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孟婆湯

第46章

第46章

當然宋三叔不是義務勞動, 做牛車去一趟縣裏每人兩文錢,拉貨的還要另算錢,這一天下來掙得錢就能填飽肚子了。老話常說下雪不冷化雪冷,今天他本來不想出門的,不過想起去年裏都是在這幾日賣山貨的村裏人,也為了讓自己也過個好年, 他這才早早的到村口等著。

“三叔吃早飯沒, 等多久了?”段木客套的打個招呼, 然後把準備好的兩文錢放進綁在車扶手的銅碗裏, 然後就坐到前麵的位置,不欲理身後的段信武。

宋三叔利落的伸手往碗裏一抓,兩個銅錢就收入了袖中,他看了眼有點不同尋常的堂兄弟,微微搖了搖頭就揚起了牛鞭。

“信武小子快上來坐好,進城要趕早喲。”

隨著宋三叔的吆喝聲起,段信武也坐上了牛車,爹爹在縣裏做工,每個月都要接送幾次,是以他不用付錢,等到月底這老頭自會去家裏結算。

他眼神四下亂飄,然後狀似無意的看了眼段木,也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了這個堂弟,一大早的不吭一聲就算了,擺出一張臭臉給誰看。

段信武賭氣的扭過頭,不多會他的嘴角又勾了起來,自己好些日子沒進城了,也不知道那婆娘在不在家,到時候也能快活一下。

半個多時辰後,牛車停在了汴河縣外,段木與段信武背著各自的山貨進了城,轉過幾個彎,走到一處橋下,可見三三兩兩的農人分散在路兩邊,地上或是木板上堆滿了五花八門的商品,偶爾有人經過便驚起一陣吆喝聲。

找到一處空位後,段木看著曾經熟悉的街道,從前不曾認真的看過,而今入目處卻滿是心酸。

將東西擺放好,她還沒來得及蹲下身,一旁不安分的人就急不可耐開了口。

段信武想起前一回在胡同裏搭上的那個女人,心裏忍不住一陣火起,他把東西草草放地上就站起身,然後看向一直呆呆愣愣的堂弟:“好兄弟,我還有別的事要做,這裏就都交給你了。”說完也不管段木答應與否,撣了撣身上的灰塵就走了。

段木看著那急匆匆的身影,腦海裏開始回憶當年的事,那時候很多事還沒有發生,她與這個好堂哥關係也過得去,偶爾的這個人也會吹噓自己在縣城裏的風流事。

想到這,她眉毛皺了皺有了些猜測,倘若真的招惹了他人婦,若是被人撞破,這個好堂哥會不會被送進大牢。心裏有了計較,腳下不免有些急切,可是這一地的山貨可怎麽辦。

正無奈著準備放棄自己的想法時,段木抬頭看到停在麵前的人時,頓時喜形於色:“青枝你來的正好,快幫我看顧一下,我去去就來”。

片刻後,顧青枝與自己的侍女站在一堆山貨前麵麵相覷,與周圍的人顯得格格不入。她原是出來挑幾件首飾,遠遠的看到一個人像是段木,想起昨日那封不清不楚的信,這才一路跟了過來,話還沒說一句就成了這般光景。

再者說,她們雖然見過幾次麵,但完全還沒有熟悉到這種地步,看那人叫她名字叫得熟悉又順口,難不是私下也與自己一般心有所念而致,即如此那封書信又是怎麽回事。

忙於尾隨段信武的段木一門心思都在接下來的謀劃上,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方才的態度會惹人誤會,那一瞬間怕是連她自己也忘了所謂禮節所謂避嫌,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眼前人是自己相伴多年的妻,一聲“青枝”叫的親昵又繾綣。

看著前麵的人走進胡同,然後拐進一戶人家,段木在原地停了會後才翻牆進去,舔了舔手指戳破紙糊的窗戶,還沒有湊眼看就聽到了裏麵不堪入目的聲音。她頓了頓,在院子裏扯了件晾曬著的衣服,撕了一塊蒙在臉上,然後直接打開門栓走了出去。

隔壁人家左邊的院門大鎖,右邊的半開著門,段木不假思索的走向開著門的那戶人家,確認院子裏沒有人後就走了進去,房間裏隱隱有說話聲傳來,她小心觀察了幾眼便朝著廚房走去,輕手輕腳的找到半袋米,背著走出院門後才鬆了口氣。

半刻鍾後,她折返回來,然後對著半開的院門使勁踹上一腳,隻聽“咣當”一聲響,房間裏的人沒了聲音,不一會一個婦人的聲音傳來。

“當家的遭賊了,家裏的米麵都沒了,快報官啊。”不一會就見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朝著縣衙的方向跑了去。

