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零章 我是傳奇（一）
“今天的戰況如何？”寬大的帳篷中，坐在主位的方玉竹正開口問向剛剛進來的李傲行。
“小規模的接觸了幾次，互有勝負吧。”李傲行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臉上沒有半點兒大戰將至的緊迫感。
事實上，在經曆了整整一年多，幾乎未曾間斷過的大小戰鬥後，李傲行和青山城的大部分高層一樣，都已經煉成了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鎮定功夫。
“他們似乎在等，等一個消息，或者是等什麽人？”方玉竹用手拄著下巴，一字一頓道：“如果不是這樣，圍而不攻的局麵，未免就太傷士氣了一些。”
“我同意。不過，這樣也好，我們也落得清閑，不用整日價提心吊膽的難受。”李傲行點頭道。
“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我們看不透淩霄宮的想法，不知道他們究竟什麽時候會突然發動。”方玉竹搖搖頭，顯得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放心吧，隻要我再努力撩撥兩下，淩霄宮的兔崽子們很快便會忍耐不住的。關鍵是……我們是否做好了取勝的準備？”李傲行一臉嚴肅地問道。
“想聽實話？”方玉竹見李傲行點了點頭，便接著坦白道：“好吧，真實的情況，隊輔已經跟我交過底兒了，咱們這次恐怕很難再撐得過去，必須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啊……”
“最壞的打算？哼，還能比現在更壞嗎？”方玉竹的話說得有些含蓄，但李傲行卻聽出來了，這明顯是準備放棄青山城，舍掉眾人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基業呀！
“我知道你心裏不舒服，可眼下的形勢也是沒有辦法的。況且，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和敵人玉石俱焚，那是蠢人才會做的事。”方玉竹一見李傲行的臉色，便知他有些想不通，連忙出聲勸解道。
“如果笑兒哥還在的話，他肯定不會說出撤退這種話。”李傲行突然又開口道：“打都沒打呢，就已經在安排後路了，這種仗豈有打贏的道理？”
“未雨綢繆，不一定就是壞事，隊輔他們自然也有他們的考慮嘛。”方玉竹拍了拍李傲行的肩膀，接著說道：“至於林笑，我們不可能一輩子都在他的蔭護下亦步亦趨地前行，總有一天，我們這些人必須要獨當一麵，做出自己的決定，努力去習慣沒有他的日子，你明白麽？”
“玉竹哥，你比我年長，經曆的事情也比我多些，我知道，你說的這些都是有道理的，可是……笑兒哥他……”李傲行說著說著，眼眶就不由自主的紅了，哽咽著講不出話來。
這一年多的時間，包括李傲行在內，眾人都遭遇了太多的磨難，經受了太多的考驗。若不是心中的有股頑強的信念在支撐，誰又能在這樣的環境中一直堅持下去呢？而李傲行的信念，便是林笑的歸來，他堅信，自己的笑兒哥一定能安然無恙地從十萬大山裏再走出來！
可如今，若是真要放棄青山城，放棄這承載著大家溫暖回憶的地方，豈不是也在放棄等待，放棄林笑歸來的希望？李傲行無法接受這樣的安排，卻又不得不麵對殘酷的現實。
