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我在義烏的發財史·大結局

第35章 做生意,不能不爭一朝一夕

因為母親留在義烏過年的緣故,所以到了正月初二,綠葉就打電話來邀我們全家去她家作客。我不太想去,感覺挺麻煩別人的,所以在電話中故意同綠葉說,我要問問母親和小梅。後來,我突然想到宗姐的愛人從國外回來了,何不讓她現身說法,說說華人在國外的生活狀態,也借此讓母親接受接受國外的信息。這麽想著,我就對母親說綠葉相邀之事,母親的想法和我一樣,說是不去,總麻煩別人不好意思。我嘛,當然就勸母親去,說是浙江人好麵子,不能不去的,如果不去,他們會很生氣。

母親聽我這麽一說,慎重考慮了一下覺得是大事,大正月的可不能薄了人家的麵子,就同意去了。我們都去,小梅當然也得同意去了。一路上,車也不擠了,往日的喧囂消失了,所有的工廠都停下了機器,忙忙碌碌被一片安詳所取代。辛勞的商人們以及民工們,在舉國歡慶的節日裏才得以喘口氣。我由衷地喜歡那些安靜的廠房,透著生活的安逸不再是沒日沒夜的艱辛。平日因過於忙碌而被人們多多少少忽視的親情,在此時都會重拾起來,你來我往,溫馨、和諧、友善……

宗姐對我們的到來很高興,臉上一直掛著微笑招呼著我的母親。為此,我從內心裏十分感激宗姐,感激她對老人的這份尊重。照舊是綠葉的婆婆在下廚,綠葉也沒閑著,挺個大肚子幫著打下手。綠葉的行為惹得婆婆很不高興,擔心著她肚子裏的寶寶。我聽見綠葉的婆婆不停地讓綠葉一邊歇著去,別幫忙,忙得過來。

菜肴很豐富,依舊像上幾次一樣擺滿了一大圓桌。一行人坐下,邊吃邊閑聊。我故意地與宗姐的愛人把話題引到他在國外的生活上。宗姐的愛人姓陳,我習慣性稱他為陳總。我問:“陳總,你在國外生活得習慣不?”我邊說,邊用眼睛的餘光打量著母親,看她老人家是否注意到我和宗姐愛人的聊天。我注意到母親在聽我們說話了,這讓我很舒服。

陳總說:“還好的,沒什麽不習慣,雖說是在國外,其實跟在國內沒什麽大的區別,周圍做生意的大部分是中國人,說的話也是中國話多,隻有客人來談生意才說幾句英語。”

我又問:“老外欺負中國人不?”陳總夾了一口菜送到嘴中邊嚼邊說:“不會的,哪會欺負我們呢,都是做生意的人,和中國人一樣的思想,和氣生財嘛。”我接著問:“聽說陳總是自學的英文,很了不起啊。”陳總哈哈大笑說:“我哪懂什麽英文啊,英文字母都認不全。”我奇怪地問:“那你是如何與客人交流的?”陳總說:“當然是用英語了。”這下我不解了,剛才明明說不懂英文,又如何與老外用英文交流呢?看著我一臉的迷惑不解,陳總解釋說:“這個很正常啊,你想想,義烏有很多的阿拉伯人一個漢字都不認識,也不會寫,但照樣說得一口流利的中國話。”

我說:“那陳總的英語是跟哪個學的?”

陳總說:“看書,然後跟著老鄉學,邊學邊和老外練習,時間久了就自然說順口了。”

我又不解了,既然是看書學英語,那沒有理由認不全英文字母不是?但我沒說出來,怕問多了不禮貌,但陳總自己說了。

陳總說:“我們學的書不是你們學的英語教材,我們是手抄本,漢音本,就是英語對照的漢音,比如說,Good-bye就是‘顧得拜’,這麽說你理解了吧?嗬,這樣的發音當然是不準的,在實際對話中再慢慢糾正成比較標準的音,這樣時間久了,就自然而然流利、標準了。”

聽陳總說完,我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們是這樣學英語的,真是了得,這些浙江人不光是在生意經上聰明,在生活中更是聰明勁十足。我不得不由衷佩服起這個不知名的手抄本原創者,一本不起眼的手抄本,解決了大問題。讓土頭土臉的農民浙商從國內走上了國際生意場,讓人多少有點不敢想。但事實就是這樣,不得不服。這就是環境,良好的商業環境,既是競爭對手,又是互助的團體。隻有這樣的經營團隊才能打造出義烏這座讓世界稱奇的小商品城。

說著說著,我發現母親不再注意我們的談話了,我想,可能是我們所說的內容是母親不能理解的,不能理解就自然不會關心了,這樣不行,我得改變談話內容。

我問:“陳總,你在國外吃得習慣不?”

