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三章 破城（五）
“咳，好了，大家都是自己人，不要為了這種事而傷了和氣。”眼見場麵有些失控，趙天陽隻得跳出來打圓場道。
“那掌門的意思是？”遊夢真人雖沒有參與方才的爭論，但骨子裏卻是同血霧一樣，略微偏向於白眉他們這邊。
“我的意思很簡單，大家既然已經把姿態做出來了，一等又是兩年多，如果再不拿出些確切的行動，未免會讓人看了笑話。所以，不妨趁此機會撈點兒實地，擴充自己的地盤，各位以為如何？”趙天陽似是早有準備，話匣子一開，便是滔滔不絕道。
“正當如此！”白眉忙不迭地附和著，將“槍手”本色發揮得淋漓盡致。
“掌門，倒不是我等怕了決絕嶺，不想從中漁利，而是那橫插一杠子的萬古朝天宗，實在不得不防啊！”黃龍真人繼續反對道：“好歹，人家也是修盟會的盟主，此番不僅口頭警告了我們，更是派來強兵斡旋，擺明了要從中調停，彰顯自己的實力，咱們總不好連這點兒麵子都不給他們吧？”
“哼，黃龍道兄不怕緊挨著我們的決絕嶺，反倒對遠在萬裏之外所謂＇盟主＇唯唯諾諾，豈不是本末倒置，分不清主次了嗎？”冷笑一聲，血霧真人再次開腔道。
“就是，那萬古朝天宗的名聲有多臭，咱們在座諸位都是心知肚明。此次，他們興師動眾而來，無非也是想從這場亂局中分一杯羹，又哪裏安了什麽好心？”酒肉道人的分析更是一針見血，入木三分。
“那又如何？修盟會如日中天，萬古朝天宗儼然便是南大陸的第一大派，和他們處好關係，對我們的發展總會有所幫助。”天衍真人一副為宗門大局著想的模樣，言語間倒是讓人挑不出一絲毛病。
“嘿嘿，大道理誰都會講，關鍵是……利益這東西，不是你的，就是我的，講究的就是一個自私自利。難道說，兩位真的願意讓萬古朝天宗的意誌，淩駕於淩霄宮之上嗎？”白眉真人這番話就厲害了，棉裏藏針，讓人找不出反駁的理由。
“好了，就這麽定吧，一品堂那邊也一直在等我們回複呢。況且，邱掌門一大把年紀了，好勝心還這麽強，咱們這些＇年輕人＇又怎能自甘落後呢？”趙天陽用這樣一句玩笑話做了總結，算是把沉悶的氣氛又撩撥地輕鬆許多。
隻是，表麵上的輕鬆，卻無法掩蓋眾人內心深處的沉重。似乎，這也為將來的某些因果，埋下了幾處伏筆……
“師父，你到底什麽時候放我出去啊？”就在霸天城易手的消息傳遍大陸後沒幾天，一品堂的後山便時不時響起石敢當的哀怨聲，讓人聞之盡皆有種心碎的感覺。
“哈哈，等你突破了人念之境，為師自會放你出來風光見人，至於現在嘛，還是乖乖地給我閉關修煉吧！”可惜，山頂上的邱淩波卻是大笑一聲，絲毫沒有心軟的意思。
“師父，小師弟一閉關就是兩年多，可見這道檻對他來說艱難無比，我怕長久下去，他會……”侍立在邱淩波身旁的一名高大漢子突然開口道。瞧他那副謹慎、老練的模樣，顯然也是久巨高位的出名人物。
“璞玉雖好，不用心雕琢，仍是難成大器。你們師兄弟幾人走過的路，他始終也要從頭走一遍，沒得半點商量。”邱淩波緩聲道。
“可是……我們當年花費的時間，好像都沒他這麽長啊？”高大漢子仍是麵帶不忍道。
“你難道忘了，我們一品堂的**，卡在此處越久，今後的成就便會越大！我倒是希望他能再多待幾年，好繼承我派的真正道統。”邱淩波意味深長道。
“以小師弟的天賦，這定是難不倒他的。”高大漢子連忙附和道，低下去的眼睛裏，卻閃過一絲強烈的妒意。
