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夢江湖

正文_第15章 得劍(1)

張尋一路往南,經都江堰而至巴蜀首府成都,其間途經“天下第一幽”的青城山,也未去遊玩。

一上路,他尋找父親的意願便壓倒了一切。

成都乃蜀中名城,物產豐饒,百姓富庶,小吃尤為有名。

張尋卻無心駐足品嚐,任“夫妻肺片”、“擔擔麵”、“郭湯圓”、“賴珍珠”和“龍抄手”這些誘人的招牌在擁擠的街道邊懸掛著,隻宿了一夜,便匆匆往重慶趕去。

他想由重慶坐船沿長江而下,至嶽陽找七星派掌門卓正明,詢問前往“寶石穀”的路徑。

不一日,張尋來到川南小城大足,看看天色不早,便找了一家客棧準備在此歇息一晚,那家客棧隻剩一間兩人房還有空鋪。

他在夥計的帶引下進了房間,屋內有一書生正輕搖折扇,看著攤開在桌上的一本書。

他不停地晃著腦袋,口中還念念有詞,見張尋進來,即刻站起身,對張尋拱一拱手,道:“同經大足孤苦客,相逢何必曾相識。小弟姓董名昌,乃大邑人氏,出門在外為的是求取功名。不知老兄緣何到此?”

沒待張尋回答,他又搶著道:“看老兄的模樣,不像是生意人,難道竟和小弟一樣,是進京趕考去的?”

張尋知大邑乃成都附近的一個小縣,讀書風氣不盛,並未出過有大學問的人。

他見這個書生一臉真摯,說話又是這般坦白,便也忙雙手一拱,禮貌地答道:“在下姓張名尋,自小在山東曲阜長大,出門在外,是為了尋找父親。”

董昌聽張尋是出來尋父的,不僅誇張地大為感慨,讚他孝心可嘉,誠心可勵。

還從老萊子、戲彩斑衣一直談到營田孝子郭巨,甚至還講到了花木蘭替父從軍,說張尋可與花木蘭相提並論,都可以與二十四孝媲美。

張尋開始聽得頗為有趣,可董昌越談越有勁,也越談越莫名其妙。

張尋漸漸不耐,又見他滔滔不絕,似乎永無休止的樣子,便找個借口說要去吃晚飯,退出了房間。

誰知張尋剛在飯廳裏坐定,董昌又追了出來。與他同桌而食,喋喋不休地和他說話。

談了一會兒,董昌突然神秘地掩口問道:“張老兄,你可知這大足縣為何叫‘大足’?”

張尋不明所以,隨口答道:“在下才疏學淺,不知大足縣因何得名,還望董兄指教。”

董昌認真說道:“這大足縣內,有一座寶頂山,在寶頂山上,有一座聖壽寺,在聖壽寺山門外,有一個石水池,在石水池的底部,有一雙長近二米,寬一米餘的大腳印。

“即所謂‘大腳’,又稱之為‘大足’,此縣因而得名。”

張尋道:“原來如此。”心想這又有什麽可神秘的,何必掩著口來說。

誰知董昌又開口說道:“可是據考證,這雙‘大腳’乃由宋代石刻藝人鑿成,而大足卻早在唐朝乾元元年。可知這大足縣並非因‘大腳’而得名。”說罷,見張尋飯已吃完,自己卻動也未動,就連著扒了幾口。

話多的人,飯總是吃得慢些的。

張尋聽董昌興致未盡,便順著他說道:“卻不知這大足縣究竟為何得名?”

董昌果然很高興,頓了一頓,慢條斯理地說:“這裏麵都是學問啊。你看,大足縣土地肥沃,物產豐富,人們都說大足縣是因‘大豐大足’得

名。”

張尋“哦”地一聲,表示理解了,向董昌道個別,就想起身回房休息。

可董昌卻攔住他,道:“張兄,且慢!且慢!我的話還沒說完呢!若是大足因‘大豐大足’而得名的話,那麽成都大豐大足,為何不叫‘大足’?

“江南更是大豐大足,豈不愈加應該叫‘大足’了?我剛才說過,地名是一門大學門啊!”

張尋沒法,隻得耐心地坐下來聽他煩。

而董昌卻擺個架子,吊張尋胃口,從袖中抽出折扇,“啪”地一聲打開,微微扇了幾下。

其實此次為暮春時節,根本用不著扇扇,董昌隻是故作風雅姿態而已。

隻見他把嘴湊到張尋耳邊,低聲問道:“想知道嗎?”

張尋無奈地微微點點頭,表示想聽。

董昌見了,神情更加振奮,悄然道:“我曾讀過唐朝人寫的《元和郡縣誌》,裏麵記載,大足縣是因境內有一條叫大足川的小溪而得名的。”說罷極為得意,好一番搖頭晃腦。

張尋啞然失笑,覺得這個董老弟實在不可理喻,迂腐得緊。

一個簡單明白的問題,饒了這麽大的圈子。

又見他滿身酸氣,卻是一臉認真,並不知道自己的行為可笑,就連忙隨口應答道:“董兄真是才高八鬥,學富五車,著實讓小弟大長了學問。”

董昌聽了,臉上不由自主地綻開一絲笑意,但隨即收攏,“啪”地一聲合上扇子,謙遜地說道:“哪裏,哪裏,讓張兄見笑了。我方誌讀得並不多,隻看過一千多本,談不上有研究。

“平時我的精力,都是花在作文的。在大邑縣中別人因我八股文寫得好,給了小弟一個外號。叫做‘董八股’。”

