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六章 為愛癡狂（四）
“不好！別讓他跑了！”第一個看出不對的正是躲在外麵主持大迷蹤陣的天衍真人。可惜，等他發覺的時候已經晚了，沒等眾人反應過來，林笑便收回幻影分身，以閃電般的速度朝著陣外撲去。
顯然，林笑拿捏的時機非常準確，距離他最近的夜狼真人和乾龍真人是眾多高手中相對較弱的兩個，因此，他們的攔截機會沒有對林笑產生任何阻礙，便被輕鬆突破。
“豈有此理？！”眼見追之不及，身後眾人連忙釋放出各自的法寶，打向林笑的後背，誓要攻其所必救，延緩他的身形。
不料，林笑卻連頭都沒回，身後“嗡”的一聲，便出現了一麵青光閃爍的防護罩，將那些雜七雜八的法寶全都攔了下來。
這麵防護罩，可是林笑考慮到淩霄宮高手眾多，花了大價錢收購來的“一元真氣符”所催發而成。此符珍貴之處，便在於能夠吸收大量的天地之氣幻化成防禦力驚人的“混元一氣罩”，雖屬一次性消耗品，卻能在關鍵時刻派上用場，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好寶貝。
果然，此寶一出，無論是血霧真人的血魄神珠，抑或白眉真人的長劍，甚至連鷹王小白的一記“鐵頭功”都被這麵混元一氣罩拒之門外，沒能奈何得了林笑，反倒是增幅了他的逃遁速度。
而正當趙天陽等人為林笑的狡猾懊惱不已，氣得直吐血時，突然，有一條人影竟從陣外闖入，讓本已一路暢通的林笑為之一滯，不得不無奈地慢了下來。
“小柔？！”再等他看清來者的真麵目後，林笑不由驚叫出聲，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個時候，這種場合，遇上這位最不想見到的人。
與此同時，也就是這麽一愣神的功夫，一道原本瞄準林笑後背的黑影悄然而至，無聲無息地鑽入了湊巧趕到的趙小柔肋下，讓她臉上瞬間閃過一絲痛苦的神情。
“你這個混蛋，是誰允許你不辭而別的？”暫時忍下痛楚，趙小柔對著林笑大聲說道：“若不是我天生體質特殊，抗毒性比一般人要好得多，非要睡到明天早上才能醒！”
“這……你來得可真是時候啊……”看了看身後趕來的趙天陽等人已經把出口重新堵住，林笑苦笑著搖搖頭，突然感到一陣難以抑製的暈眩。
“小柔，你來得正好，快給我拿下他！”趙天陽一看自己的寶貝閨女跟林笑挨得這麽近，便心急如焚道。
“爹，你放他走吧，既然心都已經不在這兒了，你們為什麽還偏要把他的人留下？”趙小柔原本還想再教訓林笑幾句，可是一看到他那張蒼白至毫無血色的臉，和浸濕全身的血漬，一顆心就立馬軟了下來。
“小柔，你不懂，此事關係到我們淩霄宮的未來，以及整個西北地區的走向，如果今天放了林笑回去，我們一定會後悔莫及的！”沒等趙天陽開口，一旁的天衍真人便沉聲說道。
“什麽未來、大勢，都跟我無關！”趙小柔搖搖頭，一臉堅定道：“我隻知道，從今天起，我已經是他的妻子，再也分不得彼此！”
“你……你怎麽能如此任性呢？”趙天陽一直拿自己這女兒沒辦法，此時此刻，他也想不出什麽有說服力的理由來勸她回頭。
“這不是任性，這是原則問題！”趙小柔反過來勸說眾人道：“諸位真人，你們是看著我從小長大的，知道我的脾氣秉性，清楚我是個說一不二的人。如果，你們今天真的要為難林笑，便是在為難我，為難我趙小柔！”
“掌、掌門，這可如何是好啊？”一看趙小柔又把自己“混世魔王”的派頭放了出來，白眉真人不由大皺眉頭道。
“掌門，我們應該考慮一下小姐的感受才是。”
