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別百年

第6章

第7章

孟光祖交接案,我原在史籍上讀到過。

孟光祖是三皇子胤祉府上的人,在康熙末年,也就是胤祉最受康熙青睞的時候,曾經打著胤祉的名號,到陝西、四川、江西、廣西等各省活動。按當時的製度,皇子及其屬人離開京師的話,均需要批準登記;而孟光祖在地方上行走的話,應當具有勘合(相當於介紹信),地方官府才能給予接待,但孟光祖雖然沒有任何證明文件,在各省間依舊是通行無阻,地方官員竟都予以配合。

孟光祖在各省活動的時候,還經常以胤祉的名義給地方督撫大員饋贈禮品,他就曾給當時的四川巡撫年羹堯送過禮物,年羹堯還回贈了馬匹銀兩等。後,事發,一批督撫官員因此下馬。

嫂子真的是很疼我,年羹堯革職留任,就是這幾日下的聖旨,她自己肯定是萬般擔憂,在我麵前,卻隻字不提。

“所以啊,福晉在這府裏,要額外吃點什麽飲食,辦點什麽私貨,向來都是花的自家的錢財。夫人給的這點體己,可是萬萬少不了的。”春妮聞聲而來。

神啊!我的可憐的曆史知識啊!紅的都成綠的了!八爺黨居然成了四爺黨!看來,後麵記得那些也不要拿出來參考了,正確性太差。搞不好要出人命了。

小年呀,小年,我說,小年同誌,你的家庭咋那麽複雜呀?啊?!

自打知曉了年家的底細,連日來,我愁腸百結。

再加之嫂子離園回京,少了親人的陪伴,更讓我倍感孤獨惆悵。

原以為靠著年羹堯這顆大樹,我定可在這府裏極盡尊貴,呼風喚雨。直至多年後雍正登基,年羹堯獲罪。

但,現在看來,如意算盤徹底落空。

無子。

無寵。

無倚靠。

心係他人。

年映荷在雍親王府當真可謂人嫌狗不待見。怪不得她要一根白綾把自己掛在房梁上了。何其之絕望啊!想到此處,我對這個女子百般同情、憐憫。她,太苦了。

同情別人歸同情別人,最要緊的還是想想自己的前途。尋死肯定不是我的格調。

那要怎麽辦,逃跑嗎,可我什麽都不會,要如何生存。就算抱上嫂子拿來的那匣銀子,出了獅子園的大門,我又要如何置地置房,安置下半生。

留下。又怎麽跟雍正相處。本以為他至少會顧忌年羹堯,而善待我。現在看來,這個假設完全不成立。如此複雜的鬥爭形勢,說不好,在雍正看來,我還不如已經吊死了。

若說夫妻情意,我跟他哪有什麽情誼。他更不會喜歡我這種角色。不會彈琴、不會下棋、不會書法、不會畫畫、不會跳舞、不會做飯……我會什麽呢?我會股權投資,掙大錢!不過好像雍正不缺錢……嗨,想什麽呢,我也不稀得他喜歡。

怎麽辦?現在看來隻有先那麽湊合著。

好在還有有錢的娘家時時接濟,如果現在省著點花,存些下來,將來年羹堯獲罪,我在宮裏的日子也許還可以過得下去。雖說對曆史上的女性沒有了解,不過有一點我可以肯定,年羹堯獲罪,年氏並沒有因此被賜死。

見嫂子走後,我又憂鬱起來,凝雪和春妮使勁渾身解數逗我說話活動。我都不為所動,隻是整日整日枯坐。

可能看我近日飲食不多,凝雪故意使話來勾我的食欲,“福晉可有什麽想吃想喝的?夫人白白給了那一匣銀子,咱也使使。”

想吃的,想喝的。嘴裏忽然泛起了咖啡味,咖啡是我每天必喝的,那麽多天不喝,心裏想念的緊。可這個年代,哪裏去尋咖啡來?大清跟肯尼亞、哥倫比亞……應該還沒有建立外交關係才是。

退而求其次,又思念了奶茶。以前,在少有的休閑時光,我也會在家裏用普洱茶、鮮奶加蜂蜜,自己煮奶茶,點一盞小燈。將裝奶茶的小壺置於燈上。頗有意境的。

牛奶、蜂蜜、普洱茶。大清應該是有的。

向凝雪說了我的想法。她雖驚訝。卻也說不難。

“福晉日日那麽枯坐著,怎麽也不撫撫箏,繡繡花,或練練字也好啊!”凝雪邊與我說話撣撣箏上的灰。她已經幾次催促我練字了。我心裏也明白,她或許是在敲打我回信。但我的毛筆字,可不是練練就能見人的。更何況,我也沒有什麽可以對十四阿哥說的。我跟他實在是不熟呀。

“都不會了。”我黯然搖搖頭。

“我說你沒記性的。再不要說這些引福晉傷心!”春妮嗔怪的瞪凝雪一眼。手持一柄琵琶進來,“福晉,奴才整理東西,打後邊大立櫃裏尋出一柄琵琶來,請福晉示下,看要如何處置?”