段木站在拐角處皺了皺眉,直到一個漢子帶著一個少年扛著鋤頭從院子裏出來,順著地上撒了一路的大米走到隔壁,那二人看著大開的門,一眼就望盡的院子,大米的痕跡蜿蜒著去了廚房的方向。

他們對視一眼,沒說話就走了進去,廚房裏果然放著自家的米袋,這時房間裏隱約傳出些不和諧的、破碎的聲音。

不一會,女人的哭嚎聲、衙役的呼喝聲接連響起,周圍有人開始聚集,段木皺了許久的眉毛才舒展開,她轉過身腳步輕快、嘴角輕笑著悄悄離去,眼神裏是深藏功與名的滿足、是大仇得報的喜悅。

“天殺的,老王家的婆娘要浸豬籠哦,老王才出門幾個月呀……,這賊人偷了我家幾袋米麵,前幾次……。”

身後的聲音有點熟悉,是方才那個婦人的,話中的內容讓段木露出幾絲苦笑,心裏也生出幾分後怕,幸好自己沒有被發現,不然要賠好多米麵咯。

這邊,顧青枝看著一臉憋不住笑意的人,本來準備好責備的話也說不口了,她將錢袋遞了過去:“東西都賣光了,錢都在這裏了。”

段木驚訝的看了看地上,又看了看眼前的人,以前怎麽沒發現青她還有這種才能,這麽一會功夫就把貨賣光了,要知道以往擺上一整天也不見得會賣掉多少。

“青枝……”。

“快回去吧,錢袋就送你了。”顧青枝逃也似的擺了擺了手,她可不想等會被問起話來答不上,畢竟那堆貨一件都沒賣出去,也不知道小綿那丫頭走到哪了,背著那麽兩大包山貨肯定要累死了。

段木看了眼和記憶中不太一樣的人,青枝竟也有驚慌的時候,她摩挲了幾下手中的錢袋,是上好的綢緞和秀樣,一看就是女兒家的東西,也不知下次見麵時什麽時候,這錢袋自己收不得呀,難道上次的那封信表達的不明顯?

天色還早,她也不急著回去,便順著路往前走了走,待看到一個代寫狀紙的小攤時才停了腳,她掏出三文錢來,然後借紙筆一用。

未時,縣衙後府西廂房內,顧青枝看著攤開在桌上的書信,好看的眉毛忍不住凝了凝,看來是她自做多情了啊,那個人簡直有氣死人的能耐,見一次麵就送一封書信,這份執著還真是難得啊。

“來人,小綿你去告訴爹爹,咱們今日去大佛寺求了簽,簽上說好事要趁早,府中喜事宜選今年。”

顧青枝吩咐完話,隨手就將桌上的書信丟進了火爐裏,低頭盯著信紙化為灰燼,她才抬起頭來,眼神裏滿是冰冷:“想悔婚?我偏不讓你如願”。

汴河縣令顧富平聽完小綿的話,沉吟片刻道:“也罷,女大不中留,就定在這個月二十六號吧。”

這邊,一個全身散發著快樂的人影行走在鄉間的小道上,積雪被過往的行人踩的堅硬如泥,段木揣著懷裏的錢袋,嘴角的笑意沒有停止。

她抬起頭看向遠處的天空,心中默念:青枝,這一次我不會束手待斃了,他們欠你的,我都會討回來。你放心,這次我不會再讓你踏進我們段家的火坑裏了,我欠你的就等來世還吧。

這個念頭剛起,她又自嘲的搖了搖頭,自己還肖想什麽來世,怕是青枝再也不想與我糾纏了吧,心口莫名一疼,段木茫然的看了看腳下,不清楚方才痛徹心扉的感受是因何而來,她搖了搖頭,繼續朝著槐樹村走去,還是想想怎麽和娘親說吧,也不知道縣衙裏的消息傳來沒有。

奈何橋邊,煮湯人手中的勺子顫了顫,轉瞬又恢複如常。她低頭看了眼胸口處,方才是這裏痛了嗎?良久之後,一聲長長的歎息夾雜著低不可聞的呢喃:“你當真再也不想糾纏了嗎”?

悄咪咪的更新~

斷更太久瑟瑟發抖,我要改過自新,請再給我幾次機會哈哈哈

03:

入夜, 槐樹村段老二家裏, 不同於段老大家兩間茅屋的簡陋與殘破, 段恩河這邊是三間寬敞的泥磚瓦房,老兩口住一間,段信武和段信文兩兄弟住一間, 還能勻出一個客廳來。

此刻在段恩河家的客廳裏,包括段木的兩個姐姐在內,段家的所有人都到齊了,段恩河抬起頭,便看見他額頭的愁緒皺成一個川字, 臉上的凝重令人發怵。

“段木, 你說,信武他到底是怎麽回事。”充滿質問的語氣, 帶著明顯的遷怒,段恩河完全不顧及自己的大哥大嫂也在這, 畢竟這段家向來都以他們二房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