“掌門，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千萬別傷了小姐的心啊！”
“掌門……”
眼見眾人被趙小柔這一席話說得左右搖擺，都把剛才那股子邪火給滅得差不多了，冷眼旁觀的天衍真人不禁心中大急。
其實，他最怕出現的，就是趙小柔出來攪局的這種情況。因為，以趙天陽的性子，他不可能不考慮大局，無論林笑資質如何出類拔萃，個性怎樣討人喜歡，趙天陽都會因著淩霄宮的利益出手。但趙小柔，卻是趙天陽唯一的弱點，甚至可以說是他的死穴所在。
“小柔，你這不是成心讓我為難嗎？”果然，被她這麽一攪和，趙天陽的言語已經不複方才的堅定立場，變得猶豫不決起來。
“爹，我隻是希望你能想清楚，到底是女兒重要，還是宗門的利益重要？”趙小柔毫不退讓道。
“掌門，大局為重，你可要三思啊！”眼見趙天陽態度不明，天衍真人也忍不住吹起了耳旁風。不過，與趙小柔這等力度相比，他就顯得人微言輕的多了。
“你們幾個怎麽看？”趙天陽實在拿不定主意，便問向身旁的白眉等人道。
“我覺得……先暫且放了林笑也行，他們青山城羽翼未豐，決絕嶺又在旁虎視眈眈，以後的形勢還很難說啊！”白眉真人揣摩著趙天陽的心思，半是真心半是為難道。
“我們哥倆不發表任何意見，都聽掌門安排便是。”血霧真人剛要開口，身旁的遊夢真人就搶先說道，生怕他說錯了什麽話，給自己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你們……”一聽場間實力最強的三位雲霄級高手表了態，基本上都是站在趙天陽那邊，天衍真人就有種想要吐血的衝動。
說到底，還是林笑這廝惹的禍，把黃龍真人一早擊傷，以至於現在天衍真人孤掌難鳴，無法給趙天陽施加壓力，左右他的選擇。而且，如果黃龍還在的話，即便白眉旗幟鮮明地支持趙天陽，血霧和遊夢這兩個中間派也不會這般明目張膽的忤逆天衍，造成現在這種尷尬的局麵。
“掌門，你可不要忘了，在那九重天上，還有人在看著你呢！”眼瞅著趙天陽點點頭，馬上便要張嘴放人，天衍真人連忙打出了自己最後一張底牌。他可以允許淩霄宮人與自己唱對台戲，卻絕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趙天陽賣林笑這麽大一個人情，以後婿丈聯手，成為己方的心腹大患。
至於所謂的淩霄宮利益？就讓它見鬼去吧！
沒有出乎天衍真人的預料，聽完他這番帶有幾分恫嚇意味的提醒之言後，趙天陽的表情一肅，臉上也跟著開始陰晴不定，似乎還在進行激烈的思想鬥爭。
九重天無疑便是祈雲山的第九層了，而天衍真人此刻拋出這樣一句話，到底會對趙天陽產生什麽影響呢？赤火、乾龍等人想不明白，甚至連血霧、白眉他們都糊裏糊塗，不知天衍究竟所指為何。
“唉，動手吧，把林笑擒住再說，千萬不要傷到小柔！”無奈地長歎一聲，趙天陽終於做出了這個艱難的決定，不禁讓場間眾人臉色大變。
“你們別過來！爹，如果你一定要留下林笑的話，我就即刻死在你的麵前！”一聽這話，第一個做出反應的竟是趙小柔。隻見她不知何時掏出一把匕首，抵在了自己脖間，隻需輕輕一劃，便是陰陽永訣，神仙難救。
“你瘋了嗎？快給我放下！”眼見此景，趙天陽不由心急如焚，卻又不敢輕易出手，免得造成無法挽回的悲劇。
“對，我是瘋了，不過也是被你給逼瘋的！”趙小柔聲嘶力竭地叫道：“從小到大，自從娘親走後，我沒真正求過你一件事情，唯獨此事，難道你就不肯答應我嗎？”
“你……”聽到趙小柔提起他娘，趙天陽的心裏就湧起一陣無法抑製的感傷，突然覺得一切都變得索然無味，什麽淩霄宮、掌門之位，乃至於趙家興衰都與自己毫無幹係。於是，他便揮了揮手，沉聲說道：“你們走吧，從此以後，都不要再回淩霄宮來了。”
