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邊一步是地獄

第12章 名人別墅情思 (1)

從許非同的畫室出來,小雨拉開車門彎腰上出租車時,新買的一隻口紅從背包裏掉了出來,小雨撿口紅時司機說話了:"小姐,你這口紅夠高級的吧?"

"挺貴的,好幾百呢!"

"喲,那抹一下不得好幾十?"

小雨笑了笑:"那行,下車時您用它抹一下,我就不用給您車錢了!"

司機有點冷幽默,他一本正經地回答:"車錢你自然是不用給了,恐怕我還得倒找錢給你呢!"

小雨被逗得哈哈大笑。她本來性格沉穩,恬靜得像一泓水,清澈明快又波濤不興。麵對著她,你會覺得愜意而放鬆,如同置身在清風徐來的田園。她說話的聲音能讓你聯想起林中的鳥鳴,但肯定是布穀的輕啼而絕非山雀的嘰喳;她清脆的笑聲能讓你聯想起山間的流水,但肯定是清泉流過石板而絕不似溪水跳下山澗。許非同最早就是被她的音質所吸引,他覺得小雨的聲音有如天籟,每每讓他的內心感到溫暖、清爽。小雨也不知為什麽,有些莫名的興奮。連她自己都奇怪,怎麽主動和一個陌生人開起玩笑來?仔細一想,該是愛的魔力吧?她一直想為許非同做些什麽,隻是沒有機會。在她的心目中,許非同偉岸得如同一座山,她隻有攀援而上,不斷去領略山間景色的機會,卻不能為這座山再增添一份美麗。現在好了,她可以幫助許非同擺脫股市的困擾,而擺脫了股市困擾的許非同一定會更有作為。她明白了,她的興奮源於一種使命感,隻不過這使命的完成對她來說太輕而易舉了。因為她清楚,金戈的財物積累之所以異常神速,股市無疑是一座最大的金礦。

小雨本打算給金戈打個電話,她知道今天下午金戈又要去見那個神秘的汪局長,汪局長肯定又會有重要的股票信息告訴他,想了想,還是沒有打。"生意"上的內幕,金戈從來不願意讓她知道,她主動問了會讓金戈不快。

她有點怕金戈。金戈就像掌握了川劇中變臉的絕技,手一抹擦,就會換一張臉,說不準哪一張臉是他的本來麵目。上個禮拜五,金戈回來就罵,說一個姓韓的警察拿了錢不辦事兒。正罵著姓韓的警察來了,於是隔著門縫小雨聽到了如下一幕對白——

那個人我沒能幫你撈出來,實在很慚愧。俗話說,無功不受祿,這五萬元我給你送回來了——

老韓啊,你這就見外了嘛!你把這錢送回來不是打我的臉嗎?我知道那個案子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你已經盡力了嘛!——

可是——

沒什麽可是的。你嶽母剛動了手術,家裏正需要用錢,我這裏又給你準備了五萬,你來得正好,要不然我還得給你送去——

這,這怎麽好意思?——

你我是朋友嘛!朋友之間誰還沒有個難處?——

那,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日後如有用得著兄弟的地方,我一定——

哎,別這麽說,朋友之間不強人所難,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姓韓的警察千恩萬謝地走了,激動得幾乎掉淚。小雨問金戈,人家把錢送回來了,你幹嗎不要,反倒又追加了五萬?金戈說,按我國現行的法律,貪汙受賄十萬才是大案,我給他再追加五萬,這小子就算賣給我了!小雨聽了不寒而栗,又追問一句,人家到時候不承認怎麽辦?金戈從桌子下麵的微型錄音機裏取出一盤磁帶:不承認?我立馬就把這盤帶子放給他聽聽!諒他也不敢

小雨決定還是先回名人別墅。

名人別墅位於亞運村以北,是一片歐陸風情的別墅群,院子裏有亭台水榭,林木石橋,在繁華的都市不失為一處優雅的所在。當初小雨看上這裏,就是因為它獨特的地理位置,既遠離了都市的喧囂與浮躁,又離城區不遠。

小雨的出租車一進別墅區的大門,正好碰上物業的一位小姐,她衝小雨招招手說,小區裝衛星電視要交費。小雨讓司機停下車,搖下車窗說等一會金先生回來了向他要吧,然後讓車開到了樓下。司機摁下計價器,抬頭打量了一下這幢米黃色的躍層別墅,有些曖昧地問,小姐,這是你的家?小雨拿出錢包付費沒有說話。準確地說,這裏不能稱為家,因為她和金戈沒有辦理結婚手續,他們不是夫妻,隻是同居。

司機將車掉頭時衝小雨擺了擺手:小姐,祝你好運!

