不知道是因為前任天帝聖卓子在這裏居住，細心打理的緣故（聽說前任天帝退位，在這裏住著的時候，這雲兮殿中的一花一草都不假手於人。全部自己親手搭理，想來，定是愛極了那個女子吧。）還是後來的宮人們細心打理的緣故，總之，這滿院子的牡丹花開的格外的好。也因著，青嵐的到來，給這無人居住的宮殿，帶來一絲的生氣。
青嵐看著自己手中的牡丹花，地上有些潮濕的泥土帶這清新的味道。上麵落了一些凋零的白色牡丹花瓣。
青嵐看著那黑色的泥土上，白色的花瓣，眼神一冷。
想起那個漫天飛舞白色花白猶如落雪的落雪峰上，那個永遠神情漠然，性子清冷，卻有著悲憫天下的眸子的女子。
同樣是驕傲的女子，卻依舊在這個女子麵前，敗下陣來。
想到此處，青嵐不由得握緊了手，手中拿著白色的牡丹花，也因著青嵐公主用力，而夭折了。有淡綠色的汁液自花枝中流淌出來，猶似綠色的血液。
旁邊的嬤嬤站在青嵐的身邊，與完全陷入了沉思中的青嵐相比，這位一直伺候青嵐的嬤嬤顯得淡定平靜多了，從一開始進來的時候開始，這位嬤嬤就已經注意到這院子中的氣氛不太尋常，可是又說不出是哪裏不對來。
“娘娘。”
“怎麽？”剛剛從回憶中走出來的青嵐問了句。
“這院子有些古怪，咱們還是先離開吧。”嬤嬤弓著身子，認真的勸說道。
青嵐聽了嬤嬤的話，靜下心來，不一會兒，便皺起了眉頭，對身邊的嬤嬤說了句：“咱們走。”
這仙界，這園子中，怎麽會有魔界那種髒東西？
青嵐與嬤嬤很快便離開了雲兮殿中。
青嵐與嬤嬤都沒有注意到，他們離開之後，那雲兮殿中，響起了陰冷的笑聲。聽著聲音，應該是個女子。可是聽著，簡直讓人毛骨悚然。
青嵐與嬤嬤回到自己的宮殿中，青嵐走到自己的寢宮，推開寢宮的一麵牆壁，那裏麵並不是什麽神秘的地方，而是曆任天後修煉的地方，一間單獨的房間，隻是更加幽靜而已。
青嵐走到一麵好似銅鏡一般的鏡子麵前，隻是那麵麵積不小的銅鏡，被輕紗掩蓋著。
青嵐，伸手撤去了那掩蓋著銅鏡的輕紗。
那鏡麵很是粗糙，根本就映不出任何人的麵容來。
青嵐伸手，手中竟然還握著從雲兮殿花園中摘下來的牡丹花。
鏡麵平放下來，青嵐把手中的牡丹花放在鏡麵上，口中不斷的念著繁雜難懂的咒語。
在青嵐不斷念動的咒語下，青嵐麵前的那一麵鏡子，逐漸，就好像有了生命一般，本來那模糊不清的畫麵，也逐漸清晰起來。
當青嵐終於停下念咒的聲音，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著那麵鏡子中顯現出來的畫麵。
場景依舊在雲兮殿。
還有尚未離世的前任天帝聖卓，青嵐的目光最後落在那個一個一身華麗衣著，容顏極盛的女子身上。
火紅的火狐披肩，頭上黃金的，五彩寶石的珠叉，那是？魔界的聖女瓊芳麽？
青嵐雖然從未與瓊芳見過麵，對這個女子卻並不陌生，直到今天，這個女子的畫像，怕是還在幾界中流傳吧，曾經，仙魔妖三界中，容顏最盛的女子。有人這樣形容過，瓊芳之美，若……日光。
隻是一個女子，怎能若……日光？
隻是鏡子中瓊芳那一張臉，所謂被仙魔妖三界廣為流傳的極盛的容貌，竟然隻剩下一邊……
這到底……青嵐一點點看下去。
青嵐手中的那麵鏡子，名：鏡花水月。可以窺見一些人的過往。
等到完全看完了鏡花水月中顯現出來的場景之後。
青嵐站起身來，攏了攏自己的寬大華麗的衣袖。嬌媚的容顏上帶著一分冷。許是在天後這個位子上坐久了，曾經被仙界眾位仙界稱讚，溫柔大方的女子，這個時候看起來，身上也有了那麽一分威嚴。
在雲兮殿的時候，青嵐是有想過，那雲兮殿中有什麽魔界的東西。青嵐的身份本就不同於尋常之人，盡管在雲兮殿中一再的走神，在身邊嬤嬤的提醒下，還是很快便意識到那雲兮殿中的氣氛不尋常。
想著，那花園中，定是有了魔界的什麽東西。卻沒有想到，雲兮殿那花園中卻是兩個人的魂魄，聖女瓊芳與前任天帝聖卓。
看到了想要看到的，那鏡花水月又恢複了本來的樣子，在沒有一點畫麵。安靜死氣沉沉的沒有一點生氣。
仙界，另一宮殿中，陌華剛剛走進宮殿，本來已經舒展開的眉頭，像是意識到了什麽，再次皺了起來。轉身又離開了，冬兒看著那白色的人影遠去，那不是天後宮的方向麽？
青嵐推開門，從密室中走了出來，就看見近身的嬤嬤就站在自己的寢宮，臉上有些焦急的模樣。
