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聖劍城
翡翠森林上空出現了一抹潮紅。
太陽懶洋洋的露出了半個臉蛋，光芒如金粉一般撒過白莽草原，牧草一瞬間變得如同金條一般耀眼。
小睡一會的羅傑睜開了雙眼，看到莉莉安還賴在他的懷裏。一想到這個活潑天真的小丫頭失去了父母，羅傑心中不免生出了幾分惆悵。
馬車終於駛到了聖劍城下，與此同時，發出「嘩啦」一聲響，整個木製的車廂散架了。羅傑蹲坐在麥草上，仰頭望向傳說中的要塞城市。
聖劍城果然不負威名，圓筒般的建築形狀，分為內外兩層城牆，外城高有十米，內城高有十五米，全部都由光滑的白色大理石砌成，牆縫裏連張撲克牌都插不進去。
外城牆頂上，建有一排整齊的箭垛。
每間隔十個箭垛，便有一處高聳的箭塔。每五個箭塔之間，必有一塊空地，上麵擺放著幾架巨大的拋石器。
內城牆頂上，則隻有箭垛和箭塔，但是又叢生出許多圓柱形的塔樓，用來縱觀敵情、商討軍事。
在城市的最中央，是一座白色的城堡。
巍峨的堡身像是一隻巨獅一般，雄踞在這片群山之中。上麵千門萬窗、飛廊流簷，有著說不清的複雜、道不盡的精美。
羅傑驚訝的大張著嘴巴，藍眼睛慢慢的從最高處看到下方……突然「喀嚓」一聲脆響，羅傑的下巴脫臼了，因為眼前出現了更令人驚訝的景象。
在雄壯的聖劍城正門下，一對年輕的夫婦麵帶微笑，正在向羅傑鞠躬道謝。
「羅傑哥哥，我跟爸爸媽媽走了，以後再找你玩。」莉莉安歡快的擺了擺手，拉著年輕夫婦的手，一蹦一跳的走進了城內。
「啊啊啊——」
羅傑張了幾下嘴，沒有發出聲音。
琳達不悅的走近，用力一拍羅傑的下巴，「喀嚓」一聲將下頜骨接回。
「看著小姑娘離開，你就受到這麽大的打擊啊？」
琳達醋味十足的撅著嘴，眼神有些鄙夷的問道：「難道羅傑先生是變態，喜歡未成年的小蘿莉？」
羅傑揉著發痛的下巴，道：「不，不，不！讓我吃驚的是她的父母，那兩人明明已經死掉了啊！」
聽羅傑解釋完，琳達也一臉的驚訝：「難道這兩位是深藏不露？」
「我覺得那小女孩也是。」
一個聲音在背後響起，羅傑和琳達對視了一眼，扭頭看向身後。
薩滿祭祀輕輕點了點頭，道：「真的！」
※※※※
聖劍城的人大部分都是商人和牧民。
前者經常走南闖北，後者則需戰天鬥地，這兩類人都堅信自己的力量，極少會去求助於什麽神靈。
所以，聖劍城雖然很大，但教堂卻十分的冷清。
早禮拜時，安魯神父頌了一段聖經，然後慢慢的抬起了頭來，發現偌大的禮拜堂裏隻有一家三口在禱告。
安魯神父暗歎一口氣，向三名忠誠的信徒行了一禮後，獨自走進通向後室的走廊。
忽然，小女孩追了上來，高傲的站在走廊的一頭，陽光從背後射來，將小小的身影拖的很長。
「神父，請等一下。」
安魯神父轉過頭來，奇怪的端詳著這個小不點：「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啊？」
「你可以叫我莉莉安。」
「哦！莉莉安，你叫住我做什麽？」
「我們在天上的父啊，願人都尊你的名為聖。願你的天國降臨。願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阿門！」
小女孩對著長廊，莊嚴的頌了一段聖經。
安魯如遭冰封，緊走幾步來到近前，低聲問道：「您難道是教廷的人？」
「不錯！我正是奉教廷的樞機主教大人之命前來。」莉莉安掏出一份身分證明遞上，上麵有教廷的鮮紅大印。
「失敬，失敬！」
「我此次前來是為解決兩件事，其中之一便是向你問責。」
「呃！請問在下犯了什麽過錯？」
「教廷派你來，可不是單純的傳教，而是要你建立根基，將聖劍城歸於教廷的控製之下。可你來此三年，毫無建樹，這讓教廷的諸位大人很是不悅啊！」