“行了，男子漢大丈夫，怎麽好哭哭啼啼跟娘們似的？”眼見李傲行的情緒有些失控，方玉竹連忙大聲喝止道：“戰鬥還沒真正打響，結局究竟會如何，現在是誰也料不到，誰也猜不透。或許，淩霄宮人隻不過是前來做做樣子，誰又能說得準呢？”
方玉竹話雖是這麽說的，可連他自己都不會相信淩霄宮遠道而來，隻是為了打個醬油，逞逞威風。而且，即使真的有幸被他言中，那些跟在淩霄宮屁股後麵時刻準備下黑手，撈點兒好處的三教九流，也不是那麽輕易打發的。
更何況，真正讓方玉竹等人感到如芒在背的，並非是淩霄宮的大軍，而是躲藏在他們身後，這一年來跟青山城交手過無數次的決絕嶺！它就像是一隻隱於暗處的猛獸，耐心等待著青山城與淩霄宮殺至筋疲力盡，兩敗俱傷時，便撲出來咬上致命的一口。
“玉竹哥，別的我什麽都可以不管，唯獨一件事，你必須要答應我！”稍稍平複下心情後，李傲行鄭重其事道。
“你說，隻要我能辦到的，自是義不容辭。”方玉竹麵色凝重道。
“等決戰開始的時候，你一定要讓我打頭陣！”李傲行異常堅定地說道。
“這……”一聽這話，方玉竹下意識地就猶豫了。因為，與淩霄宮這種強敵過招，打頭陣意味著什麽，恐怕他是最清楚的人。
“你是青山軍的大統領，自然要坐鎮後方，全權指揮。而我身為二統領，隻有身先士卒，才能鼓舞已方的士氣，這個道理，你應該比我更懂啊！”李傲行的話猶如一記重錘，砸的方玉竹腦中是嗡嗡作響，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好，我替他答應你！”不知何時，楊萬裏竟然也來到了帳篷的門口，背負著雙手，眼中閃現出兩道淩厲至極的精光。
“隊輔？你不在城中待著，怎麽也跑到這兒來了？”方玉竹驚訝地問道。需知，現在這種戰時情況，若不是十萬火急之事，像楊萬裏這樣的“大腦”型人物，是絕對不該出來冒險的。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們想先聽哪一個？”楊萬裏難得地笑了笑，竟出人預料地賣起了關子。這一年間，方、李二人自認看到楊萬裏露出笑臉的次數是屈指可數，故而，一時間俱都愣在了那裏。
“當然是先聽壞的了！”回過神來的李傲行毫不猶豫地回答道。先苦後甜，向來都是東莫村的優良傳統，李傲行當然也不會例外。
“不，我要先聽好的。”方玉竹想了想，卻給出了一個與李傲行意見相左的答案，倒讓楊萬裏犯起難來。
“你們要不要先打一架，絕個勝負出來再作計較？”楊萬裏苦笑著問道。
“算了，他是大統領，我是二統領，官大一級壓死人，自然是要聽他的咯。”李傲行一臉不爽的表情，似乎忘了剛剛還哭著喊著要方玉竹這個“大”統領派他去衝殺第一線呢。
“嗯，好消息就是，失蹤了一年多的趙小柔竟然神奇般地出現了！”楊萬裏掩飾不住臉上的喜意道。
“這……算是哪門子的好消息啊？”李傲行兩眼一瞪，滿是不解地問道。
“笨啊！趙小柔既然出現了，林笑定然也一同脫困了才是，這難道不是好消息嗎？”幸好，一旁的方玉竹算是反應快的，一邊說著一邊摟住了李傲行的肩膀，兩人便吭哧吭哧的笑了起來。
“咳，可惜，還有一個壞消息呢！”不料，楊萬裏卻忙不迭地給他們哥倆潑冷水道：“據淩霄宮那邊傳來的可靠線報，趙小柔他們一行人從十萬大山中出來的時候，遭到了一夥不明身份人士的攻擊，現在又不知給擄到哪裏去了……”
“我靠，這命也太苦了一點兒吧？！”李傲行感慨一聲，連忙繼續問道：“可是對我們來說，這個消息壞在哪兒呢？”
“這還用問？趙小柔既然已經脫困，淩霄宮自是沒了興師問罪的理由，青山城之圍不日即可解除。但她又這麽一丟，淩霄宮便不會善罷甘休，輕易退兵，甚至還會把賬都算在我們頭上！”方玉竹略一思忖，就想明白了這個壞消息的意義。
