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貓昏迷穿越

第七十四章 命,就值一文錢

黑臉漢子的額頭上已經可以看到汗珠,一來是因為手指關節處傳來的疼痛引起的,二來他突然發現自己一點都不想再和門外的那個酒瘋子小郭打了。

小郭不是打架,而是拚命。

世上沒有一個活得正好好的正常人願意去和這樣的酒瘋子拚命。

所以,黑臉漢子的眼已經看著慶餘了,他希望慶餘能出手。

要是由慶餘出手,以他的武功,就是三個小郭想拚命,也是徒勞之事。

問題是慶餘好像是瞎了一樣,他明明就看到了自己部屬求助的眼神,卻動都沒有動一下,不但拿著水杯的手沒動,就是他的眼睛也沒有往小郭那裏望一下。

他隻是低著頭,盯著自己手裏的茶杯,就像是其中有什麽秘密的一樣。

慶餘不動,那個黑臉漢子隻能是自己走出去了,他走出去的時候速度很快,腳步也很重,他隻是不想再跟小郭那個瘋子打,但不是說他認為自己打不過小郭。

更何況,他很清楚自己的武功要比小郭好上那麽一點點。

有時候,很多東西不要太好,隻要好一點就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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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黑臉漢子走出去,慶餘心裏就暗暗的歎了一口氣,他知道他的手下這次輸定了。

一個已經沒有鬥誌的人去和另外一個鬥誌昂揚的對手打,就算是他地武功比小郭略勝一籌。 他還是輸定了。

黑臉漢子向自己求助的眼神慶餘看得清清楚楚,慶餘現在也很想上前把他的這個部屬拉回來,但是他不能動。

在小酒鋪裏麵,那個白發蒼蒼的老頭正笑眯眯著數著經過自己手裏的銅板,他從一個竹子編起的小簍子裏用手指頭一個個的將裏麵地銅板拿出來放到另一大一點的竹桶裏邊,每扔一個,裏麵裏發出叮地一聲銅板和銅板的撞擊聲。

老頭的眼睛甚至在每一次聽到那個聲音之後就會亮一下。 一直到最後一個銅板都到了那個竹桶裏麵,老頭用手指在小竹簍裏摸了幾下。 又把它倒了過來抖了幾下,確定裏麵一文錢也沒有之後,他發出一聲充滿遺憾的感歎聲。

似乎是在為裏麵的錢太少而遺憾。

一直到現在,他的眼睛都沒有朝慶餘的方向看一眼,但是,慶餘卻知道,他地一舉一動都哪怕是睫毛的顫動。 都沒有逃過老頭的眼睛。

慶餘不敢出去的原因是他非常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他想出去幫自己的部屬收治小郭是不可能的。

他不動也許沒事,隻要他一動,老頭手捏著的銅錢就會在下一瞬間取走他的性命。

黑臉大漢和小郭在門外地打鬥雖然激烈,卻比不上小酒鋪裏這兩個人動都不動的交鋒。

和慶餘的緊張不同,小老頭臉上滿是唏噓,他站起身將桌子上的那個已經空了的竹簍端到小酒鋪最中間的一張桌子上放好,嘴裏一邊念叨著。 老頭地話說的當然都是一些以前的事情:“現在的世道真的不太好了,先皇爺在的時候,我這個小酒鋪到了每一年的八月十五都要盤查一年的收入,以往每年都能賺上一兩貫錢的,可是你看看……”說著無限遺憾的搖了一下頭:“現在已經又是一年地八月十五了,居然連半貫都沒有。 ”

他竟然將江湖上大名鼎鼎地鬼公子當成是一個菜販子一樣。 就像是和慶餘嘮家常,和他說著幾個銅板的問題。

慶餘地眼睛立即就眯起了,他看著老人擺在桌子上麵的竹簍:“殺人的生意也講年景?”

老人笑了起來,他笑起來的時候,臉上的褶皺就像從鼻子為中心,往臉頰的兩邊擴散:“當然,隻要是生意就要講年景,就算是殺人的生意也是一樣的。 ”

慶餘額頭上的汗珠已經往下滴,他心裏已經隱隱猜到老頭是誰了,不由啞聲問道:“命多少錢一條?”

“一文。 ”

“可是每一個人都是不同的。 一個普通人的性命是一文錢。 但是他若不是一個普通人,難道也隻是一文?”慶餘的身體雖然看不出有什麽變化。 他的肌肉已經緊繃,隨時都準備老人隻要一動,他像一隻敏捷的兔子一樣竄出門去,然後消失在夜色中。

可是老人卻動都沒有動一下,他用手裏的一塊破破爛爛的擦桌布仔細的擦著竹簍上的汙跡,在昏黃的燈光下,他的動作無比輕柔,就像是一個少女輕撫著自己情人的臉頰一樣。

他不時將竹簍拿起來湊到燈下看看,嘴裏喃喃自語;“老了,看不清楚了。 ”的確,他的眼睛已經渾濁,背也有一點點駝了。

看著老頭的動作,慶餘咽了一下喉嚨之後,雖然明知道不應該但還是忍不住問出了一個問題:“要是那個人是我,難道也是一文?”