「這，這，屬下已經盡力了，可這城裏的人實在是缺乏信仰啊！」
「笨蛋！有沒有信仰，與是否控製聖劍城，有直接的關係嗎？」
「是，屬下知錯了。但現在城市的控製權在商社的手中，我實在是無法與他們溝通啊？」
「商社的主事者是誰？」
「現任的社長名叫加裏，是個七十多歲的老人。雖然是一家連鎖旅館的主人，但卻一直堅持說自己是古馬其頓國的老將，十分相信自己的能力，始終不肯向我們的神臣服。」
莉莉安轉著大眼睛，輕輕的點了兩下頭：「我還有一件事，要你去辦。」
「請吩咐。」
「你在這裏經營多年，有管道可以向獸人和精靈散播消息吧！」
「是的。」
「那你對外散播消息，就說羅傑在聖劍城中。另外告訴獸人，就說薩滿祭祀在羅傑的手中。」
※※※※
雖然聖劍城地理位置優異，但因受到獸人和精靈的威脅，商貿和畜牧的生意越來越顯艱難。寬闊如廣場的大街上，隻有稀稀落落的幾人。
羅傑長歎一聲，揉著餓扁了的肚子，走進一家食宿一體的旅店。琳達拉著薩滿祭祀，也一起跟了進來。
羅傑坐在桌邊，摸了摸口袋，隻掏出幾個銅幣。琳達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抖手丟出一個小錢袋。
羅傑撿起來搖了搖，「叮當」一聲掉出一枚銀幣，然後就什麽都沒有了。
「咦！明明有很多錢的。」琳達驚訝的說道。
「你整天蹦來跳去的，估計全搞丟了吧！」羅傑掂了掂銀幣，向櫃台上的老板道：「準備一個房間。」
「呃！三位住一間嗎？」
「沒辦法啊！我妹妹身體不太好，我又不放心下人。」羅傑一臉憂慮的說道。
老板看了看包裹嚴實的薩滿祭祀，又看了看身著女仆裙的琳達，十分同情的點了點頭。
「另外，現在給我一個披薩，加雙倍的麵粉可以嗎？至於我妹妹，她的胃口不太好，給她一碗清水就好了。」羅傑道。
麵粉也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於是老板輕鬆的點了點頭。
琳達露出一個嫵媚的笑容，道：「老板，我也要一份披薩，可以加雙倍的肉餡嗎？」
「呃！這……」
「人家好餓啊，就算求你了嘛！」
麵對美少女的撒嬌攻勢，老板很快便敗下陣去。不一會，兩份按要求做好的披薩端了上來。
羅傑和琳達十分有默契的舉起餐刀，將披薩分成三等份，然後各自叉起一份送到了對方盤子中。又一聲不響叉起另一份，放到了薩滿祭祀的空盤子裏。
薩滿祭祀愣了一下，「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旁邊的老板也終於看出了門道，大聲的嚷嚷了起來：「喂喂！這算怎麽回事啊？」
「不要大驚小怪的！不就是讓你稍微加了一點麵粉和肉嘛！」羅傑一邊大口吃著，一邊輕巧的說道。
「什麽叫稍微加一點啊？這分明就是給你們做了三份嘛！」
「小事情啦，小事情啦！」羅傑毫不在意的說著，叉起一塊餡多的披薩遞給了肩上的幼果。
「啊！你還帶著寵物一起吃。」
「老板，我還要一杯奶茶，多加點奶，少放點茶啊！泡不好的話，可別怪我們不給錢啊！」琳達旁若無人的叫道。
「你們、你們這群家夥，簡直就是強盜嘛！」老板大吼。
「羅傑先生，他罵我們是強盜啊！」琳達道。
羅傑點了點頭，一臉為難的樣子，道：「這可太不好了，趕緊吃完去另一家店吧！」
「在那之前，先把帳結了。」老板攥著拳頭道。
「什麽啊！你趕客人走，還想要錢啊？」
老板簡直就要氣瘋了，舉起拳頭就要動手，忽然被門外的聲音喝住了。
「住手。」
隨著一聲中氣十足的喝叫，一個老頭子走進了店來。
老頭子七十來歲的年紀，頭發、胡須一片花白，身穿著一件古典式的長袍，袖口和下擺處繡著複雜的花紋。