“當然，敢當也有可能一輩子待在裏麵，永遠都出不來了，你這個做大師兄的，有空便常來看看他吧！”回身拍了拍高大漢子的肩膀，邱淩波說完這話，就飄散而去，顯出了自己一代宗師的風範。
“師父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他的！”拱手送走邱淩波，這位“大師兄”的臉上頓時露出了燦爛笑容……
從霸天城凱旋歸來，林笑等人受到了青山城民眾的熱烈歡迎。在城門處，楊萬裏甚至與他上演了一場久別重逢，熱淚盈眶的好戲，感人至深處，讓圍觀者無不為之動容。
“你小子，膽敢違抗軍令，私自出手？”
“隊輔，我是被逼的！”
“逼你個頭啊，玉竹早已經交了底兒，讓我務必好好收拾你呢！”
“交友不慎，悔之晚矣呀！”
“慶功宴完了後自己過來找我，就這樣吧！”
咬著耳朵說完這些話，楊萬裏和林笑終於依依不舍地分開來，相顧無言，唯有淚兩行。
林笑的眼淚自然是為著“誤交損友”的緣故，至於楊萬裏，那是被林笑咯到了肋骨，疼的！
這趟回來，隻有林笑領著一幹天機營的兄弟，而方玉竹和李傲行，則繼續扼守霸天城，屯兵要塞，以圖東進。
事實上，在楊萬裏的規劃藍圖中，眾人此時應當暫停軍事行動，先行鞏固戰果，休養生息。因此，得了空的林笑便有了回家逍遙的理由。
“林笑啊，你可回來了，鄉親們真是想死你啦！”吃過清湯掛麵般的所謂“慶功宴”，林笑剛想去找楊萬裏再深入懇談一下，胡不休等人就纏住了他，非得讓他講講前線的精彩戰事。
“哎呀，娘子！等等我！”被他們折騰得煩了，林笑抬眼瞧見趙小柔正一臉不爽被堵在人群外麵生著悶氣，連忙將胡不休等人扒拉到一旁，擺出模範丈夫的做派，抓著趙小柔的手便絕塵而去。
“哼，別人一回來就往家跑，隻有你吊兒郎當地不把人家當回事。”等兩人走到了僻靜處，深知林笑底細的趙小柔就甩脫了小手，餘怒難消道。
“嘿嘿，沒辦法啊，誰讓我是領導呢？”林笑避重就輕道。
“嘖嘖，瞧把你美得，還領導呢，哪個領導攻城的時候要自己殺到第一線玩命兒啊？”趙小柔不依不饒道。原來，消息靈通的她早從其他渠道獲悉此事，這才趕來興師問罪了。
“做領導的自然要身先士卒，為兄弟們做出表率咯！”從趙小柔的話裏聽出了濃濃的關切之情，林笑不由挺起胸膛道。
“就知道兄弟，你別忘了你還有老婆呐！”趙小柔踹了他一腳，這才意猶未盡地繼續道：“下回，要是再讓我聽到這樣的事情，小心我閹了你！快滾去見你的兄弟吧！”
“是，夫人慢走……”被一個“閹”字震得有些頭皮發麻，林笑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卻覺得以趙小柔的人生閱曆，那絕對屬於虛張聲勢，自己晚上應該能夠安心睡覺才是。
就這樣，懷著一顆略顯忐忑的心，林笑磨磨蹭蹭地終於摸進了楊萬裏的書房，準備聆聽教誨。
“這裏是霸天城，這裏是決絕嶺的腹地，你說，我們下一步應該怎麽走？”不料，進了房門，等待林笑不是楊萬裏的長篇大論，而是擺在廳內的一副巨型沙盤。
“自然是以此為跳板，逐步蠶食決絕嶺的地盤。譬如說，走這條線路，沿著淮水一直東進。”沒有多餘的廢話，林笑馬上投入角色道。
“你的想法和我不謀而合，隻是，要想沿著淮水進攻，我們就必須建造足夠的水麵船隻負責運輸，這對於日漸緊迫的青山城財政而言，可不是一個好消息。”楊萬裏說出了自己的顧慮。