有近身的侍女看見天後出來，掀開麵前的簾子。
嬤嬤上前說道：“陛下過來了。”
青嵐聽了這話，眼中有一抹驚異閃過，不過想想，剛剛在密室中鏡花水月裏看到的場景，再想想陌華的出現也就不足為奇了。
正這般說著，青嵐已經起身出去見陌華了。
在仙界與人間不同。
在仙界，天後與天帝各司其職，天後不得插手幹預天帝的政事，天帝也不得去幹擾天後，這兩個人可以說是平等的。
你若是知道，當年前任天後千月傷了那麽多的性命。甚至傷了前任天地聖卓最愛女子的性命，都能夠安然無恙的活著，聖卓也拿她沒有辦法，就可窺一二。
一旦坐上天後這個位子，即便是天帝，也沒有權利廢後。
所以即便是陌華如今已經作為天帝，可是若是來了天後宮中，天後隻要不想見陌華，也有那個權利，反之也一樣是如此。
不得不說，在仙界夫妻之間不涉及政事的話，還是很平等的。
青嵐從寢宮中出來，看見陌華一身白衣，站在窗前。
打開的窗子，清風拂麵。
他原本就是那樣好看的男子，在仙界素來是有公子其人，溫潤如玉的美名。在仙界，怕是也就隻有老七藍夜的姿容能夠與之相較高低了。
隻是如今作為天帝的他，怕是這容貌沒有誰再敢當著他的麵說了。
青嵐站在那裏，看著站在窗前的陌華，一時間怔了怔，還是身後的嬤嬤小聲提醒了下，她這才收回目光，邁開步子朝著站在窗前的陌華走去。
“見過陛下。”青嵐走到陌華身邊，對著陌華低頭行禮道。
陌華聽了這個聲音，扭頭，轉身，看著眼前對著自己行禮的女子，眸色微暗，隻是青嵐沒看到，陌華開口說道：“天後起來吧。”
青嵐垂著頭，聽了陌華這句話，天後麽？
起身，看著陌華，吩咐身側的侍女道：“去把仙界新鮮的仙果端上來，讓陛下嚐嚐看。”
不等身側的侍女做出反應，陌華開口道：“不用了。”
這句話，讓一旁的侍女，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
陌華看向站在自己麵前，臉上還帶著笑意的青嵐，開口道：“朕有事與天後說，你們退下吧。”
天後身邊的嬤嬤詢問一般看著天後，雖然說陌華是天帝，也是整個仙界的主宰，可是嬤嬤是與青嵐一同從洪荒之地出來的，在仙界在嬤嬤心中一向是隻有自家的主子，這是離開洪荒的時候，神君的命令。
這事情聽起來有幾分耳熟是吧，是，當初前任天後千月身邊也有一位本是年輕女子的嬤嬤，隻是一直隱瞞著自己的身份，到最後那個女子死了，仙界也沒有弄清楚，那女子到底是什麽身份。
隻是，千月身邊的那位，是自己心甘情願的。
而青嵐身邊，這位完全是為了完成神君即墨的命令的。
青嵐點點頭，身邊的一眾侍女都退下去了，主仆之間的這動作眼神，都被一邊的陌華看在眼中，心下雖然不悅，可到底是在青嵐自己的宮殿中，陌華嘴上也就沒有說什麽。
“陛下，特意過來，可是有什麽要緊的事？”
青嵐走到陌華身邊，與陌華保持著兩步的距離。
這個距離，說近，他們是夫妻，也不算近，說遠，也近。
這個距離正好，不惹陌華的討厭。
“天後。” “青嵐在。”
“這仙界看似風光，屹立於凡人世界的巔峰，尤其是這仙界的天宮，更是讓大部分修仙者心神馳往。”
青嵐聽著陌華的話，點點頭，對於愚昧的凡人來說，確實如此。
“可是你來仙界也許多年了，應該知道，這仙界，尤其是這天宮，並不是凡人眼中那樣聖潔的。”陌華說這話的時候，依舊站在窗前，目光看著遠處的天空，萬裏晴空，白雲翻湧。青嵐此刻清晰的感覺到陌華眼中閃過的傷痛。
那是什麽？青嵐自己也不知道，也許她從來都沒有這正的了解過這個男子。
“這宮中總有許多不能讓人旁人知曉的事情，你如今已是天後，該知曉輕重。”陌華扭頭看了青嵐一眼。
青嵐抬頭對上陌華那雙漆黑的眸子，此刻，那雙眸子正注視著她，深……不見底。
青嵐低頭道：“是。”
“鏡花水月那樣的法器，終究是很耗神耗力的，日後能不用，就不要用了。”陌華這般說道。
青嵐聽到陌華這話，心中一驚，若是說今日之前，陌華受傷昏迷的時候，她在鏡花水月中看到的，還僅僅是猜測的話，那麽如今，陌華對她說的這一番話，已經證實了她心中的猜測。
站在她麵前的這個，溫潤的男子，真的是……
青嵐知曉了，卻也知道，這事情不能說出口。
隻低聲道：“青嵐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