陳總說:“和國內一樣,買菜自己燒,沒什麽不習慣的。本來就是中國人,飲食習慣是改不了的,據我所知,我們這些出去經商的人,也都是這樣生活,很少有***的。”

聽我們聊吃喝拉撒的事,母親停止了與小梅的聊天,目光轉向我和陳總這邊。我看母親又注意上了我們說話,故意把話題再引下去,引到更細節的生活事上。

我對陳總說:“浙江人在你那邊有女人嗎?”

陳總說:“當然有啊,還不少呢。”

“那是已婚的多還是未婚的多?”

“嗬嗬,你問這個幹嗎?是不是要我幫你找一個?從此後,像我這樣,一個國內生產,一個國外銷售?”

“沒有,沒有。隻是好奇地問問,嗬嗬。這些女人中有嫁給老外的嗎?”

“有啊,還不少呢,有的是在義烏認識然後嫁到國外去的,有的是到了國外認識然後結婚的。”陳總說的正是我希望的,準確地說是希望母親聽到的。

“那她們習慣國外生活嗎?又習慣與外國人生活在一起嗎?”

“人是嫁到國外去了,但嫁的不一定就是外國人,是定居在國外的中國人,這種比例很大。現在做生意移居到國外的人太多了,雙方都是中國人,隻不過是換個環境居住而已,生活上也就沒什麽習慣與不習慣的了。”

我心裏在想,說得很好,陳總你繼續說,說得越透越好,這樣才能徹底地打消我母親的顧慮。母親心中有個結,這個結需要打開,小梅的這段跨國婚姻才會有結果。我時不時地注意母親臉上的表情,比較平靜,看不出是喜還是憂,可能是聽得太入神了,嗬嗬。我覺得這番話肯定是讓母親受用了,讓她老人家對中國人在國外的生活狀況總算有個概念了,雖然說這個概念還有些模糊不清。

當晚回到廠裏,我免不了要探探母親的感想。趁小梅開車去超市買東西時,我進了母親的房間,像地下黨一般,挺有意思。

我對母親說:“媽,你今晚都聽見了吧,人家陳總都說了,國內和國外沒什麽兩樣,都差不多的。你就安心過你的晚年生活,不要再為小梅的婚事糾心了。都是中國人,說的也是中國話,吃的中國菜,穿的中國衣,小梅嫁過去不會不習慣的,也不會受欺負的不是。”

母親悠悠地說:“你說得倒輕巧,這麽遠的路,平日裏也看不見摸不著的,我這當媽的就能放得下心?我也想她過得好好的,可總看不見,心裏肯定會沒著沒落的。現在你們倆在義烏,要是幾天沒接到你們的電話,我都擔心你們遇到了什麽麻煩事,何況那澳什麽的國,太遠,十萬八千裏。”我說:“澳大利亞。”母親說:“就這個國名都不好記,人家要是問我女兒嫁到哪的,我硬是說不出是哪裏,丟人不,唉……不管怎麽說……這事不讓人舒服……還有小梅,對這事總捂著掩著不說,讓人心煩。”我試探著問:“要不一會兒我們問問小梅?反正大年夜已過了。”母親說:“大年夜是過了,可這還是正月初頭,萬一鬧出不愉快合適嗎?”我說:“我們控製情緒,心平氣和地說唄。”母親說:“就怕到時說著說著氣就不順了,說出火氣來。”我說:“如果真那樣,我就把小梅拖走唄。”母親沒做聲。母親沒做聲就代表了默許。母親已經默許了,接下來就等小梅回來,三人挑明開來聊聊小梅的婚姻大事。我和母親在房裏邊看電視邊等小梅從超市回來。時間不長,小梅買了一些生活用品就回來了。母親輕聲柔氣地對小梅說:“小梅,你坐過來,媽想和你好好說一件事。”小梅盯著母親的臉,顯出茫茫然的樣子,她不知母親這般奇怪的口吻表示什麽意思。

母親說:“盯我看幹嗎,我是你媽,看這麽多年了還不認識?”母親開起玩笑來。我笑了,小梅也跟著笑了……一笑氣氛就顯得異常輕鬆。小梅走過去,挨著母親的左邊在床邊上坐了下來。母親伸手抓過小梅的手說:“小梅,今年幾歲了?”

