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律

1、第一章

第一章

電視始終開著,嘈嘈雜雜,一會電視劇一會廣告,亂成八寶粥。UC小 說 網:進了耳朵,進不去樊宇的意識。他不是有意浪費資源,他隻是太孤單,急需什麽陪伴。就算是噪音也好。

《霸王別姬》中有個太過固執太過癡情的程蝶衣,叫多少看客唏噓不已。人說戲好,蝶衣好,就連演繹蝶衣活成蝶衣的張國榮也光彩萬丈。就是沒人說,一生成戲的蝶衣原型,是怎樣顛簸流離,癡戀辛苦數十載,那時的人們誰肯給他半點憐憫,包括他愛的那個人。

樊宇遭遇著同樣的尷尬,他二十幾年的經曆說不定也要等到多少年後,由一個好奇的作者當故事寫出來,寫的熱鬧了,滿足看客需求了,才可能換來半點疼惜。還不如這現實點的噪音。至少它現在在陪著自己。

打開電腦,網絡就像群山懷抱,你可以大聲嘶喊,卻聽不到遠在天邊傳還的回聲。可是除了這裏,樊宇不知道他該去哪裏。爸媽就在房間外,骨肉親情,卻連他為什麽戀上煙蒂的原因都不知曉。樊宇輕歎,起初是他不願說,後來是他們不願聽,兩廂僵持,不到半年,說的、聽的,就全沒了動力。

這樣也好。至少不會讓他們擔憂。樊宇自嘲著,點開網銀的催賬單,從自己剛發的薪水中撥了兩千元過去。那是一輛轎車的貸款月付,很靚的車型,可惜他都沒怎麽摸過。

他唯一記住的,是去年自己麵對二十幾根耀眼的燭火許下的心願——時過境遷,原來,心願真的隻是個心願。

“我舍不得,

可是時間回不去了。

愛你很值得,

隻是該停了,

沒有我你要好好的。”

熟悉的旋律又跳進耳中,一顆小小的企鵝頭在不停的晃動。樊宇點開它,看見一張鬼臉:“嘿,你在忙什麽?”

這是個無聊的黑客,某日順著網絡爬進了樊宇的郵箱,將裏麵他存的日記翻了個遍,然後大大方方的落戶了。樊宇本不打算理他,可沒想到一日重裝了係統後他還在,還發來了一張被炸彈炸過後黑漆漆的淚汪汪的毛刺頭:“看在我和防火牆鬥爭這麽辛苦的份上,別再攆我走了。”

樊宇向來心軟,最經不得別人求,略猶豫了一下,那廝就死皮賴臉的要走了他的Q號碼,自此後隻要一空閑就必定上來騷擾樊宇,一句兩句的,多是調侃,也偶有一句正經的什麽“我要去大號”之類。樊宇直截了當的告訴他自己是彎的,他也隻頓了一秒鍾就發過來大大笑臉,說:“其實我也是......彎的是什麽意思?”

“自己去搜!”樊宇難得彪悍的關了電腦,又陷回電視劇傳來的嘈雜中,身在淩亂,心如止水。書中說這便是大隱隱於市的境界。如果可能,他真願意自己也能境界。

但是怎麽能夠?

回憶是洪水猛獸,無時不刻在撕咬著他的咽喉,叫他呼吸都難,連晚上閉眼做夢都不得安寧。

依稀記得,那天也是這樣暗紅的月。遲鵬歡喜的像個孩子。不,那時的他真的還是個孩子,二十二歲毛頭小子一個。而那時的樊宇,也不過十五歲,大好年華。

那年四月,乍暖還寒,路燈和天上的孤零零的紅月相映成輝。樊宇記得很清楚,他那年中考前補課,踩著月色進的家門。看見爸媽正和一個背影很高大的男子說話,行李箱堆在一邊。聽見動靜,那人轉過頭來,對上樊宇的眼。樊宇也好奇的打量他:這個人二十幾歲的模樣,一雙單眼皮,墨黑的眉毛,笑起來憨憨的,暖暖的。

“遲鵬。”他伸出大大的掌,主動握了一下樊宇涼涼的手,仿佛火握住冰。

樊宇遲疑了一下,掙脫開。他屬於角落中存活的那一類,平常在家裏,都是不怎麽多話,安安靜靜的。何況一個陌生人。

遲鵬見他掙開有些驚訝,有些尷尬,還是樊宇的媽媽出來打圓場,說這孩子從小就害羞,內向,話少:“小宇啊,遲鵬以後住咱們家南屋,有不懂的得問你遲鵬哥,你遲鵬哥大學畢業!”

樊宇小心翼翼的點頭:“哦,我知道了媽。”

樊宇家是城中村,有幾間平房,南屋一向外租。聽到遲鵬的身份,樊宇略微點了點頭,並沒有多停頓,初三功課堆積如山,他連透口氣的工夫都沒有。粗粗扒了幾口飯,轉身剛要走,卻聽媽媽又提輔導的事。遲鵬倒是爽快,半點猶豫都沒有就滿口答應。還說可以讓家裏把他當年的資料郵寄過來,給樊宇做參考。

樊宇這才多看了他幾眼,發現這人不是在說笑話,他的眼神很認真。

“謝謝。”想了很久,樊宇才想到這兩個字,換來遲鵬一個大大的笑臉,“不過你中考是哪年?考試範圍早變了吧?”然而很現實的一句,將遲鵬的憨憨的笑容凍僵在臉上,半天還緩不過勁。樊宇看著,忽然笑了,初三時候習慣了陰霾的心,不知怎麽的就雨過天晴,整個人輕鬆起來。很久之後,他才明白,一個初次見麵就令你開懷的人,他要麽奸猾世故,要麽就是帶著緣分千裏趕來。