老頭搖搖頭:“你不是一文。 ”

聽了老頭的話,慶餘臉上流lou出喜悅的表情,就好像自己的性命不隻值一文是一件很值得欣慰和自豪的事情:“想不到我慶某竟然能得到您老人家的破例賞識。 ”

老頭緩緩的搖了一下頭,返身走到櫃台邊將手裏的抹布放好:“在我的眼裏,沒有一個人能夠讓我破例的,我說你不是一文,並不是說你的身價,而是現在為止都沒有人出錢殺你。 ”看著臉色瞬間蒼白的慶餘,老頭笑了一下:“所以你是一文不值。 ”

一個銅板從門外飛了進來,準確無誤的落到了小酒店中間那張桌子上擺著地竹簍裏。 發出一聲悶悶的響聲,跟在那個響聲後麵的是小郭的爽朗的笑聲:“你說錯了,他現在也是值一文錢的人了。 ”

看著鼻青臉腫卻也神采奕奕走進來的小郭,老頭眼裏地笑容就更顯而易見了。

在小郭和黑臉漢子的那種情況下,誰能從外麵走進來,那麽,就是說明誰贏了。

雖然老人和慶餘一樣。 在黑臉漢子出去地時候,就知道他輸定了。 但是現在看到小郭走進來,老人還是笑了出來。

老人走到那放著竹簍的桌子旁邊,拿起桌子上的竹簍朝裏麵仔細的看了一下:“我老了,要看仔細一點才行,這年頭的騙子多著去了,要是隨便那一塊廢銅爛鐵來騙我,豈不是劃不來。 ”

他的話讓小郭啞然失笑。 本來他扔一個銅板去裏麵,隻是聽他們兩人的對話有趣才做地,就是那麽一文錢,誰還會去騙人?

老人這時候才抬起頭看著小郭:“沒錯,是真的銅錢,”他對小郭有些失笑的神情完全無視,正兒八經的說道:“所以,我們這筆生意就成交了。 ”

他已經把那枚銅錢用左手捏在了手指中。

慶餘額頭的汗珠瞬間滴落。 他知道自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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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郭和黑臉漢子經過那一番打鬥之後,滿身的大汗和痛楚讓他的酒有一點醒了,最起碼醒了一大半。

問題是現在他突然發現自己也許沒有醒,可能是醉得更厲害了。

這個感覺是慶餘帶給他的。

在老人地話一落音之後,小郭就看到慶餘突然往後倒去,在他的額頭上多了一個圓圓的東西。 正是他剛剛扔到竹簍的那一個銅錢。

一縷血流從銅錢中間的方孔處流了出來,劃過慶餘的臉,慢慢地流到地上。

小郭抬頭看著老人:“他……?”

“我早就說了,在我地手裏不論是誰,都是隻值一文錢。 ”盯著倒在地上已經毫無生機的慶餘,老頭歎了一口氣搖了一下頭,走到慶餘的身邊將他額頭上的那枚銅錢輕輕的拿了下來,往後一扔,聽見銅錢落入竹簍時發出的聲音:“不管是什麽身份的人,都一樣是命。 ”

小郭抿著嘴。 看著老頭的有些渾濁的眼睛。 他的心裏實在不舒服,在他地心裏。 慶餘地死和他拖不了關係。

慶餘是誰又是什麽樣子的人小郭不知道,但是他隻知道自己非常不喜歡這樣不舒服地感覺,當即開口問道:“為什麽要殺了他?”

老人走到櫃台邊又拿起那塊抹布一邊慢慢的擦幹淨手指上剛沾上的鮮血,一邊慢慢的說:“你問我為什麽?不是你出了一文錢把他的命買走的嗎?”

小郭的眼睛裏全都是詫異了:“難道你們說的一文錢買命是真的?”

老頭點了一下頭:“沒錯,隻要是人命,在我這裏就隻能值一文錢,你買我就賣。 ”

小郭的拳頭已經握得緊緊的了,站在他前麵的要不是一個老人,他也許早就揮拳過去了,好讓那個老頭清醒一下,人命並不是他說的那麽不值錢。

在小郭的心裏,人命不是用錢來衡量的,而是誰也沒有資格去藐視別人的生命或者拿生命開玩笑。

小郭緊緊攥住的拳頭被老頭看在眼裏,他渾濁的眼裏閃過一絲精光,也不知是喜是怒:“難不成你覺得我殺他殺錯了?”

小郭抿了一下嘴:“是的。 ”

老頭的眼立馬就眯起了:“你自信比他的武功高嗎?”

小郭搖了一下頭:“要是我沒有看錯,我在他手下走不過十招。 ”

“連他都被我殺死了,”老頭笑了一下,和他開始那種笑容不同,這時候的老頭充滿了霸氣:“你連他的不如,卻敢在這裏說我的不是?”

小郭抬起頭定定的看著老頭,他的氣勢絕對不比老頭的霸氣差,一點都不差:“武功高不高和道理是沒什麽聯係的,就是我一點武功都不會,在這個時候同樣也敢說你錯了。 ”

他這樣一說,老頭倒笑了起來:“你說我錯了,那你又知不知道他殺了多少人?我不能說百分百,但也可以保證他殺的人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不應該死的。 ”

小郭一下子就說不出話了,他連慶餘是誰,名字叫什麽都不知道,當然更不知道慶餘殺了多少人。

老頭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而且我還知道,就是你不出那一文錢,今天同樣也會有人出那一文錢買他的命的。 ”

老人的話讓小郭的怒氣一下子消除了,一是老人眼裏的真誠,二是小郭也認為老人也沒有必要騙他,於是,小郭詫異的看著老人的笑臉:“那又會是誰?”

“是我。 ”老人笑了一下:“我已經幫他準備好了一文錢。 ”

老頭走到窗戶邊的一張桌子旁坐下,笑眯眯的朝小郭招招手:“月兒才剛爬上山,夜還長著呢,你去櫃台上拿兩缸酒來,我們慢慢喝,等一會兒還有客人來。 ”

小郭的眼睛就亮了起來,看來這一夜不是一般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