這哪裏是自謙之辭,分明是在自吹自擂。

張尋微微一笑,說道:“幸會,幸會,有緣在大足遇到董兄,真是三生有幸。但願以後還能多向‘八股兄’請教,今日小弟有些累了,想先回房休息,告辭了。”

董八股見談話對像要走,急了,忙又攔住張尋。

剛要開口,忽聽外麵大堂裏有個尖銳的聲音大叫:“什麽,沒上房了?快叫上房的那些家夥滾出去,讓給我們少幫主住。”

這聲音酸澀刺耳,董昌猛然聞之,嚇了一跳,把剛要出口的話也嚇了回去,轉過頭去往外麵看。

隻見客棧大堂裏站著一個身穿紫色繡龍大袍的青年,神情倨傲,背負雙手仰頭望著天花板。

身邊圍著十餘個藍衫大漢,個個高大結實,臉上橫肉綻生,一副凶相。

另有一個身穿黑色綢衫的幹瘦老頭,正惡狠狠地嗬斥客棧老板。

老板唯唯諾諾,滿臉堆笑,一個勁地解釋道:“大爺,我們店小,總共兩間上房,早有人住了,若大爺一定要住小店,小的可以把自己的房間讓出來,讓大爺住。”

黑衫老頭沒待老板說完,就罵道:“媽的,我們少幫主,尊貴之軀,怎可以去住你這臭老頭的髒屋,快把上房讓出來,否則打爛你這骨頭。”

老板急得額上汗珠直冒,爭辯道:“大爺,那上房的客人怎麽辦?他們也是我的衣食父母呀。”

黑衫老頭聽老板說完,一言不發,陰惻惻地盯著老板。

老板被他瞧得心慌,說道:“大……大爺……”

一語未畢,黑衫

老頭猛地一掌,擊在老板的胸口。

老板身子“砰”地飛出,結結實實地撞在牆壁上,慘叫一聲,吐出幾口鮮血,跌落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刹那間店堂裏一片混亂,客人們紛紛避開,幾個夥計想撲上去救助老板,都被黑衫老頭一腳踢倒在地。

隨後,隻見紫袍青年手一揮,十餘個藍衫大汗立時出手,亂砸店堂裏的桌椅。

黑衫老頭大叫道:“誰敢對我們少幫主無禮,誰就是這種下場。”

董昌在旁邊看得忍無可忍,拍案而起道:“難道沒有王法了嗎?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傷人,亂砸店堂。”

語音一落,那黑衫老頭與眾大漢霎時住手,倏地一下竄進門來,將董昌、張尋圍在中間,黑衫老頭見眼前隻是兩個文弱書生,“哼”了一聲,厲聲道:“剛才是誰開的口?”

董昌見了這個陣勢,心下大驚,但總覺得理在自己一邊,對方又能拿他怎樣,便硬著頭皮說道:“是我講的,你又待怎樣?讀書人以天下事為己任,你們這般窮凶極惡,任何人可以管得。”

黑衫老頭聽了,突然仰天哈哈大笑。笑聲過處,梁上灰塵片片飄落,內力竟是不弱。

董昌被他的笑聲震得頭暈,搖晃著身體,全靠背後有一張桌子撐著,才沒有跌倒。

黑衫老頭笑聲一停,霍然盯住董昌,說道:“你可知道我們少幫主是誰?告訴你,我們少幫主是天下第一水幫‘長江幫’幫主林湖立的大公子林江生,你有眼無珠,惹到我們少幫主頭上,那是自尋死路。”

語音未落,黑衫老頭“呼”地一拳朝著董昌麵門擊去。

董八股沒想到天下還有這麽不講道理的人,動不動就打人,不遵守“君子動口不動手”的古訓。

眼見拳頭到來,心中發慌,閉著眼睛雙手往外一擋。

隻聽“砰”的一聲響,一個人摔了出去,“啊”地痛叫一聲跌在了地上。

他睜開眼,發現黑衫老頭在地上疼得亂叫,不禁心中納悶,這老頭看上去凶巴巴的,怎麽這麽不堪一擊,自己的拳頭還沒碰到他,他就倒在地上了。

再定睛一看,卻發現十餘個藍衫大漢都狠狠地盯著身邊的張尋。

那紫袍青年也不知何時進入圈內,對張尋森然道:“請問閣下尊姓大名,來管我的閑事?”

張尋剛才聽黑衫老人自報家門為“長江幫”。

想起師父曾告訴過他,目前天下除了陸上的:

湖南嶽陽“七星派”。

四川慧龍山“黃龍派”。

福建武夷山“武夷派”。

河南王屋山“王屋派”。

廣東玄武山“玄武派”和遼東“天地派”這六大門派最大,實力最強外,就數水上的豐都“長江幫”和紹興“烏篷船幫”了。

沒想到會在這兒碰到長江幫的少幫主。

莊守嚴在隱退前走遍江湖,對武林各派的武功都了解一二,也都告訴了張尋。

那黑衫老頭一出拳,張尋便知他使的是鄂北穆家的“八大金剛拳”,此招叫“枯樹盤根”。

這“八大金剛拳”向以剛猛著稱,練者必須是力大無窮的大力士。

這黑衫老頭瘦小幹癟,仍練此拳,可見力量之大,眼看董昌要傷在老頭拳下,張尋不及多想,輕跨一步,擋在他的麵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