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夢江湖

正文_第10章 授藝(1)

光陰匆匆,逝如流水。

轉田園,張尋已在劍岩下的莊氏祖孫的茅草屋——“守殘小築”中居住了半年。

張尋剛來時,九寨溝正直暮春,樹木皆是蒼翠欲滴,而今日,九寨溝已是深秋,無邊荷木,蕭蕭而下,滿眼斑斕,望去黃金世界。

張尋在這半年中天天跟著莊守嚴勤練武功,櫛風沐雨,從不間斷。

每日上午練拳,下午練劍,晚上練氣,時間安排得緊張而充實。

但練武之餘,張尋常常回想起半年前第一次見到莊守嚴的那個夜晚。

當時,莊守嚴在知道張尋是“梅花大俠”張卓然的兒子之後,不禁身子微微發顫,激動地說:“我整整找了你十年,又整整等了你十年,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讓我找到了。”

這一老一少實在都有太多的疑慮想從對方口中得到澄清,頓時連飯也忘了吃,投入地談了起來。

那真憐托著腮,靜靜地坐在一旁聽得出神。

張尋講完了自己的身世,又說了這一路尋父的遭遇,見莊守嚴沉吟不語便問道:“莊伯伯,你可知道我父親的下落?”

莊守嚴望著張尋,思索片刻,緩緩說道:“我和你父親雖然年歲相差甚多,但惺惺相惜,極為投機,以兄弟相稱。

“他的為人我最了解,一副俠腸義膽,寧教天下人負他,他也不願負天下人。

“劫富濟貧,扶弱除暴,所以在俠義道中,你父親聲譽極高,但邪魔之道則不免對他恨之入骨,把他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曾數次設計想害你父親,都未得逞。

“那些宵小之徒若明刀明槍地來鬥,你父親一柄梅花寶劍會殺得他們屁滾尿流。

“但像貴州‘聖毒教’,湘西‘不二門’這些對你父親冤仇極深的陰毒門派,卻善於暗中下毒,背後使惡,實在讓人防不勝防,許多俠義中人,都曾壞在他們手上。”

聽到這裏,張尋插話問道:“難道我父親絕跡江湖與‘聖毒教’,‘不二門’有關嗎?”

莊守嚴歎了口氣,說道:“我也隻是猜測而已,因為除此之外,實在難有解釋。你父親乃重諾之人,有‘張季布’之稱,絕不會輕易失約。

“而他竟在關係武林安危,極為重要的圍殺大魔頭況寂一役中突然失約,太讓人生疑,我就不能不往他已遭人暗算這一點上去想了。”

莊守嚴見張尋認真在聽,就又說道:“那已是二十三年前的事了。那年在武林中出了件大事,原先行為怪癖,但素無惡行的武林世家蓬萊況氏的唯一傳人況寂。

“因未婚妻突然在中秋之夜暴病身亡,精神受到刺激,變得凶惡殘酷到處濫殺無辜,三年中,共殺了三百餘人。以致江湖中人人自危,談況色變。

“當時我們六大門派在嶽陽會晤,商定為武林除害,殺掉況寂。

“可是況寂的武功實在太高,我們六大門派的掌門人合在一起也不一定是他的對手,再加上幾個武功稍差的,反會礙手礙腳,於事無補。

“為此,我們隻好派出弟子,尋找你父親張卓然,邀他助拳。

“後來是我的弟子紀恩傑在桂林找到了他。那時他和你母親正一路護送武夷派掌門人的師叔劍宇大俠的靈柩回武夷山去。

“你母親當時已懷了你,本不宜長途奔波,但為了武林安危,你

父親即刻應諾在圍殺況寂時一定趕到。

“但在約定的中秋之夜,你父親卻始終未曾露麵,我們準備了整整一年,箭在弦上,已不得不發。

“再者每當中秋之夜,況寂悼念亡妻,心智大亂,正是殺他的好時機,若再等一年,不知又有多少無辜之人將死在他的‘霹靂綿掌’之下。

“因此我們不再等你父親,六人冒險潛入況寂所居臨海而建的‘萬灰山莊’,在莊內的‘墓園’發現了他。

“那日況寂的武功確實大不如前,我們突然發出的二十件暗器他閃避不及,中了三枚,其中一把‘天地小夜叉刺入大海,絕對不能活了。

“卓掌門這一掌,實乃大義滅親之舉。”

張尋聽得悠然神往,但仍關心父親的下落,突然心有疑慮,擔憂地問道:“莊伯伯,我父親見況寂這般可惡,會不會想獨自殺他,為民除害。

“於是就一個人先去了萬灰山莊,卻不慎被況寂那奸賊害死了呢?”