遲鵬當年,的確是千裏趕來,帶著最匪夷所思的緣分,走了一整天、十條街才找到這裏空房,才巧合的站到樊宇麵前,微笑。用樊宇後來的話說,是命中注定,躲也躲不開。

不過當時,他並沒有覺察到這些。樊宇全部的心思集中在即將到來的中考上。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差之毫厘就會謬之千裏,他一點也不敢馬虎。所以對於遲鵬,除了上下學偶爾見麵,點頭招呼之外,樊宇實在想不起有什麽交集。隻除了一次。

那天雨下的奇大,學校怕路上積水,學生回家不安全,就提前下了課。連帶這群天天踩著風火輪過日子的初三學生也跟著沾了光。樊宇沒帶雨具,又舍不得拿書包頂在頭上,索性就抱在懷裏,一路狂奔衝回到家。從頭到腳澆的透濕,好容易哆哆嗦嗦抖到門口,一摸口袋才發現更尷尬的事——他居然沒帶鑰匙!

暮春的雨水融著清冷,鋪天蓋地,裹住樊宇瘦削的身形,連帶他辛苦護在懷中的書包也沒有放過的意思。樊宇縮成一團,牙齒不自覺咬破了唇,腥鹹的血味散到口中,似乎帶點暖意,但薄如蟬翼,沒有什麽大用。身後,自家那間古色古香的四合院屹立在雨中,青灰色的牆壁高高大大,日日相見朝夕相對,也沒舍得留包容的情分給他。

哈欠——噴嚏一個接一個,冷戰一陣又一陣。樊宇顫抖的像片落葉,風絲絲縷縷鑽進他的袖角和領口,仿佛千萬股電流電他的皮肉,再借助水傳導到胸口,一下一下,反複刺著那裏最柔軟的部分。喊也不能喊,一張嘴,雨水會毫不留情灌進來。走又不能走,天大地大,這間老舊的房屋卻是他唯一能去的地方。

爸媽多年來寄希望都在哥哥身上,直到有天哥哥沒考上大學,無比遺憾之餘,才有空轉頭看他一眼,說:“小宇啊,你要好好學習。”

樊宇記得這一句,他也想努力證明自己給家人看,別說初三是拚了命的上,就連初二,他也是沒日沒夜的勤奮。隻是,沒人發現。除了飯桌上偶爾一個多煮的雞蛋,再沒什麽額外獎勵。

哢噠,門居然從裏麵開了,樊宇一抬頭,對上一付比他更詫異的表情:“樊宇?”

屋子裏到底暖和,遲鵬遞來的毛巾尤其溫暖,樊宇很快擦幹了臉和頭,可一看袖口,滴滴答答的,好像個漏鬥,將剛剛接的雨水一點沒剩的漏在遲鵬房間的地板上。樊宇赧然的向後退了退,在發現他原來駐足的地方兩窪明晃晃的水漬後,又迅速的站回去——這樣也是來不及,他第二次站的地方已經兩個醒目的濕腳印。

遲鵬適時遞上一套幹淨的衣褲,指指腳下。樊宇一看,頓時莞爾:遲鵬那裏是大號版的兩隻濕腳印。

襯衣很幹淨,不過不是新的,上麵還殘留肥皂的清香。樊宇穿好,又喝了遲鵬備好的一杯熱水,才整個人暖和過來。推門出去,遲鵬麵朝天井,罰站似的杵著。

“那個,謝謝。”樊宇琢磨了一會,除了句感激便是一堆的省略號,擠著挨著湊在舌頭底下,撿起哪個都不足以成句。

遲鵬聽見他說話才轉過身來,憨憨的笑笑:“沒事沒事。”四個字後他竟也陷入沉默,讓樊宇禁不住想要懷疑,他舌頭底下,是不是也一堆的省略號黑點點,沒個成言,卻又萬語。

雨越下越大,像是從天上潑下來的。風聲也起,四周旋即一片嘈雜。樊宇卻低著頭,莫名忐忑緊張,聚精會神的等著遲鵬的下一句。天降的噪音被他自動忽略,相對安靜中,他似乎都能聽見咫尺之遙,那人的呼吸聲。

可遲鵬到最後也沒說一句話。

兄長的適時歸來挽救了這場尷尬,樊宇被領回家的時候,有意無意回眸,遲鵬站在門外,白色襯衫,泛藍牛仔,短碎發,高鼻梁,眼角隱約著笑意。

樊宇後來把那身衣褲親自洗幹淨,疊整齊送回給遲鵬的時候,還是兩廂靜默,半晌才開口。隻不過,這次,說謝,和說沒事的對調了角色。

遲鵬撲哧一聲就樂出來,單眼皮笑成兩條縫:“等你考完,我請你吃飯。”

樊宇就是帶著這句唯一的承諾,或可以稱作祝福,上的中考戰場。

(待續)

作者有話要說:《非法職業》暫停,因為我要專心寫這一篇,一拿起這一篇,我實在就無法分心。請大家見諒。

我的專欄,喜歡就收藏一下吧。

【目錄】

【古代長篇】

古文長篇

古文長篇

爆笑笑話文

爆笑笑話文(含H,慎入)

古代正劇

【一千零一種愛情係列】

短篇文集

軍事短篇

短篇

短篇獨立——民國文(悲傷)

現代短篇

短篇文集

短篇黑道

短篇恐怖

奇幻長篇

【現代長篇】

現代都市文

現代爆笑文

現代輕鬆文

無厘頭文——《毒卜天下》番外

靈異故事

懸疑故事

請點擊文章名字下方內字樣收藏。謝謝。

上一頁

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