“玉竹說的沒錯，不管這件事兒是誰幹的，擺明就是要跟咱們青山城過不去。我隻希望淩霄宮的人能盡快查明真相，還咱們一個清白，否則，大戰仍是無法避免的。”楊萬裏憂心忡忡道。
“那笑兒哥呢？有沒有人看見他也出來了？”李傲行最關心的還是這個問題。
“麻煩就出在這兒，胡衝跟我說，他多方打聽，甚至花重金買通了一個曾經參加過十萬大山搜救行動的淩霄宮弟子，得來的消息卻是根本沒有發現林笑的蹤跡，這真是太讓人費解了。”楊萬裏苦笑著搖頭道。
“什麽？沒有發現林笑的蹤跡？奶奶個熊的，這廝又跑到那兒去打秋風了呢？”方玉竹很是鬱悶地說道，心中不由生出一絲隱約的不安……
青山城和淩霄宮的對峙，在最近這段時間，可謂是吸引了各方勢力的關注，牽動著許多人的心。原本，眾人根本不看好青山城能從這次的劫數中安然脫身，可趙小柔出現在十萬大山的消息一經放出，人們便開始轉變立場，跟著搖擺不定起來。
誰都能想明白，既然趙小柔和林笑當初是一起墜下懸崖，並引發了之後一連串的軒然大波，那麽這回隨著趙小柔的現身，林笑定然也會一同脫困才是。雖然，目前還未能確定林笑的蹤跡，但人們幾乎不會懷疑林笑已然逃出生天的事實，沒有人肯去相信林笑險些便葬身山穀，甚至已經死亡的“真相”。
這種超乎尋常的信心，是林笑如彗星般崛起後，以一段又一段傳奇般的壯舉所鑄就的，堅固如山，無法撼動。
“到底查出來了沒有？”距離青山城約莫五十餘裏的一處密林中，一塊最近剛剛開辟出來的營地上駐紮著大批人馬，正是由酒肉真人率領的淩霄宮大軍在此歇息。
“千劍城的兄弟們說，隻能看到大批飛行物從十萬大山的方向起落，隨後，包括‘元覺’、‘玉妙’、‘乾龍’這三位真人在內的救援隊伍便恍若憑空消失了一般，徹底沒了音訊。”回報情況的淩霄宮弟子一見酒肉真人那副吹胡子瞪眼的可怖模樣，連忙低下頭去，一五一十的交待道。
“憑空消失？到底是哪路人馬，竟有這樣的手段？”酒肉道人摸了摸幽光鋥亮的腦門，百思不得其解。要知道，元覺、玉妙和乾龍這三人，可不是一般的高手，能從他們手上不留痕跡地把所有人劫走，來犯之敵的實力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一些。
“這事恐怕還有蹊蹺……”突然，酒肉真人身後的一名紅臉老者開口道：“三位真人不僅實力雄厚，並且還都是一個師父教出來的，故而，彼此間配合默契，極擅聯手製敵，絕不該如此輕易被擊敗。”
“嗯，赤火師兄說的沒錯，正因如此，我在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第一反應便是胡說八道，以之為坊間的不實傳聞。”酒肉真人點點頭，似乎直至今日還未能相信這一事實。
“哼，此次我們淩霄宮一口氣派出五位真人出征西北連環十二城，也算是近幾十年來的第一遭。如此大的動作，自然會引來一品堂和決絕嶺的關注……你懂我的意思嗎？”赤火真人緩聲說道。
“我明白，赤火師兄是想說，唯一有資格、有能力去埋伏、算計我們的，不外乎這兩個門派的人。”酒肉真人一臉了然道：“隻不過，決絕嶺與青山城打了幾場，雙方現在仍糾纏不清，一品堂又相隔甚遠，想伸手過來，還需跨越霧城這道屏障，好像都沒什麽機會嘛？”
“沒機會便是機會！”赤火真人微微一笑，隨即便詳細解釋道：“酒肉師弟你一向喜歡雲遊四方，獨自修行，對咱們這些大派之間的勾當不甚了解，事實上，越是選擇在這種表麵看去沒有可能的時候出手，越能隱藏自己的身份和目的，可謂是好處多多啊。”