莊守嚴搖了搖頭,說道:“不可能,在況寂尚未變得喪心病狂之時,你父親與他有過交往,知道他的武功之高,獨步天下,可謂當世第一,你父親絕不會輕易涉險的。”

張尋有些頹喪,喃喃地說了一句在心裏不知問過多少次的話:“那父親究竟去了哪裏?”既像詢問又像自言自語。

莊守嚴頓了頓,接口說道:“圍殺況寂之後,我沒有回藏龍山,而是四處去尋找你父母。因為我知道那時你應該出世了,我想看看你。”

張尋有些奇怪,自己剛剛出世又有什麽好看的,但終於沒說出口,聽莊守嚴繼續說道:“你父親是在西安救了你母親,後來又結為夫妻的。

“所以我從蓬萊找到西安,又從西安找到開封,再轉到江南,去了揚州、江寧、無錫、杭州,還去了餘杭、超山等你父親可能去的地方,結果都沒能找到你父親。

“這下我才感到有些不對,開始往壞處想了。

“我身為一派掌門身不由己,派中有許多大事等我回去處理。

“無奈我隻能先回藏龍山,遣門下弟子四處打聽你父親的消息。

“待處理完派中事物,我把諸多事情托付給了紀恩傑,自己又去了貴州、湘西等地,探了聖毒教和不二門,還是沒有得到有關你父親的半點消息。

“待半年之後,我趕回藏龍山,沒有見到你父親依約把你抱來,心下更為擔憂。

“此後的九年,我每年均花極大的心力來找你父親的下落,卻依然沒有絲毫音信。

“你父親每至一處總會到當地武林人士家中居住,我也曾在蓬萊遍訪武林中人,未曾察訪到他的蹤跡,隻不知你父母為何去了客棧居住?”

張尋道:“我父母在日記中寫過此事。當時養父母出外燒香,遇到殺人越貨的強盜,恰好被我父親救了,養父母萬分感激,竭力邀請父母親去他們開的‘三立客棧’小住,父母推辭不過,就去住了。”

莊守嚴“嗯”了一聲,又說道:“就這樣我整整尋訪了十年,我見這般查找下去也不會有半點效果,隻有等這一條路了。

“又感覺自己年歲已高,派中事物已無精力處理,便按派規將掌門之位傳給了大弟子紀恩傑,自己來此隱居,每日幻想你會突然到來,誰知今日你果真來了。”

張尋聽到

此處,心中感動,猛地“撲通”跪倒在地,說道:“莊伯伯,您對我們一家情深義重。真不知我該何以相報。”

莊守嚴微微一笑,說道:“朋友之間,貴在相知,談何相報?”

說著雙手在張尋肩下輕輕一托,張尋便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

莊守嚴深深地望著張尋,正色道:“你可知我為何要在外尋你十年,又在此等你十年嗎?”

張尋低下頭,恭敬地答道:“那是因為您和我父親意氣相投,肝膽相照,是真正的好朋友。”

“這隻是其一,還有其二。”莊守嚴依然望著張尋,靜默片刻,才又開口,一字一句說道:你母親剛剛懷上你的時候,你父親曾帶她在藏龍山小住半月,這半月中,我和他天天縱論江湖氣象,切磋武藝精華,得友如斯,夫複何求?實在是大快平生。

“有一日,我們談到了未出世的你身上,你父親說殺再多的惡人都是快劍斬亂麻,眼皮也不會眨一下,可對自己的孩子卻是手軟。

“不能板起麵孔來訓斥,隻怕教不好反會嬌慣壞了你,你父親還說有個高人為他占了一卦,說他注定與自己的兒子無緣。

“他有些擔憂,怕與你命中相克,我雖然並不太相信占卦,但還是安慰你父親,讓他把孩子寄養別處,待長大後再接回去,並告訴他若不嫌棄的話,可把孩子寄養在藏龍山。

“你父親一聽非常高興,說等的就是這句話,並說把孩子放在我處是最放心的了。

“當下我們商定,孩子出生後,過了周歲再送至我處由我照料。

“待孩子懂事,正式拜我為師,學習黃龍派武功,到二十歲後,你父親再領回孩子,親授他自己的無上內功‘亢倉子服氣訣’及‘七十二手梅花劍’。”

聽到這裏,張尋立即跪倒在地,“嗵、嗵、嗵”磕了三個響頭,說道:“師父在上,受弟子一拜。”

莊守嚴這次沒再扶起張尋,而受了他這一拜,鄭重地說道:“我們俠義道人,都如你父親一般,一言既出,其行必果。我之所以等你十年,就是為了當初那一約定。

“在今日之前,我畢生唯一的遺憾就是這一承諾無法兌現,至今之後,我將再無遺憾了。好了,快起來吧。”

張尋聽了這話,激動萬分,又是“嗵、嗵、嗵”地連磕了三個響頭。

待莊守嚴趕緊跨上一步將他托起,張尋的額頭已磕出了血,腫起老高一塊。

真憐在一邊看了,忙轉身出去。不一會兒又進來遞給張尋一塊用涼水浸過的帕子,似乎又是歡喜又是擔憂地說:“給張師……叔。”

張尋聽了,忙道:“真憐妹妹,還是依舊叫我張尋哥吧。”說著望望莊守嚴。

怕違反了門規。

但莊守嚴聽了卻隻微微一笑,並未出聲。

當晚張尋興奮異常,躺在**輾轉反側,無法入眠。

想到學會了黃龍派的精妙武功之後,再去行走江湖,便不會如從前一般受盡屈辱了,而且挾藝四處漂蕩或許就能碰到父親也未可知,那該多好。

再學會父親的絕學,和父親一起闖蕩天下。

殺盡所有險惡之人,管盡天下不平之事,這一生又複何求?

隻是現在與卞勝嵩成了同派之人,當然不能去報那刺“卞”之辱了,又該如何是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