本是好話,小雨聽了卻不舒服。因為從司機的目光中她似乎感受到了幾縷嘲弄。進了房間,小雨的心緒忽然有些煩亂。說起來,金戈對自己也是一百一了,且不說置房一下子就花掉了上百萬。每個月光是物業費、水電費再加上小雨的日常開銷,沒有萬八千的也拿不下來。可是金戈幾次提出結婚,小雨都推說等一等,她還沒有想明白,是不是把自己的一生托付給這個男人。金戈曾給小雨找過工作,到自己擔任法律顧問的一家大公司當文員,工作環境和待遇都不錯。他同意小雨繼續當模特並不情願,一想到自己的女人成天光著身子讓陌生人畫,他就燥熱難耐。小雨卻借口不會該公司的電腦辦公軟件推脫了,她不願意自己始終處在金戈的陰影之中,她希望憑借自己的能力拓展出一塊屬於自己的天空。

她雖然喜歡模特這個職業,卻不打算長期幹下去,這個職業缺少技術含量,吃的又是青春飯,將來不做模特了,自己一無所長怎麽能行呢?她買了《許國璋英語》,想學一門外語,將來當個翻譯或導遊,既能展示自己的價值,又能以飽覽山川秀色為工作,該多愜意!金戈沒有勉強她,隻是說這家公司很難進,失去了這次機會很可惜。想一想,小雨心裏也覺得怪不落忍的,金戈對自己這麽好,自己的感情還另有所依,自己成什麽了?可是感情這東西不像發麵的酵母,隻要有了合適的溫度就能生發出來,她不愛金戈。她總覺得和金戈呆在一起沒有安全感,特別是經曆了那一幕以後。以前,她還覺得愛不過是那個叫瓊瑤的女人在小說裏給靚女帥男們下的藥,無非是想騙取讀者的幾滴眼淚。她也想努力去愛金戈,在一般人眼中,金戈實在是一個很難得的老公:三十多歲,大學畢業,有錢有地位,光是那雙有些歐式的眼睛和一米八零的身高就讓不少女孩子魂牽夢繞。可是自從認識了許非同,她才知道了,愛的感覺原來就如風中背靠一座山,雨裏頭撐一把傘;愛原來就是牽腸掛肚刻骨銘心無私付出而又無怨無悔。

小雨與許非同是在一個美術沙龍上相識的。

一年前的一天,小雨頂替一個"倒黴"了的同伴去給一個美術沙龍做模特。休息時,小雨腰間裹一塊浴巾,靜靜地坐在房間的一角。放下畫筆的小夥子們一下子仿佛全成了侯寶林的"關門弟子",不時甩出一個個自以為很響的"包袱"以吸引小雨的注意。惟獨許非同,坐在那裏托腮凝神眺望著窗外,悄無聲息,目光深沉而略帶一縷憂鬱。沙龍結束後,小雨穿好衣服從屏風後走出來,許非同問,下禮拜我在文化宮有課,你能去輔導一下我的學生嗎?小雨望著許非同深沉而略帶憂鬱的目光,毫不遲疑地點點頭,好像這句話已經等了一個世紀。剛才,小雨悄悄看了許非同的畫:那不是用畫筆勾勒的,而是用整個心靈描摹的,色彩、線條、光塊,在畫麵上都退居其次,躍動在紙上的,是生命的靈性與解悟。

喜歡上一個人隻需要一分鍾,忘掉一個人卻需要一輩子。所以喜愛一個人就要告訴他,不要錯過之後才知道後悔。有些事錯過了就是永遠,一轉身就是一生一世啊!

和許非同相識以後,小雨總是恍如夢中,不相信幸福來得如此突兀。她愛看許非同抽煙。抽煙時的許非同輕抿唇角,若有所思,淡淡的煙霧籠罩著他微蹙的眉頭、憂鬱的眼神,整張臉生動易感,令人有一種高山仰止的眩暈;她愛聽許非同說話。許非同的聲音渾厚、凝重,充滿磁性。他說話時,小雨的思緒像片片鐵屑,一下子就被吸附過去,無論他談論的是什麽內容;她愛看許非同托著雙腮沉思的樣子,她覺得那樣子很酷,劉德華在舞台上那個瀟灑的甩頭也不過如此;她甚至欣賞許非同罵人。生氣時的許非同會罵"混蛋",這個字眼既不下作也不奶油,不像有的男人,罵起人來或者不堪入耳,或者像小女人似的來一句"討厭",罵人時許非同會雙眉微蹙,嘴角緊抿,一個成熟男人的陽剛之氣真是盡顯無遺。

陽剛的許非同還有陰柔的一麵,像深海中的貝,堅硬的表象下,內心竟是那麽軟潤。

那是和許非同相識不久的一個傍晚,小麗約許非同去北京音樂廳聽交響樂。

時值初春,正是暮靄四合的時分。天邊仿佛倒了一隻墨水瓶,漸漸彌漫開一片幽幽的夜色,以它做背景,被燈火點綴的北京音樂廳顯得更加雍容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