琵琶。我立馬來了精神,終於找到東西殺死時間了。小時候,在媽媽橫眉立眼下,整整學了近十年琵琶,我可是考過十級的高手呢!古箏有什麽稀奇啊?琵琶乃民樂之首,素來有三年古箏十年琵琶之語。自豪感油然而生。

“有譜嗎?再去尋尋!”我接過琵琶細看。

琵琶甚為精巧,根據拿在手上的觀感來看,背板當是整塊的老紅木輔以清漆,加繪貂蟬拜月圖,琴頭、山口、鳳枕皆是象牙的。雖說不是極品,卻也絕對堪稱上品。隻不過,弦與我小時候使的材質很是不同。我用的是銀弦,這把琵琶上的弦,材質我不是很認識,除了音量稍小,手感倒也不錯。另外,這琵琶的品相數量與我以前用的也有出入。現代的琵琶,為了能夠演奏更多的西式樂曲,經過了改進,品相逐步增加。我小時候抱的琵琶,是八相三十品的。這把琵琶則隻有四相九品。相較之下,音域要狹窄不少。

不過,我是高手,摸索摸索,應該就會使了。而且,摸索的過程也可以謀殺時間不是。

不多久,春妮找來了曲譜。

說到譜。又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難題。我小時候看得是西化了的五線譜,按的是十二平均律,現在的譜,是古譜,用的是宮商角徵羽。

慢慢來吧。總有辦法熟悉的。畢竟有些曲子,我雖彈不全,但是一段一段撥弄撥弄還是不成問題的。對照著,也就可以習慣看古譜了。

於是,每日練起琵琶來。因為我對古譜和古琵琶並不在行。而且,因為好多年來,工作學習排滿了幾乎所有的時間,琵琶也已是多年不曾上手。現在,可以說是邊學邊彈。凝雪、春妮、嬤嬤都以為我是正在自學成才,直在一邊讚我聰明。我心裏暗暗得意起來,終於有件事情,我比年映荷強了。

沒兩日,之前所要的普洱、牛奶、蜂蜜等物便一一送來。隻是,我回憶裏的蠟燭小燈和耐高溫玻璃壺,被換成了碗口大的小風爐和掐絲銅壺。

我帶著凝雪、春妮,在書桌上細細擺弄起這些物件。先將洗茶後的普洱加入半壺水中,小火煮開,慢慢倒入牛奶,繼續小火加熱。然後,再用小勺量出蜂蜜,放到一邊備用的小碗裏。待茶煮到起泡,即將茶倒出到小碗裏。

“給,嚐嚐。”我端起一碗成品,遞給凝雪。複又端起一碗給春妮。

她倆踹踹的小咪了一口。

凝雪還在品味道。春妮卻已堆笑答道:“好喝!”

嬤嬤許是嗅著香味,也進的屋來。我也倒了一碗給她。她飲了一口,笑得好是溫暖,道,“原先關外的老人們愛喝奶茶,味道跟這怪像的,隻是跟這,又有些不同。”

“這正是奶茶!”凝雪複又為嬤嬤添了一些。嬤嬤低頭沉醉的品著,臉上溢滿孩童般的快樂。大約,這茶也勾出了她年少時的美好回憶吧。

“福晉怎的喜歡這個?”凝雪問。

“唉,不過退而求其次罷了。在這裏,它就是我的星巴克了!”我給自己也倒了一碗。結論是:這邊的牛奶品質不如光明或者蒙牛或者伊利或者……。

“原來這種茶叫星巴克呀?”春妮嘖嘖嘴,將剩下的茶飲盡,“好喝!”

得了琵琶,又有奶茶。一則沒那麽無聊,二則奶茶本也有提神的功效。我漸漸不再憂鬱。又開始像嫂子在的時候,每日出屋到院子裏散步。

嬤嬤看我精神日漸。遂打起了收拾我的主意,一日,偏說要開始教引禮儀。

教了半日後,我倒沒事。嬤嬤被我整的隻會坐著搖頭了。

要說行禮的動作,那我可是一教便會。我可不是笨小孩哦。但是,說到要分清,見到什麽人行何種禮節麽,我就弄不明白了。

三個時辰過去。我就記住三種:一見皇帝,二見雍正,三見下人。

我很慶幸嬤嬤隻是嬤嬤,如果是我母親或者婆婆,那我可能隻有罰跪的份了。

說來還是凝雪聰明,最終她想出了應對之策。

“福晉出門,奴才總是跟著的。福晉隻需看奴才的手勢。如果比一,那就是福晉行禮,讓起才起。比二,就是來人行禮,福晉還禮。比三,就是來人行禮,福晉讓起。比四,就是讓福晉跪拜。”凝雪邊說邊拿手比劃著暗號。

“這個法子好。”說完。我們就試著操練了起來,方法倒是好用。隻是笑倒了一邊的嬤嬤和春妮。

練著練著,就連凝雪也笑彎了腰。

我在她們的笑聲中直起身子,看著她們的笑臉。心想,如果必須在這裏呆下去。她們就是我的伴了。有這樣的伴,我在雍王府的日子卻也當可以過過。遂,前些天的惆悵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