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夢江湖

正文_第61章 空候(5)

張尋見楊清慧趴下,叫聲“不好”,“噌”地站了起來,可立即就軟倒在座位上。

兩人剛一倒下,那夥計立刻在櫃台後的板壁上敲了三下。

隻見板壁一陣響動,現出一個密室來。

從裏麵走出十餘個黑衣人,當先一個哈哈笑道:“任你們武功再高強,又怎能高得過我‘醉屍蟲’的毒性?來,快把它們抬入密道,再行處置。”

他身後的黑衣人上來七手八腳地將張尋和楊清慧抬入密道,扔在地上,那黑衣人的頭目關上密室門,望著地上的楊清慧,不禁歎道:“可惜,可惜。”

一個黑衣人間道:“大哥,有甚麽可惜的?”

頭目道:“星爺讓我們一逮住這兩個小子,立刻做了,不得拖延。可惜這麽一個水靈漂亮的小姐,我們不能享受了。”

一個黑衣人**邪地笑道:“大哥,反正‘星爺’還沒來,我們先把她玩了再殺也不遲。”

頭回頭目一瞪眼道:“這麽大逆不道的話你也敢說,被‘星爺’知道了,還有命嗎?”

黑衣嚇得吐了吐舌頭,不敢再出聲。

但另有一個黑衣人色迷迷地望著楊清慧,咽了咽口水,**笑道:“這小妞就由我來殺吧,殺了之後還能摸她幾把。”

楊清慧是個溫柔女子,不易發火。

但此刻他為柳墨林報仇心切,又兼自己是黃花閨女,怎容客人如此侮辱。

便驀地從張尋腰中拔出虎王劍,縱身躍起,怒喝著朝黑衣人刺去。

這黑衣人離楊清慧最近,又色迷迷地死盯著楊清慧,怎料到這個被毒酒毒倒的女子會突然動手,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已被虎王劍劈成了兩半。

張尋剛才聽黑衣人對話,知道一會星爺就會來,心想終於等到你了,正高興著,卻見楊清慧已動了手,暗道:“可惜,可惜。這一來打草驚蛇,星爺又不會露麵了。”

但事已至此,別無選擇。

隻見他身形一晃,片刻間已將黑衣人都點得僵立當地。

黑衣人頭目一見情勢逆轉,自己反被拿住,頓時萬念俱灰。

心知即便星爺趕來殺了張尋和楊清慧也不會放過他們這些無用之徒,到時反會死得更慘,不如現在來個爽快。

於是大叫道:“弟兄們,反正是死,大家一起服毒吧,”說著便一口咬下。

張尋暗道:“不好。”心想又要留不下活口了。

遠遠地淩空一點,封住了黑衣人頭目的迎香穴,頓時讓他張開嘴,卻已咬不下去了。可其餘的黑衣人,俱已毒發而死。

張尋上前將他牙中的毒液包取出,解了他的迎香穴道:“冤有頭,債有主,我們隻想找星爺報仇,不想多殺人。你若肯告訴我們星爺的一些情況,我們就放了你。”

那黑衣人頭目心想你們放過了我,星爺會放過我嗎?

不禁淒然一笑,呸地一聲道:“要命一條,要叫我回答你們的問話,萬萬不能。”

張尋從楊清慧手中拿過虎王劍,橫在黑衣人頭前,怒道:“你若是不說,我就殺了你。”

這虎王劍乃一代神器,頃刻間劍上的殺氣進入了黑衣人的體內,刺得他渾身發顫。

本來星爺許諾,誰殺了楊清慧和張尋就能得到這柄虎王劍。

虎王劍在藏龍山腳助張尋擊敗玉鳩上人,名動江湖。

對一般武林人士來說,佩上虎王劍便等於長了一倍武功。

這黑衣人自己也極欲得之。

不過眨眼之前,他還以為虎王劍已是囊中之物,現在卻受著虎王劍的殺氣所逼,真是世事難料啊。

但他仍然硬著口顫聲道:“你……你……你殺了我吧。我……我……我絕不會說的。”

張尋平日心慈手軟,從未想過逼供的方法,見他硬口不說,一下子也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突聽楊清慧道:“我師父曾殺了無惡不作的‘黔南三鬼’,為民除害。開始‘黔南三鬼’知道師父在找他們,就躲了起來,不出江湖。

“我師父找來找去,隻抓住他們的一個親信。那人最初也和他一樣,不肯開口,後來師父連點了那人的麻穴、癢穴、笑穴和痛穴。終於逼他說出了三鬼的躲藏之地。你也不妨一試。”

張尋別無他法,立即點了黑衣人的麻穴、癢穴、笑穴和痛穴。

頃刻間,就見黑衣人臉上現出極痛苦、古怪的表情,既想哈哈大笑,又想大聲呻吟,可就是臉部麻木,無法笑出來,也無法呻吟出來。

再過片刻,黑衣人隻覺四種不同的痛苦在肢解著他,仿佛要把他的肉都撕爛了一般。

更難受的,是無法大叫,無法呻吟,無法將痛苦傾瀉出來。

張尋隔一會兒就問他:“說不說?”