“原來如此……”顯然，酒肉真人還不曾真的參與進淩霄宮的決策層，否則，以他的實力和地位，也不會連名號都沒幾個人知曉了。這次，若不是為了彌補自己一年前犯下的錯誤，酒肉真人還真沒興趣挑大梁，玩這種遠征邊陲，吃力不討好的把戲。
“那我們這次圍困青山城，到底又該如何收場呢？”酒肉真人再度問道。既然趙小柔已經脫困而出，淩霄宮與青山城之間似乎也沒了繼續打下去的理由，退與不退，便成了一個麻煩的問題。
“當然要繼續圍下去啦！”赤火真人毫不猶豫道：“小柔雖然已經從十萬大山裏出來了，卻依然是下落不明，我們仍有充足的理由對青山城持續施壓。這次，我們五大真人聯袂出馬，如果一點兒好處都撈不到的話，回去之後豈不是要讓人笑掉大牙？”
“嗯，是這麽個道理……”酒肉真人點頭同意道。到了他們這種程度，臉麵的問題就是最大的問題，無論什麽時候都是要擺在第一位去考慮的。
隻不過，赤火真人嘴上的五大牛人聯袂出馬，到現在卻隻剩下了他們倆在搭台唱戲，形勢不容樂觀處，未免有些教酒肉真人哭笑不得。
“小柔啊，你千萬不能再出意外了，否則，我非得被你爹給罵死不可！”酒肉真人心裏頭不停念叨著，一邊吩咐人將此事如實稟報給淩霄宮本部知曉，一邊加派人手趕往千劍城，務必要打探出失蹤人員的下落來。
如此這般，又過了三日，曾經盤踞過風語團山麓部的烏龍山，這天突然迎來了一批從天而降的神秘客人。他們大部分人都是身披青綠相間的迷彩戰衣，臉上被深色顏料塗抹地完全看不清麵容，行動之間全無聲息，顯出一副訓練有素的模樣。
“就是這裏了，一年多前，風語團山麓部的人曾經在此駐紮過，倒是省去了我們一番手腳。”一位好像領頭人般的高大漢子指著不遠處那一排排的竹屋，麵帶得意之色道。
隻見他並沒有像旁人一般在臉上塗抹顏料，顯出了自己與眾不同的身份，約莫四十上下的年紀，乍一看去，隻覺臉型狹長，五官深邃，自然生發出一種久居高位的無形之氣來。
“統領，這次我們能夠不費吹灰之力便將淩霄宮的人一網打盡，功勞已是不小，為何不盡快回去複命，反而要來這種荒僻之地湊熱鬧呢？”高大漢子身旁的一位手下好奇地問道。
“你懂什麽，既然是熱鬧，我們又焉有錯過之理？”高大漢子擺擺手，一臉自信道：“雖然，主上的命令隻是讓我們擒下趙小柔，挑起淩霄宮與青山城的戰火，但林笑等人三番五次壞我們的好事，又把七弟和六弟打得沒了脾氣，我這做哥哥的，自然不能就這麽算了。”
“統領，您的意思是……再給他們後院放把火？”手下立刻會意道。
“嘿嘿，那還用說？林笑既然已經折在了十萬大山，自然就要剩下的這些人來贖罪了。隻不過，這把火還不能放得太凶，畢竟，魔冬部雖然已經不複當年之勇，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實力仍是不容小覷的。”高大漢子點點頭，沉聲說道。
“統領放心，咱們的飛鷹小隊一向都是暗影部隊中的精銳之師，不動則已，一動則必然是無往而不利，此次，一定會教他們大吃一驚的！”作為一名體貼的下屬，這時奉上幾句阿諛之言，自是恰到好處，非常明智的選擇。
“那當然，我飛鷹王又何曾讓人失望過？”高大漢子信心十足道，一雙鷹凖黑眸中透露出一股猶如實質般的殺氣。
原來，這些人竟是與當初的黑虎王，以及林笑後來遇上的暴熊王等人同屬一夥，來自於那股隱晦難明的勢力。他們不僅個人能力突出，又深諳整體配合之道，更可怕的，是他們熟知林笑等人的底細，絕對稱得上是魔冬部潛藏在暗處的頭號強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