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別百年

第2章

第3章

看來他很不高興,有那麽些微怒,有更多些的不耐煩,是什麽事情惹他不高興,是我嗎?可是,這個真的不能怪我,火車不是我開的。真的不是我開的!不過,他居然在出事故後第一時間來看我,我覺得好幸福。

我貪婪得仔細打量他,怎麽也看不夠,積攢了好久,終於又有了一點力氣,伸出右手,顫顫抖抖的撫上他的臉,輕輕的順撫著他的眉眼,天太熱了,他的臉是濕的,被汗浸透的。小心翼翼的,我替他將汗珠撫向發跡。奇怪,怎麽沒有發跡,他怎麽沒有頭發?

我想開口問他,卻如何都發不出聲來。身上再沒有半分氣力,又昏昏睡過去……

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的,有的時候可以聽到周圍依稀的人聲,有的時候什麽都聽不到,我這是在昏迷吧。然而,有一件事情我可以肯定,他,再也沒有來看過我。

慢慢的,身體裏麵的力量漸漸恢複,一點點的,我開始清醒明白,直到一個早晨,徹底醒來。猛的睜開眼,眼前一切不再像前幾日一般似是蒙著薄紗。剛用手肘支撐著,試圖坐起來。

“吱呀”一聲,門外的人推門進來,驚異的看著我,瞬即轉身出去呼喊:“福晉醒啦!”

隨聲,忽丫丫進來一大群,男女老少的好大一坨啊。

這會,我的驚異程度實際上遠遠超過了他們。我真的開始又覺得恍惚,他們,為什麽都穿成這樣,這個房間,門、窗、家具、擺設,反正我怎麽看都覺得肯定不是醫院。反而,更像是江南小鎮某個客棧的高級套間。不過,話說,客棧應該不會周到到配備噶多穿戴到位的服務人員吧?

這裏,到底是哪裏?

昔人王維有詩雲:朝為越溪女,暮作吳宮妃。

我現在才真深有感觸,與西施不同,我是一秒變福晉……

我目前正陷於混亂狀態中。七日前,我作為風險投資項目負責人——餘星辰,乘坐北京開往福州的列車南下出差,在溫州郊外不知所以的兩聲巨響後,因某種撞擊開始昏迷。待我醒來,就變成了年氏。

閨名——年映荷。康熙三十五年,也就是公元1696年生人。

諸位看客,肯定對這個名字沒有什麽概念。這個不稀奇,我也沒有概念。不過年映荷有一個哥哥,他的名字說出來,可以說是如雷貫耳啊——年羹堯。至於年映荷她的老公,知名度,絕對更在她哥哥之上,他叫——愛新覺羅胤禛。怎麽樣,震撼吧?!肯定震撼的!首先,我在聽年映荷的陪嫁丫頭春妮說的時候,就立馬被震得說不出話來了。

我,餘星辰,在2011年,是一個連愛戀都隻談過一次的未嫁三高女,一次事故,就忽而跨回294年,跑到康熙五十六年來了,而且,還直接做了雍親王的福晉,最要命的是,居然是側——福——晉——,俗稱,小老婆。

偶的神呀……呀……呀……呀……神馬狀況呀——?

但是,春妮接著叨咕出來的事實,真的是需要超強的心理承受能力才能聽的。

我,年映荷,不但是被康熙在四十八年指配給皇四子和碩雍親王為側福晉的已婚婦女,而且在康熙五十一年末嫁入雍王府後,於康熙五十四年三月十二日,為雍王爺生了一個女兒。可……是……,上天不見憐,幼女在本年五月早殤。因喪女而悲痛欲絕,感到紅塵再無可留戀,所以,年映荷就在女兒頭七滿日,懸梁自盡了。幸好丫頭春妮及時發現。據說,年映荷被救下時,已經氣若遊絲,脈象全無。後經太醫診治,方才還魂,之後又昏迷了七日。

吃驚吧?

不管你吃驚哇,反正我是很吃驚的!

不過,我也給雍王府帶來了驚嚇。我,醒過來以後,什麽都不記得啦。哈哈。誰叫他們讓薩滿亂唱《招魂歌》招錯了魂魄啊!我實在是超級無辜的說!

但是,說回來,我也不知道是該埋怨他們,還是感謝他們。如果不是他們招錯了魂魄,也許我就真的死了,那個事故啊,跟空難也差不了多少了,估計沒有什麽生存幾率的。現在,不管好壞,總歸是再給了我一次生的機會,生命誠可貴!阿彌陀佛,好人一生平安!

丫頭春妮是跟著“我”陪嫁來的,就我醒來的三天看,她真是陪著十二萬分的小心。她總是細細的告訴我很多我已經“不記得”的事情,語氣柔和,語速緩慢。她像春天溪水般清澈的大眼睛裏麵總是帶著說不清的恐懼。在這個年代,做婢女好可憐。

醒來的第二天,我就聽她含淚怯怯的述說,在“我”尋短見的當天,另一個由雍王府配給我使用的丫頭,因為“玩忽職守”當即被在門外活活打死,而隨我陪嫁而來的嬤嬤,居然在目睹杖斃的當場被直接嚇死了。媽的,打碎萬惡的舊社會!!!