待問到第四次,黑衣人終於忍受不住,想說:“我願意講。”

可卻已說不出話來。隻能點點頭。

張尋解了他的四處穴道,問他:“你是什麽人?”

黑衣人待痛苦一除,又硬嘴道:“你殺了我吧,我一說,‘星爺’是不會放過我的。”

張尋大怒,又點了他的麻穴,癢穴、笑穴和痛穴。

過得一會兒,黑衣人又承受不住,可最初腰間氣海穴被點,想不倒下去躲一會都不行。

這時再討饒連頭也點不動了,隻能在眼睛中露出示弱的神情。

張尋上前解了他的四處穴道,又問:“你是什麽人?”

黑衣人喘息片刻,才聲音微弱地道:“我原是烏篷船幫的三首領,不過因老二和老大先後被人殺死,我現在是烏篷船的老大。”

張尋道:“你不是‘影子會’的人嗎?”

黑衣人道:“我是‘影子會’華東部寅堂的香主。”

“你叫什麽名字?”

“在下孫休。”

張尋點點頭道:“孫休,你要老實回答,否則我再點你的麻穴、癢穴、笑穴和痛穴。我問你,‘星爺’是誰?他經常呆在什麽地方?”

孫休道:“本來我也沒有見過‘星爺’的麵貌,更不知‘星爺’住在何處,可昨天我偶然見到了他的真容,真讓我難以相信?”

張尋道:“你是怎麽見到的?”

孫休道:“我與老大高通海向來不和。二哥王演死後,我覺得時機已到了。隻要殺了老大,我就能成為烏篷船幫的老大。

“這件事不能讓別人去做,我就自己偷偷潛入老大家中,伏在梁上,等待機會。到得晚上,老大高通海睡下,我正要下手,卻有人先出手拿住了老大。

“聽他們對話,那人竟是二十多年前就應該死了的大魔頭況寂。我伏在梁上一動也不敢動,聽況寂追問與梅花大俠張卓然失蹤有關的事。

“正要問出點眉目時,外麵突然進來一人,揮劍殺了高通海。

“我見了那人,心下暗喜。心想這兩個人定會惡鬥一場,我可趁機溜走。

“誰知,他們兩人竟稱兄道弟起來……”

說到這裏,孫休眼中閃過一絲恐懼,顫聲道:“我真的沒想到,進來那人就是‘星爺’,而且他還……”

張尋有些性急,斥道:“不必囉嗦,你先說出‘星爺’是誰。”

孫休遲疑道:“星爺……星爺就是……”

那個名字尚未吐出,他突地頭一歪頓時氣絕。

在這之前的一刹那,張尋聽到有一個極細微極細微的聲音破空而來,隨即瞥見一枚細如牛毛的黑針釘入孫休的太陽穴。

但黑針來勢太快,他竟無法阻止。

張尋向外一看,隻見那道秘密的門露了一條縫,一個星形麵具在縫中一閃。

張尋怒吼一聲:“星爺,別走。”

同時拍出一掌,隔空將密室的門震得粉碎,隨即他一步躍出,但星爺已不見蹤影。

張尋有些喪氣地回到密室,對楊清慧道:“這星爺好生厲害,我一有線索,就被他掐斷。”

楊清慧安慰道:“沒關係的,聽孫休話中之意,星爺竟是況大叔的朋友,那麽待明天見到況大叔後,就能知道他是誰了,也可找他報仇了。”

話雖這樣說,可自下午起盤踞於張尋心中的那絲不安卻越發濃重起來。

他似乎感到一個不幸的消息正在等待著他。

他不敢多想,俯下身去檢查孫休頭上的傷口,卻發現那枚細針從右太陽穴進入,又從左眼角處穿出,並完全投入後麵的板壁中。

能將這麽一枚細如牛毛的針射出這份勁力,內力之強當真是震古爍今了。

張尋和楊清慧不禁相顧駭然。

張尋和楊清慧武功而返,不免都頗感沒勁,早早找了個客棧休息了。

可張尋想到明日見到況大叔,或許就能知道父親的下落,又不禁興奮異常。

又加上盤踞於胸的那絲不安也時時襲來,以致翻來覆去地整夜沒睡好。

第二天一早,楊清慧見張尋眼圈發黑,不禁有些心疼,她也理解張尋的心情,吃早飯的時候又道:“尋哥,昨日你教我的‘切口’很有趣,可我忘掉了大半,你再教我好嗎?”

張尋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你是好心,想讓我散心。可我現在實在沒心思再講甚麽‘切口’。這樣吧,等會我們去東湖遊玩,輕鬆一下如何?”