“小、小柔……你這是何苦呢？”這時，一直斜靠在趙小柔後背上的林笑，總算將眩暈的感覺撐了過去，恢複了一些元氣。
“不用你管，我們走！”既然已經和趙天陽徹底決裂，趙小柔也沒時間再傷感些什麽，天生的強硬個性和殘酷的現實不允許她再做出什麽兒女之態，拉著林笑的手便轉身離去，似乎連眼角滑落的那滴淚珠也與自己毫不相幹……
“掌門，真的就這樣放他們走了嗎？”此刻，旁人都不敢再說什麽，隻有天衍真人還不知好歹地問出聲道。
“怎麽？難道我這個掌門說的話都是放屁？還是你們年紀大的連耳朵都不好使了？”趙天陽一句話就把天衍給嗆了回去，說完，便轉身朝著另一個方向迅速離開。
“咳，真人不要介懷，掌門他現在心情不佳，我們還是少惹為妙。”見天衍的臉色很不好看，白眉隻得過來安慰了兩句，隨後，就與眾人四散而回，結束了今晚的這場風波。
“哼，你們倒是溜得夠快、夠幹淨，不過，掌門不出手那是他老糊塗，我又豈能讓林笑走得這般輕鬆？”望著眾人遠去的背影，天衍真人喃喃自語道，心中又開始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
“你、你這是要往哪兒走？傳送門可不是這個方向啊！”離開了養心閣，趙小柔並沒有帶著林笑直奔去往下一層的出口，而是轉向了另外一邊。
“我知道，但你現在傷勢不輕，想一口氣逃出這祈雲山難度很大，所以，我們絕不能輕易冒險。”趙小柔頗有深意道。
“掌門已經開口放行，難道還有人會對我們不利嗎？”林笑自然聽出了趙小柔話語中的弦外之音。
“嗯，你剛才沒見到天衍真人的表情，他眼睛裏的殺意從始至終都沒有消退過半分，即便我爹已然放手，那個老家夥也不會善罷甘休的。”趙小柔點點頭，接著說道：“看來，宮中的傳聞果然沒錯，天衍真人一直對我爹多有掣肘，兩個人的關係絕非表麵看去那般簡單。”
“你能注意到這種細節，我是否應該誇獎你幾句呢？”看著身邊這位好似一夜間便成熟起來了的大小姐，林笑突然覺得世事真的很不可思議，命運又是多喜歡捉弄人啊。
“誇獎完了，你還欠我一句對不起！”趙小柔瞪了他一眼，冷冷地繼續道：“雖然，我知道你這趟來淩霄宮多半另有企圖，絕不是為了我的婚事趕來救駕的，卻也沒料到你竟然會鬧出這麽的動靜，惹得我淩霄宮上下雞犬不寧。”
“這……還真是一言難盡啊！”林笑老臉一紅，連忙分辯道：“總之，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不僅有我個人的原因，還關係到青山城和淩霄宮，以及整個西北連環十二城的利益糾葛，複雜的很。”
“既然複雜的很，你還是先省一省，等咱們到了地頭再細說。”趙小柔善解人意地說道。
“對了，你還沒說咱們要往哪兒去呢？”林笑也回過神來道。
“去寶雲閣，找我趙二叔！”趙小柔語出驚人道。
“趙二叔？你什麽時候又多了個叔叔出來？”林笑連忙問道。他一直以為趙天陽隻有酒肉真人這一個兄弟，不成想，竟然還有隱藏人物的存在。
“趙二叔的事兒我們都是對外保密的，淩霄宮裏知道的人不多。”趙小柔一臉淡然道：“當年，他與我爹爭奪掌門之位失敗，從此便被打入寶雲閣，不問世事。隻不過，他跟我的感情卻是極好，也是這個時候唯一能幫助我們的人。”
“嗯，那我們就試試看吧。”雖然隻是寥寥數語，林笑卻能勾勒出當年那一番明爭暗鬥，波詭雲譎處卻不會比一般的豪門恩怨遜色。
事實上，像趙家這種掌控著淩霄宮的龐然大物，當然不會像表麵看去那般和諧。但凡一個稍有誌向的男人，都會渴望金錢、權力、地位這種充滿**力的東西，並為之奮鬥終生，更何況人才輩出，香火旺盛的堂堂趙家呢？