雖說,尋短見致使兩條人命隕落的是年映荷,而不是餘星辰,但我心裏還是非常愧疚。望著床前顫顫巍巍的春妮,我曾下定決心,一定不能再連累她,要好好保護這個像受驚的小鹿一樣的女孩子。

“福晉在**歇了十來天了,也要下來活絡活絡才好。筋骨活絡開了,身子才會康健呀。”春妮端著銅盆打門外進來,見我醒了,就衝著我笑,那個笑容甜的可以擠出蜜糖來。

“好。”我也衝她笑笑。自己起身坐起來,撩開薄被,在床邊找鞋。

春妮趕忙過來,跪在地下替我擺好鞋子。

看了一眼她手裏的鞋子,我犯難的朝她做鬼臉。那是一雙花盆底的旗鞋,極好看,但是我應該沒有那個技術。

“有漢鞋嗎?”我問。

“有。”她忙去取來。

看看她手裏水紅色的繡麵漢鞋,我感覺那鞋還是靠譜的,就手拿過來自己套在腳上。大小正好。左右擺擺腳丫,滿意的晃了一下腦袋。

她貌似很是苦惱,“福晉,這樣,不太好吧?”

“沒關係,我不出去!”我很真誠的跟她保證,“如果出門,我就換旗鞋。”

春妮扶起坐在**的我,坐到梳妝鏡前。十天了。我終於看見了“我”的臉。這是一張標準的漢人的臉,不同於前幾日在這屋子進進出出忙活的滿族婢女。極其的幹淨秀麗,幹淨到有一絲清冷。麵色透白中帶點青紫,全無半點血色。伸手去摸,冰涼冰涼的。

那麽多天了,才注意到,年映荷很瘦。如果說餘星辰是高挑性感的,那年映荷就是小巧清瘦的。

我在心裏告誡自己:不要挑剔了哦!那個事故以後,不管你原來的那具軀體多麽軟玉溫香,現在都極可能已經不能看了。想著,腦中浮現各種恐怖的畫麵。趕緊晃晃頭,不想不想。太可怕了!

春妮拿起牛角梳替我梳頭,“福晉想梳個什麽發式?”

“隨便!”其實,即使我不想隨便,我也說不個所以然來,我怎麽知道有哪幾種發式呢?對吧?

心靈手腳的春妮很快就挽好了一個發髻。

原來,現在還是清代早期,之後慈禧老佛爺架的那種大拉翅現在還沒有出現。目前,滿族貴族女性日常的發髻隻是樸素的兩把頭,上綴簡單的幾件發簪和飾物,腦後梳一燕尾。我記得原來在某些書籍上也見過,那種帶滿珠寶的大旗頭是在乾隆朝以後,經濟高速發達,滿族人民超級富裕以後才開始被發明出來的。純屬於錢多燒的!

但是,就是現在這樣的發髻,我還是嫌它重,不便利。我看著春妮身後那根溜光的大辮子,無比羨慕。那個多輕快。

“可不可以幫我梳成你那樣的麻花辮?”我問她。

“什麽?”用21世紀的話說,她有點抓狂的看著我,“這個是奴才們梳的,為了幹活方便。”

“我不出去。”再次的,我使出“殺手鐧”。

拗不過我,春妮終於幫我把兩把頭改梳成了麻花辮。

“福晉,穿哪件褂子?”春妮打開床前的大箱子,躬身示意我過去挑選。

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襯衣並不透光,麵料我不認識,不過看起來上麵還有織花,很精致的樣子。況且,現在正是農曆六月,一年中最熱的時候了,雖說,是在塞外的熱河,但是還是熱得不行。如果在這個襯衣外麵再穿東西,肯定會中暑的。

“這樣就可以了。”我回答。

“啊?!”

“我不出去。”哈哈,不出去是殺手鐧,“春妮,你不懂,典籍中是有記載的,慈禧太後年輕方入宮時,一夏日,單衣伏案,帝見而幸之。說明啊,在不出閨閣的前提下,著單衣並不失禮。而且還很討喜呢!”我搖頭晃腦的引經據典狡辯。

“慈禧太後?是哪位先帝的皇後啊?”春妮眨著清澈的雙眼。

“呃……”我真想抽自己嘴巴子,慈禧太後,如果按輩分算,她應該是我的曾曾孫媳,還太後呢,假如我可以活著見到她,她估計會很尊敬的跪地向我請安:老太妃吉祥。我隻能再開口糊弄春妮,“就是前朝的某個太後,你不知道就算了。”我轉過頭暗暗吐舌,還好丫頭沒文化,否則就慘啦!從今後,必當牢記——謹言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