楊清慧笑道:“正合我意。”

東湖位於紹興城東五雲門外,以水深岩奇,洞湖相連,綠色柳紅桃,亭榭精美而著稱於世。

東湖原是一座青石山,據記載,秦始皇曾東巡至簧

簣山。

山多堅硬青石,可供建築使用,自漢代起開鑿不止。

隋代擴建紹興城,更是大規模開采。

千百年後,鑿成千奇百怪的懸崖絕壁和深不可測的水潭,而後紳士陶浚宣在這裏築堤為湖,蔚然成為風景區。

張尋和楊清慧來到東湖邊,見湖亭上有對聯雲:“此是山**上,如來西子湖頭”。

卻是將來東湖與西湖媲美。

楊清慧遠眺東湖,見湖中有九座精致的石橋,把一鴻湖水分為三片,峭壁奇岩,崢嶸突兀,緊貼著平靜的水灣,倒影如墨,不禁歎道:“東湖雖然沒有西湖那般模樣,但卻也窈窕俊美,別具情致。”

兩人見一旁有一個橢圓形的山門,引著曲折小路灣向山光與水色之中。

便棄馬步行,走過曲折回廊,跨上畫攔虹橋,滿目皆是秀麗風光。

隨即張尋和楊清慧改乘烏篷小船,繞湖而行。

當船進入千丈峭壁之下的仙桃洞時,真是如入仙境。

頭上危崖蔽天,潭水深不可測,小船搖蕩不定,氣流乍暖乍寒。

舟人一呼,四壁轟鳴,抬頭看時,一副對聯赫然入目:“洞王百足不見低,桃三千年一開花”,令人頓生仙意。

還有一個陶公洞,亦是洞形奇妙,水色如黛,仰麵觀天,如在井中。

兩人遊罷東湖,又去了附近的宋六陵和宋禹陵。

宋六陵在上皋山下,東接紫雲,西翼龍尾,陵寢雖以毀壞,但遺跡猶存,陵旁蒼鬆古柏,蔥鬱莊嚴。

兩人盡興遊玩一天,張尋心中的抑鬱之氣也散了不少。

待回到紹興城,吃過飯,天色已近黃昏,張尋和楊清慧又急急打馬,往城東南的蘭亭而去。

這蘭亭乃中國書法的聖地,那裏的曲水流觴亭,有回廊環抱,曲水淙淙,王素之曾邀謝安等人在此舉行過“曲水遊觴”的雅會,他為之而寫的以《蘭亭集序》則是書法史上流芳百世的登峰造極之作。

張尋的養父母雖非出身書香門第,可從小就讓他接受教育。

若在平時,張尋到得蘭亭,必會興致勃勃地去臨難得一睹的《以蘭亭集序》真跡,或去細心體味“鵝”字的筆法意韻,可今天張尋卻毫無心思,隻一味坐在鵝池邊焦躁地等待況寂到來。

兩人來時太陽尚未落山,但漸漸地,夕陽退盡了,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又過了一會兒,一輪國園的明月已醒目地掛在了寶藍色的天邊。

可況寂卻沒有來。

在清澈明淨的月光的映照下,蘭亭顯得異常寧靜和安逸,可張尋的心裏,卻如飛沙走石一般,焦躁不已。

“況大叔怎麽還不來?”

“況大叔怎麽還不來?”他不停地問自己。

楊清慧在一旁不住地寬慰他:“況大叔隻是說月園之夜與你在這裏碰頭,並沒有月亮剛剛升起的時候呀。說不定再等一會他就來了呢。”

張尋無奈地道:“但願如此。即使等一夜,隻要能等到,終究值得的。”

月亮漸漸地爬上了中天,已是半夜了,況寂還沒來,可張尋心裏的那一絲不安,卻像漲潮的海水一般,已浸遍了全身。

他越想越擔憂,況大叔會不會出意外了?

不可能,絕不可能,誰又能害得了況大叔呢?

他努力地告訴自己。

楊清慧見張尋愁眉不展,又寬慰道:“或許況大叔迫不及待地想接你父親與你相見,可你父親現在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他找到了之後一下子趕不回來也未可知。”

“不可能的。以況大叔的為人,他既然約定,就不會讓我空候。”張尋有些不耐煩地道。

這時月亮已經偏東,大致已是雞鳴時分,他腦中閃過許多畫麵,孫休說況寂正要問出關鍵的情況,外麵一人進來殺了高通海,而這人就是“星爺”,而這人又與況大叔相熟。

接著兩人開始交談。

說到這裏孫休眼中閃過了一絲恐懼的神色,那麽,是交談著的況寂和“星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正苦苦思索,忽聞楊清慧輕聲驚呼,道:“那是什麽?”

張尋朝楊清慧手指的方向看,隻見遠處有條縹緲的白影如霧一般由北往南飄去。

隻聽楊清慧道:“那是鬼嗎?”

張尋道:“不是,不過此人的輕功倒也實在高明和古怪。”

楊清慧又道:“那他會不會是‘影子會’中的人?”

張尋道:“也不像,‘影子會’的人一律穿黑衣,他卻套著白衫。”

他語聲一頓,突又道:“清妹,你在這裏等況大叔,我追上去看看,可能與況寂有關的線索。

身形一晃,已飛竄出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