“不知道,記不太清楚噢。”小梅從母親的這句話就很清楚母親要同她聊什麽了,所以故意含糊又半開玩笑地這般說。母親說:“快三十了,女人三十還不嫁的話……”母親的話說到一半就被小梅打斷了,“我知道,我知道的,今年一定嫁。”母親便順藤摸瓜地問:“今年一定嫁?已經有男朋友了?”

小梅搖搖頭一臉無謂地說:“男朋友不是遲早的事。”小梅這句話沒有回答母親是有或是沒有,模棱兩可。我正想著母親會如何挑明說時,母親說:“我早已經知道了,你和那外國人打得正火熱呢。”

小梅好像有心理準備,對母親的話並沒有表示出吃驚的表情。小梅說:“哪個外國人啊?人家是中國人,隻是在國外生活麽。”母親問:“那你和他處對象了沒?”小梅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就說了句:“不知道。”但母親不高興了,說:“既然不知道就別談了,聽媽的話,找個附近地方的男人嫁了,這樣媽媽就不著急了。”小梅說:“媽,你著急什麽?”母親說:“你要嫁到十萬八千裏的國外去,我在家能不著急嗎?你這孩子,就不替我們做老人的想想。”小梅說:“媽,這事八字還沒一撇呢。”我接上話說:“小梅,不管這事成與不成,我們就當這事如果成了來談談吧,不然,母親著急睡不著覺,天天懸著一顆心。”小梅沒說話,母親也沒說話,突然間沉默了下來。我隻能圓場,繼續說:“媽,我覺得這事你先不要著急,不管小梅嫁不嫁到國外去,我們都尊重小梅自己的意見好不?”母親幽幽地歎了一口氣說:“女大不中留了,她真同意我還能怎樣,隻能由著她了。”

母親態度的轉變讓我很舒服,趕緊接著母親的話同小梅說:“小梅,你也聽見了,媽同意你可以嫁到國外去,既然如此,你就把實情告訴媽吧。”

母親孩子氣地說:“她就是想瞞著我。”小梅說:“媽,我沒有瞞著你,我也知道你不希望我去國外生活,

所以我也矛盾,一直沒同你說。”母親說:“那男的人品你知道嗎?”小梅說:“人挺實在的,不古怪。”母親說:“人心隔肚皮,很難說的。”

小梅說:“我見過他幾次了,他來義烏采購時,我還幫他驗過貨,人真的可以。”

我說:“那他什麽時候會過來?要不讓媽幫你檢驗檢驗吧?”我邊說邊朝小梅偷偷擠擠眼。我這樣說是為了顯示出母親的眼力,算是借機抬高一下母親,也緩和緩和氣氛。

小梅說:“不知道他最近會不會來義烏。”

我故意說:“他不可以專門過來一趟嗎?讓咱媽看看啊。媽,你說對不?”小梅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就說:“說得也是,我問問他去。”聽我們這麽說,母親的表情不再那麽生硬了,鬆動了好多……回到房裏,我由小梅的婚姻聯想到了自己。一個人打拚這麽多年了,風裏來雨裏去的,沒個安穩。眼下慢慢安穩下來了,自己是否要成立一個家?如果成立一個新家的話金子和霜兒怎麽辦?

這些年,我自己雖然沒享受一天真正輕鬆而快樂的日子,但我是男人,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為了自己的夢想。但是金子在家又是為了什麽呢?

這些年來,她獨自照顧著霜兒,內心一定也很孤獨無助。她也是個女人,需要的不隻是男人物質上的照顧,更需要有個堅實的肩膀讓她靠一靠。我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給金子一個真正結實的肩膀,即使我願意給,金子還能接受嗎?

不知道,一切看天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