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夢江湖

正文_第9章 上路(7)

那老人見了張尋,即刻起身,說道:“稀客,真是稀客,你是到我們九寨溝來的?”

張尋剛一坐定,女主人已端來了酥油茶,男主人笑著說:“你們漢人的茶喝著沒味,我們的酥油茶才香美可口呢。“哦,這裏就是樹正寨,公子找誰?”

張尋道:“在下姓張,想去懸泉旁的劍岩。朋友說在樹正寨可以問到去劍岩的路,所以就找來了。”

“張公子原來是莊神醫的朋友,那更不是外人了,莊神醫可真神,身上會發出‘氣’來,治好了很多人,我澤仁布秋也受過他的恩惠。

“莊神醫在劍岩搭了一個草屋,離這兒大約有四十餘裏,待會兒我送你去吧。”

張尋想這莊神醫必是莊守嚴無疑,他以內功給人治病,藏民便把他當作神醫了。

看來莊守嚴在此地威望極高,一聽說找他,澤仁布秋就願意走四十多裏領他去。

於是說道:“不必了,謝謝大伯,隻要你告訴我怎麽走就行了。”

澤仁布秋頗為得意,說道:“那你就找對人了。我年輕時曾偷偷跑去闖蕩過幾年,後來覺得外麵的世界太凶險,還不如這裏活得舒坦安心,便又回來。這九寨溝中的藏人,隻我一人能說漢語。”

張尋這才明白,為什麽那個藏族姑娘要把他指點到這兒來了。

交談之中,澤仁布秋知道張尋還未吃午飯,便讓老伴清燉了一碗牛肉,涼拌了一盤蕨菜,做了十個燒饃,又端上一碗青裸酒,連連讓張尋喝。

張尋很少喝酒,也不喜歡喝酒,但想到藏人好客,若拒絕不喝是很不禮貌的,便端起酒碗,硬著頭皮喝了一口,一喝之下,大為驚奇。

這青稞酒的味道竟如醋一般,是酸的。

張尋思想上沒有準備,酒喝到喉嚨口,喉嚨受到刺激,猛地咳嗽起來,心想,青稞酒的味道這般古怪,隻喝一口就足以讓人終生難忘了。

澤仁布秋見狀哈哈大笑,說道:“張公子,這酒不能喝的話就放一邊吧。來,吃燒饃,牛肉,還有這厥菜,是我們九寨溝人最喜歡吃的菜,也是我們招待客人的上等菜。”

張尋走了半日,早已餓極,又知澤仁布秋是真誠待客,便毫不推讓,把桌上的物全部掃進了肚皮,吃完飯,想到還有四十裏山路要趕,張尋問清路線便告別澤仁布秋夫妻,謝絕了他們執意要領路的好意,大步流星,往劍岩而去。

張尋一路上行,在一個大瀑布前遇到了一條岔道。

澤仁布秋告訴過他這個瀑布叫諾日朗,“諾日朗”在藏語中是男神的意思,標誌著偉岸高大。

而瀑布確實壯麗雄偉,寬近一百丈,巨大的水流順二十多米高的懸壁迭成洋洋大觀。

瀑布頂部平整如削,南段水勢浩大,急流直下,如銀河飛瀉,天幕垂落,水聲隆隆,如戰鼓齊鳴,北段清流涓涓,素練漂零,聲似怨笛幽箏,婉轉低徊。

隻可惜張尋一心想在天黑前趕到劍岩,已不能如上午那般細細觀賞了。

隻是按著火澤仁布秋的指點,拐上右邊的小道,匆匆而行。

張尋一路上經過了鏡海、珍珠灘、珍珠灘瀑布,金鈴海、孔雀河等諸多藏人已經命名的勝景。

幾次想分心細看,卻都被內心早一刻見到莊守嚴的理由說服,低頭匆匆向前。

張尋差點看得入迷,但心裏仍然催促自己盡快趕往劍岩。

他剛要走下棧橋,突然發現五花海邊

的樹林裏有一個白影在飄動,定睛一看,卻是一個白衣少女張開雙臂,像翅膀一樣上下輕柔地搖動,口中悅耳地學鶴鳴。

在樹林裏來回飛行一般地奔跑著。

說也奇怪,有許多各樣的小鳥,聚集在白衣少女的身前衣邊,伴著他來回飛翔鳴叫。

這幅人鳥交融,人禽同歡的至美畫卷極生動地展現在張尋的眼前,他被震呆了。

出神地望著少女奔跑時的每一個動人之處,白色衣裙在空中的每一次微微飄揚,他早已忘了自己還應該趕路。

白衣少女繼續在林子裏愉快地飛翔與鳴叫著。

突然有一隻白唇鹿奔進了林子,歡快地圍著少女雀躍。

接著,一隻紅腹角雉也飛進了樹林,加入了合唱。隨後,黑頭鶴、牛羚、鴛鴦、金絲猴等動物都來了。

它們像是來參加一次聯歡會的,每一個都開心地圍著白衣少女蹦啊、跳啊。

一隻水獺在五花湖邊露出個小腦袋,望著林子裏的少女和動物。

那少女見到了水獺,便奔出樹林,對水獺說:快來和我們一起跳舞呀。

水獺點點頭,爬上岸,加入了聯歡。

這時白衣少女一抬頭看見了張尋,一點也未顯出驚訝,說道:“嘿,你到哪兒去,不來和我們一起跳舞嗎?”