“我也正為這事兒發愁呢，所以，這趟回來也是想找你商量商量，看看有否可行的良策。”林笑坦言道。
“辦法並非沒有，隻不過，我們還要等……”楊萬裏欲言又止道。
“等什麽？等小白掌櫃把風語團徹底掌握了，再利用甲天下的財力幫我們一把嗎？”林笑摸了摸下巴，直言不諱道。
“臭小子，原來你早有了這樣的打算！”一聽這話，楊萬裏不禁莞爾。原本，他還覺得有些難以啟齒，誰知，林笑卻比他還放得開。
“誒，隊輔這話就見外了，憑小白掌櫃與咱們的關係，他的東西不就是我們的東西嘛！有什麽好客氣的？”不知林笑這話若讓白無雙聽了去，會不會把他氣得吐血三升。
“行，你有這份自信就成，到時候我就把要錢要糧的重任交給你，讓你們兄弟倆好好敘舊溝通去吧！”甩下了肩上的這個包袱，楊萬裏明顯輕鬆了許多，坐在椅子上給自己倒了杯茶，可端起茶杯卻又僵在那裏，不知還有什麽心事未了。
“有話就趕緊說，看得我著急！”瞧出了楊萬裏的不妥，林笑懶得廢話，直接開門見山道。
“我在想，決絕嶺的掌門不知道你認不認識？”突然，楊萬裏沒頭沒腦地冒出這樣一句話來。
“不好意思，我跟他很不熟！”林笑毫不猶豫地答道。
“嗯，關於他，有件事，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沉吟片刻，楊萬裏竟然又賣起了關子。
“講，快講，不講你晚上是睡不著覺的！”林笑才不想跟他打太極，亟不可待地催促道。
“決絕嶺的掌門姓呂，名欽，乃是成名已久的老怪級人物。可是，在兩年多前，也就是我們正式與決絕嶺開戰的時候，他卻神秘失蹤了……”楊萬裏緩聲道。
“這跟我們有什麽關係？”對於呂欽的失蹤，林笑壓根就提不起一絲興趣，說心裏話，他巴不得決絕嶺的厲害人物全都一股腦地消失，好讓自己的日子能夠過得踏實點兒。
“當然有關係了，關係還大著呢！”見林笑沒把這當回事，楊萬裏忍不住撇嘴道：“因為，呂欽一沒，決絕嶺就相當於群龍無首，就算實力再怎麽雄厚，政令無法統一，力量便永遠捏合不到一塊兒去！”
“唔，這我倒是明白，像他們這樣的豪門，裏麵的派係肯定很多，主事的人一走，彼此間的鬥爭肯定會愈發激烈。”林笑點頭道。
“沒錯，正因如此，呂欽的失蹤實在是件讓人不解的事情。而我得到這個消息之後，也展開了詳細調查，掌握到了一點點線索。”楊萬裏繼續道：“據情報顯示，呂欽在失蹤之前，曾收到過一封密函，一封出自於邱淩波之手的密函！”
“什麽？你是說，呂欽的失蹤跟一品堂有關？”聽到這兒，林笑可真有點兒坐不住了。
要知道，一品堂在表麵上似乎一直都站在青山城這邊，但他們畢竟沒有給予過什麽實質性的支持。而呂欽的失蹤如果真與邱淩波扯上關係，那這其中的深意就太值得玩味啦！
“嗯，至少，從表麵看去，應該是這樣沒錯。”楊萬裏點了點頭，接著說道：“不過，你無需擔心，邱淩波此舉應該沒有惡意，否則，以決絕嶺這兩年的表現，呂欽能沉得住氣才怪。”
“可是，邱老頭這麽做到底有何用意？而且，他又是用什麽法子把呂欽這個老怪給弄沒的呢？”林笑仍是一臉疑惑道。
“我想過，他這麽做，似乎就是為了幫我們，至於他施展了什麽手段，這恐怕隻能去問他本人才行咯。”楊萬裏如是答道。
言盡於此，兩人對視一眼，俱是感受到了西北的局勢之複雜，仍是遠遠超出自己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