從當年的開派老祖宗趙無極起始，到今天的趙天陽手中，淩霄宮的掌門已經四度易手，其間不知發生過多少不為人知的勾當，足夠說書人講上三天三夜也講不完。
第一次，是趙無極傳位給大兒子趙一元，那時，因為趙老爺子的餘威尚在，故而進行地還算順利。不過，饒是如此，不論實力、才幹都要超過自家兄弟的老二趙秉賢，仍難免心生芥蒂，覺得老爺子不公，憤然離去。
第二次，是趙一元將掌門之位傳給自家老三，趙睿。這回，趙家吸取了趙秉賢的經驗教訓，擇優繼承，又使得老大趙拓心存不滿，並帶人幾度埋伏圍殺趙睿未果，最終被趙一元狠心廢去武功，才平息了這場爭端。
因此，到了第三次傳承的時候，趙睿便想出了一個推薦選舉製，來堵住悠悠眾口，平衡各方勢力。
首先，由門派中的德高望重者，推薦各自心目中的理想人選出來，接受眾人評判，待其通過實力、品行等項目的考核後，便被正式列為掌門候選人。接下來，再由淩霄宮的“長老團”進行一人一票的選舉，票數最高者即為最終的優勝者，成為獨攬大權於一手的淩霄宮掌門。
理論上來說，這個辦法選出來的掌門人，應該是比較靠譜，也比較合適的。一方麵，他的德行、才能必不會教人失望，另一方麵，他的威望又足以震懾淩霄宮的大部分門人弟子，對鞏固其統治基礎，大有裨益。
可惜，現實情況，卻往往不如想象的那般美好。經過這種程序選出的最後掌門，是趙睿的侄子，趙玄靈，也就是現任掌門趙天陽他爹。而眼見自己的娃兒沒中選，卻把自家兄弟的兒子給捧上了掌門寶座，趙睿這心裏還真不是個滋味。
他這一鬱悶不要緊，從此，便在淩霄宮裏種下了不和諧的因素，隻等著爆發的一天。自那以後，眾人開始大興拉幫結派之能事，深諳遊戲之規則，便是人多力量大，把門中的長老們伺候好了，才會有自己飛黃騰達的時候。
因此，趙家兒郎們紛紛放下身段，與昔日裏那些任勞任怨的“老黃牛”們打成一片，甚至於稱兄道弟，結成攻守聯盟。這樣一來，那些原本甘心樂意，默默奉獻的門中大佬，便開始有了自己的想法。
“憑什麽這淩霄宮的掌門，就一定要是你們姓趙的人當？”
“老子辛苦了一輩子，到頭來卻還要聽一個毛頭小子瞎指揮，真是豈有此理！”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是時候為自己的將來打算打算了。”
“……”
當諸如此類的思潮匯聚成一股暗湧，淩霄宮的地基便已被慢慢腐蝕，廣廈傾覆，不過是個時間問題而已。
如此這般，到了第四次，也就是趙天陽他們這一代時，掌門的選舉便成了一場不見硝煙的戰爭和裸的交易。經過無數次見不得光的妥協和談判，趙天陽突破重圍，以黑馬之姿奪取了最後的勝利，其中艱辛，又有幾人能夠明白？
“放心吧，我二叔一定會有辦法把我們安全送出去的。”看著林笑那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趙小柔以為他還有所顧慮，便繼續開口說道：“你別看他老是坐在寶雲閣裏，整天和那些沒出息的弟子打交道，想當年，可也是叱吒風雲的一號人物！”
“等等，你說的那個人不會是老薑頭吧？”聽到這兒，林笑腦中靈光一閃，一下子就想到了這位深藏不露的隱秘高人。
“什麽老薑頭啊，他的全名叫趙江河，改姓薑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罷了。”趙小柔忍不住撇嘴道。
“原來如此，那咱們還真有戲啊！”回想起那幾個夜晚與老薑頭的“秉燭夜談”，林笑一下子便來了精神，變得信心十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