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孟婆湯

第47章

第47章

從回到家就被大姐匆匆帶來這的段木,不用想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無外乎就是段信武被盤問出身份,縣裏的衙役來傳了話。

她疑惑的看向段恩河,語氣不確定的開口:“信武哥怎麽了,他沒回來嗎, 二叔你也別太擔心, 他這麽大的人了, 還能丟了不成, 說不定一會就回來了。”

房間裏的人都愣了愣,萬萬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回答,段娟看了眼一臉茫然的段木,連忙接過話來:“都怪我糊塗,路上忘了和三弟說,下午縣裏的衙役來了家裏,說是信武與有夫之婦通jian,被抓起來了。”

白氏看了眼多嘴的大女兒,這個時候應該自己來發話才是,要讓二房知道段家能做主的是她,想到這她板起臉來,嚴聲道:“三兒快說說你這一天都去了哪,信武為什麽被抓起來了,你怎麽沒事”?

段恩河緊鎖的眉頭跳了一下,看來段木在老大家確實沒什麽分量,這話乍一聽還以為是自己婆娘說的,他這大嫂也不知是何意。

段木本來看不出什麽異色的臉上迅速閃過一絲難過,她不敢相信這是自己親娘說出來的話,難不成她該出事才好,或者說出事的最好不是段信武而是她段木。

“信武哥到了地方就說有事走了,我這一天都在賣咱家和二叔家的山貨,後來天色晚了也不見他回來,我就想著興許是信武哥先一步回來了,便沒有再等下去,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說完她把提前分好的銅錢拿出來,遞給了段恩河後便落寞的扭過頭去,不再去看白氏,緊閉的房門也看不出什麽花來,倒是看紅了自己的眼睛。

本來嚴陣以待的段家人頓時陷進了僵局,片刻後,段恩河拍了拍腿站起來走到段木麵前,雙手拍向她的雙肩,語重心長的道:“段木啊,二叔一輩子沒求過人,二叔求你這一回,咱家實在是沒什麽法子了,現在就隻能由你去托縣令大人網開一麵了。”

“對對對,三兒這就去縣上,去找那個女人,去找她爹,趕緊把信武放了”,白氏忙不迭的搭話,她嫁到段家這麽多年,總算有機會在二房麵前揚眉吐氣了,一股盲目的自信感促使她更迫不及待的想表現自己。

段恩河瞟了眼白氏,然後又看向沉默不語的段木,他緩了緩語氣:“二叔的好侄兒,咱段家以後就指望你了,信武不爭氣,在牢裏關兩天讓他長長記性也好,咱過幾天再去,這幾天冷別把人凍壞了”。

“他二叔說笑了,三兒哪有這麽金貴,還是趕緊把信武救出來,那牢裏是人待的地方嗎,聽人說隻要人進去了,不扒層皮別想出來”,白氏一臉擔憂,原想著以後還依靠信武給他們家留個後呢,怎麽就攤上了這糟心事。

“都別說了,明個一早去,走都各回各家,還過不過日子了”,段老大佝僂著背站起身來,瞪了眼站在一旁的大女兒和二女兒,然後就自顧自的走了,待聽到後麵的腳步聲時才幾不可察的歎了口氣,他這個婆娘呀,什麽時候才拎得清。

“我聽爹的”。

段木緊跟著段老大的步伐,這裏她一刻都待不下去了,那坐在椅子上的人仿佛是別人的娘親,她不想再多看一眼。

明日去縣裏權當多走了一個來回的路帶個話,至於事成與不成她就不管了,正好也借此事讓顧家退了這門親。

翌日,臘月初三。

一大早段老大家門口,看了眼愁容滿麵的二房一家人,白氏狠了狠心將家裏為數不多的五兩銀子都拿了出來,讓段木揣著進城。而段恩河則分道去了縣衙,那衙役說了今日要宣判,他要親自去確認兒子無事才能放心。

趕到縣城的時候,太陽已經升起,段木想了想直接就去了縣衙後府,門房認得這是未來姑爺,二話沒說就把她領進了前廳,然後迅速去稟告了主人。

正準備去公堂的顧富平聽到門房的話後,眼睛眯了眯淡淡的道:“好吃好喝招待著,若是找小姐就去通傳,若是尋我就說不見”。

他自然知道這個未來女婿是為何而來,昨日的案子已經審的一清二楚,那狂徒竟敢在公堂上攀親,一個還沒踐行的婚約,他顧富平雖然老了,但還沒有糊塗到不分青紅皂白的地步。

《百鉞律例》明文規定:有夫者,杖八十,收監一年,男女同罪。

此案人贓俱獲,無需多費神,所以當段信武被脫光衣服打個了個半死時,段恩河就暈了過去,這剩下的半條命還能不能挨得過去就隻能聽天由命了,而那婦人則挨了五十多棍就昏死過去,怕是難以活著出來了。

