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丘處機
丘處機在百忙中來到了中都城，這是他第二次來到這個城市。
第一次是大定二十八年的春天，金世宗完顏雍發詔書邀請他到中都來主持萬春節醮事，並在此期間三次召見他講授長生之道。
丘處機在這裏生活了大半年時間，直到冬天的時候才返回終南山。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丘處機剛剛離開沒多久，完顏雍便駕崩了，全真教的長生之道還是無法留住這個皇帝的生命。
兩年之後，金明昌二年，皇帝完顏璟因為全真教逐漸壯大，不服管教，便下令禁止全真教在陝西一帶進行傳教，這對當時正蓬勃發展的全真教無疑是一種巨大的打擊。
在全真教上下的全力奔走中，金國上層對這條禁令采取了視而不見的態度，連皇帝完顏璟本人也沒有遵守，當地的官員更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不過自從那年起丘處機便再也沒有到過中都城，這一晃便是十二年過去了。
自從漠北傳來江南七怪找到郭靖的消息後，他便坐不住了，好勝之心讓他開始繼續關注包惜弱的下落。
然而此時距離牛家村慘案已過去六年的時間，包惜弱生死未卜，她腹中的孩子有沒有留存下來更是不得而知，大千世界，茫茫人海，要到何處找尋？
想到當初在牛家村和郭楊兩人的那一段交往，丘處機心中感懷不已，於是他便下了終南山，來到牛家村，拎著一壇好酒來祭奠兩位好友。
牛家村和幾年前沒什麽大變化，郭楊兩家的房屋早已荒廢，他走進郭嘯天的家中，想著當年他們在一起喝酒的時光，如今物是人非，陰陽兩隔，不由得感歎連連。
他又來到了楊鐵心的家中，心中頓時疑惑起來。
和郭嘯天的家中不同，楊鐵心家中所有的東西都不見了，是真正的家徒四壁，甚至連後院養雞鴨的棚子也被拆除，這簡直比強盜還要強盜。
丘處機心中頓時大怒，周圍的鄰居也太過分了，雖然郭楊兩家的人死了，但也不能做的如此不近人情，但他轉念一想，為何隻有楊鐵心家中的東西被搬走了？
這是不是說明楊家還有人活著？
他立即四處找周圍的鄰居打聽，原來兩年前來了一批人，把楊家的東西全部裝上大車拉走了。
自從官兵來緝拿郭楊兩家之後，兩家的房屋早被官差搜刮了一遍，值錢的東西全被拿走了，隻剩下一些農具和桌椅之類的物事。
周圍鄰居即便窮苦也不會去拿這些家家都有的東西，何況是死人的東西，不太吉利，他們也說不明白那些人拿這些不值錢的東西做什麽。
隻有村口小酒館的一個跛子提供了一條有用的線索，他說那領頭來的是個金人，因為那人在他酒館裏喝酒的時候說的是金國話。
此時丘處機還不知道這個跛子便是黃藥師的弟子曲靈風，跛子身邊還有一個蹦蹦跳跳的小女孩。
得到這個線索的丘處機開始思索，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金人身上，結合從中都傳過來的一個消息，一個大膽的猜想浮出了水麵。
莫非此時中都趙王府的王妃便是楊鐵心的妻子包氏？
丘處機發揚了大膽猜想，小心求證的精神，在離開十二年之後，他再一次踏入了中都城，他首先來到全真教在中都城的據點，這裏是全真教傳道和收集情報的地方。
他仔細詢問了有關包氏的一切，力求做到沒有任何疏漏。
在金國大宗正府的官方記載中，趙王妃出身名門，是宋朝名臣包拯之後，在臨安府和趙王完顏洪烈一見傾心。
為了掩飾包惜弱未婚先孕的事實，大宗正府生生的把楊康的生辰往後推移了五個月，也就是說包惜弱是來到中都之後才懷孕的。
這都是官方記載，是為了保證皇室清譽做出的妥協，如果未來楊康做了皇帝，皇帝的身世不能有任何的瑕疵，否則便會流言四起，不利於皇朝統治。
丘處機推算了一下日子，和他猜想的有些出入，當初正是他替包惜弱把脈才知道這女子有了身孕的，這個日子他不會記錯。
或許這個孩子不是楊鐵心的，丘處機如此猜想。
即便如此他還是想見一見這位趙王夫人，看看是不是當年的包氏，至於什麽包拯之後這樣胡扯的東西，他是不相信的。
可趙王妃一向深居簡出，不是誰想見便能見到的，他可以利用自己的名望來求見王妃，不過一個道士巴巴的要見一個王妃，這總會給人一種怪異的感覺，萬一這個女人不是包氏呢？
即便這個女人真的是包氏，可她現在已經貴為王妃了，以後還可能成為金國的皇後，她可能會承認自己曾經嫁過人這個事實麽？
不能輕舉妄動。
丘處機提醒自己，這不僅牽扯到楊鐵心的遺孀，還有全真教的發展。
三年前師兄馬玨入宮給完顏璟治病，讓全真教和金國朝廷得到了和解，全真教開始在金國境內獲得了傳教的權利，不能因為他的魯莽而和趙王府交惡，畢竟完顏洪烈是下一任皇帝的有力競爭者。
或許可以夜探王府，如果趙王妃不是包氏就算了，如果是包氏那便問清楚一切，她想過榮華富貴的日子隨她去，丘處機隻想問清楚那個孩子的下落。
主意已定，他收拾了一下，等待天黑，換上了一襲黑衣，行走在夜色之中。
所謂藝高人膽大，丘處機對自己的武功很有信心，隻是如果他知道梅超風正在趙王府的話，會不會還如此膽大呢？
趁著夜色，他翻身進入了趙王府，朝著後宅潛行，好在梅超風住在奴仆的房間，他們不在一條線路上。
丘處機來到後宅，頓時愣住了，這裏完全就是另一個牛家村。
那間亮著燈火的小屋和他在牛家村看到的楊家一模一樣，還有屋後的雞舍，旁邊的菜地，菜地旁的水渠……
隻是牛家村的菜地已經荒蕪，而這裏的菜地正長出青青的菜苗，此時他已經可以斷定，住在這裏的趙王妃便是他苦苦尋覓的包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