張尋這才想起自己是來幹什麽的。忙說:“我要到劍岩去找一個人,我想在天黑之前能見到他,時間不早了,我還得趕路。”

白衣少女聽了興奮地說:“原來你要找我爺爺,唉,我也該回去了,再玩的話,又得挨爺爺罵了。”

說著,又對身邊的動物們說:“我要回去了,明天再來玩吧,天色不早了,你們也該回去了。”

動物們竟然都很聽少女的話,戀戀不舍地圍著她轉了幾圈,鳴叫幾聲之後,便都各自回家去了。

白衣少女笑著對張尋說:“走吧,我帶你去見我爺爺。”

說著就走在張尋前麵引路。

張尋這時才明白,澤仁布秋說他是進九寨溝的第四個漢人,而另外三人已除了莊守嚴與紀恩傑外,便是這個白衣少女了。

可是,莊守嚴為何要帶孫女一起來隱居呢?

讓她這樣與世隔絕?

此刻白衣少女走在前麵,張尋突然發覺她的腿竟然是瘸的,走起路來一跛一跛地很明顯。

可是張尋又深深地感覺到,白衣少女的腿雖然是瘸的,但她的步法與姿態,在這山道上,在這綠樹中,在這夕陽金黃的光澤下,在純真的笑聲前,在永生難忘的學小鳥飛翔的形象裏,都顯得無比的美麗動人。

在張尋看來,白衣少女的每一步,都踩得極不可思議,每一步又都踩得極靈動輕柔。

不像巧妙的輕功,也不像嫋娜的舞蹈,而像是、或者說根本就是一朵白蓮在水中搖曳。

望著這樣的絕美的步法,回想剛才白衣少女抬頭與他說話時那清脆的麵孔和絕美的笑容,張尋似乎有些醉了。

而走在前麵的少女突然想起了什麽,回頭愧然道:“我叫真憐,六歲時候就和爺爺來到了這裏。“我的腿生來就這樣,走起路來很難看,讓公子見笑了。”

張尋想:天哪,她這麽優美說的步法如果說是難看,那世上還有誰是美麗的呢?

也許兩條腿不一樣長才是女媧當初造人的原因吧。

她說她叫真憐,真是那麽讓人憐愛。

她六歲來到這裏莊爺爺已隱居了十年,那麽她今年十六歲。

張尋正浮想聯翩,忽聽真憐柔聲說道:“嘿,你這淘氣包怎麽又喝醉了?怪不得剛才在樹林裏跳舞時沒見你來。”

張尋一呆,不知真憐在說什麽。

接著看到真憐在一個湖邊輕輕拍打著一支躺在地上的熊貓。

張尋自小在山東曲阜長大,並不知世上還有熊貓這一種動物。

不過中午吃飯之時,澤仁布秋滔滔不絕,好像要把九寨溝的一切一股腦兒都倒給他似的,其中就向他描述過熊貓,告訴他有個“熊貓海”,隻因海子周圍長滿熊貓愛吃的箭竹。

張尋見熊貓翻倒在地的神態,確實極為憨拙可愛,隻是奇道:“真憐笑妹,難道熊貓也喜歡喝酒嗎?怎麽會醉倒在這兒的?”

真憐格格一笑,如花枝亂顫說道:“熊貓不是喝酒醉的,它是喝‘水’喝醉的。”

張尋聽了更覺奇怪,說道:“喝水也會醉嗎?”

真憐答道:“是啊,喝水是大熊貓的一大愛好,當它到水邊,低頭看見水中的倒影,便以為又來了一隻熊貓。

“於是就拚命地與自己的倒影飲起水來,直到他的肚子脹得鼓鼓的,才拖著蹣跚的步子離去。

“可是沒走多遠,它會返回去看看跟它搶水的熊貓走沒走。

“臨水一看,水中的熊貓果真還在,就又猛飲起來,這樣要反複多次,直到被水漲昏過去為止。

“熊貓被水醉倒後,通常需要二、三個時辰才能醒過來呢。”

張尋聽了這聞所未聞的事,大感有趣,不禁問道:“真憐小妹,那你是怎麽知道這些事的?你能聽懂他們的話嗎?剛才那些鳥啊鹿啊的,都聽你的話。”

“其實我也聽不懂它們在說什麽,隻是我經常和它們在一起,它們朝我叫,我覺得很理解似的。

“至於它們為什麽會聽我的話,我也不知道。”聽了真憐的回答,張尋嘖嘖稱奇。兩人又行一刻,真憐忽道:“前麵便到了。”

張尋一怔,抬頭望去,隻見茂密的森林之間,有一孤峰卓立,高達十餘丈。

臨九寨溝內這一側,有數股清流從石縫滲出,一落千丈,成百尺垂練,透明輕柔,這便是懸泉。

真憐領著張尋走入森林,轉到孤峰的另一麵。

再抬頭看時,隻見孤峰狀如寶劍,崢嶸巍峨,直刺藍天,這便是劍岩。

懸泉,劍岩實為一體兩麵,一麵細流如涓,飛灑懸壁,飄逸之美,攝人心魂。

一麵峭拔莊嚴,如山鞘利劍,雄風凜例。

這柔與剛,動與靜自成一格,又融為一體,可見自然造化之神奇。

其時暮色已蒼茫,劍岩之尖插入天空已不複見。

張尋呆呆地望著這奇景出神,突聽一個蒼勁的聲音仿佛就在耳邊響起:“真憐,你帶誰來了?”

“爺爺,這位公子是來找您的。”說著,真憐就向一個搭於劍岩之腳的草屋奔去。

草屋中走出一個老人,頭發已白了大半,但身體精煉幹瘦,目光深邃蘊神,站在那裏沉穩有力,與背後的劍岩似乎生來就渾然一體。

草屋與張尋至少相距五十餘步,這老人隨口說來,在張尋處仍能聽得柔和清晰。

他自然便是昔年以“黃龍劍仙傳四十九式氣功”、“三十六招大破敵拳”和“二十四手潑風劍法”威震武林的原黃龍派掌門莊守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