顧富平這才回到府中與段木相見,眼前十八歲的少年就是女兒的意中人,除了身量偏瘦看起來有些羸弱外,別的勉勉強強能看。

他心裏起了考校之意,便提起今日的事:“我這樣判,你怎麽看”。

“大人公私分明,堂哥是咎由自取”,段木麵色沉穩的拱手答道,實則心裏簡直想拍手稱快,這件事是自己一手推動的,她自然希望那段信武能罪有應得,而這位剛正不阿的嶽父大人也果然沒讓人失望,不對,應該說是曾經的嶽父大人。

“哦?我道是你今日來訪是為此事,看來倒是老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顧富平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道,他此刻對段木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了,看來這女婿雖然沒什麽見識,但還能分得清是非曲直,也算馬馬虎虎吧。

“草民答應娘親為兄求情前來拜訪是孝,但若不分黑白妄圖讓大人徇私通融,一則犯了王法,二則良心不安。所以如今的結果是最好的結果,段木隻求無愧於心”。

她知道自己這話有失偏頗,自己雖然來了,但並沒有做什麽,算不上什麽‘孝’,可是這世間所謂孝道就沒有對錯了嗎,一味愚昧的對爹娘言聽計從就是‘孝’了嗎?

爹娘也有做錯事犯糊塗的時候,做兒女的即使不能糾正,也不應該聽之任之的將錯就錯,她暫時改變不了娘親的想法,那便曲線救國吧。既然把事情做對很難,那麽為何不去做對的事情呢?

對得起公義二字,對得起原本無辜之人,對得起自己的良心,至於是否有違孝道,她在上一世就已經想明白了,在陰冷的大牢裏徹徹底底的清醒了,愚孝不僅會傷害自己,還會傷害所愛之人。

“你能如此想,老夫也就安心了,今日就在府中歇下吧,明日讓你父母來一下,選個吉日把婚期定一下,依我看本月的二十六號就不錯”。

顧富平放下茶杯,心想段木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至少在此事上的態度尚可,想起女兒昨日的話,他便把婚事提了出來,沒成想接下來把自己氣了個夠嗆。

“草民才疏學淺,今後將不再走科舉之道,一輩子隻能做升鬥小民,且家境貧寒出不起彩禮,實在不是良配,還請大人恕罪,另擇良婿”,段木說完就跪在地上,她方才有種不好的預感,仿佛自己跪的稍微晚了一點就會被打一頓。

“來人啊,把這個這個……這個無知小兒給我趕出去”,鼻孔裏出了一口粗氣,顧富平氣得差點要把人給打一頓,他們顧家還沒說什麽,這小子竟不知好歹想拒婚,當初他就不同意這門親事,若不是府裏老人介紹過來覺得知根知底的,女兒又點了頭,什麽時候也輪不到什麽槐樹村段家來結這門親。

顧富平歎了歎氣,即如此,這婚事便作罷,隻是想起女兒曾言傾心於這小子,他腦殼就忍不住突突的疼,也不知女兒是瞎了眼還是被人下了藥,怎麽就瞧上了這麽個升鬥小民,看人的眼光實在是太差了。

當晚,段恩河醒來後就急忙回了家,待看到段木時,質問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就呆在了原地,大兒子真的救不出來了。

“他二叔,這顧家太欺人了,見信武犯了事竟然想毀親,你說說好看,這婚事哪能說不行就不行了,十裏八村的早都都傳出去了,以後三兒還怎麽討媳婦”。

白氏猶自恨恨的說著,沒有看到段恩河搖搖晃晃的身子,她是恨鐵不成鋼,沒想到段木這麽不爭氣,連個婆娘都哄不住。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段恩河的身子又倒了下去,莫說段木的親事受影響,大兒子做出了這等糊塗事,以後小兒子信文的親事也難說了,他們段家上輩子是造了什麽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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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昨夜段恩河躺了一會就醒過來了, 這段家與顧家就靠段木的婚事來維係, 若是毀了這樁親, 他們這些平民老百姓怕是見縣太爺一麵都難,所以他便不再指望段木,而是思量著去找牢裏說事的通融通融, 給大兒找個好點的大夫。

他這邊另有打算, 白氏此時卻顧不上這些了,若是親事毀了,莫說別人笑話,光是那顧家的地位在這汴河縣都找不到第二位, 以後她可是縣太爺的親家, 怎麽能竹籃打水一場空呢。

是以,白氏吃過早飯不顧段老大的反對, 直接就帶段木去了縣城,這個時候顧富平已經去了衙門,府中隻有顧青枝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