這老頭子雖然腰都伸不直了，但精神和身體卻都有一股不服老的勁兒，手中拄著一根灰色的金屬拐杖，敲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當當」響。
「加裏社長，這幾個人想白吃白喝。」飯店老板道。
老頭子白了他一眼，道：「是你答應給人家優惠的，又怎麽可以在事後反悔呢？」
「可是，可是……」
「沒有『可是』，再給這幾位加幾道菜，帳錢就免了。」
旅店老板不敢頂撞，隻好低著頭去做事了。
老頭子晃晃悠悠的坐到了桌旁，老眼挨個打量羅傑三人，客氣的說道：「各位抱歉了！我是這家連鎖旅館的社長，剛才那位看店的失禮了。」
見到老頭子這麽客氣，羅傑倒有點不好意思了，趕緊客氣了兩句。
老頭子盯著羅傑的衣服，道：「年輕人，難道你是世界樹學院的人？」
「呃！老爹認得這校服？」
「我開的連鎖旅店，大陸各處都有分店，各國各地的消息都會傳來。老實說，如果我動員起所有的手下，那情報網的覆蓋率可不會比教廷差。」
「哦哦！失敬，失敬啊！難怪一見麵，我就覺得老爹氣度不凡，果然不是一般人啊！」羅傑恭維了幾句，端著免費送上的奶茶喝了起來。
「我聽說最近學院災事連連，連山後的教會都跟著倒楣。綜觀所有的事件，都是由一名叫羅傑的人挑起，學院的人恐懼地稱他叫『死神』，幾位知道這人嗎？」
「啊噗——」
羅傑把滿口的奶茶噴了出去，彎著腰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幼果站在羅傑背上，用力跳個兩下，算是給他捶背了。
老頭瞪圓昏花的老眼，先看了看蹦蹦跳跳的幼果，又看了看校服背後的骷髏圖案，良久才長籲了一口氣，道：「老了，老了！眼光不行了。不過，實在沒想到，傳說的死神竟然這麽年輕。」
羅傑直起腰來，擺著手道：「嗬嗬！老爹，你認錯人了。」
此時，旅店老板走近，放下一盤菜：「對啊！社長，他不可能是死神羅傑。我聽人家說了，那羅傑身高超過二米、麵孔黑過生鐵、肩膀寬過狗熊、拳頭大過砂鍋、腰身粗過水缸，一頓飯少說吃五十斤肉。」
「不對，不對！你說的不對！」
坐在旁邊桌的一位客人搖著手道：「我剛從法西米帝國過來，我聽說那羅傑生得麵皮白淨，五官俊朗，身材頎長，一雙藍眼睛最會勾引女人。家裏有漂亮老婆的男人，一聽到羅傑要來了，都趕緊幫老婆蒙上眼睛。」
「不對，不對！你說的更離譜了。」
桌對麵的客人冷哼一聲，拍著胸脯說道：「我最近去過世界樹山後的小鎮，從那裏的居民處聽說了，那羅傑根本就不是凡人，他是天神派下的使者，長著兩個頭，四隻手，眼睛能射電光，大嘴會噴烈火。肩上還蹲著一隻綠毛凶獸，能放出無數的觸手。」
「不對，不對！羅傑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更多的客人叫了起來。
羅傑的嘴角抽搐個不停，伸手揪住了一旁竊笑的琳達：「這都是什麽跟什麽嘛！你到底散播的什麽消息啊？」
「對啊，對啊！誰是綠毛凶獸啊？」
幼果一臉的不悅，跟著羅傑一起叫道。
「不要激動，不要激動！這樣的傳說越多，越會讓大家對你產生敬畏之情嘛！」琳達笑著說道。
店裏突然停止了喧嘩聲，目光都盯向了羅傑，然後各自搖了搖頭，得出一致的結論道：「這人不可能是羅傑。」
「羅傑，羅傑，可算找到你們了。」
勞倫斯滿頭大汗的跑進了店裏，順勢坐到了羅傑的桌旁，接著又向一旁的加裏老社長問候了兩句。
稍微安靜了一會，激烈的爭論聲又起，紛紛為羅傑的形象而爭吵，以至於最後抓著酒瓶子打了起來。
「他真是羅傑，昨晚才從翡翠森林裏逃出來。」勞倫斯對著混戰的人群說道。
鬥毆一下子停止了，取而代之的則是大笑聲。
「勞倫斯，你喝多了吧？在聖劍城裏經商這麽多年，難道不知道人類是出不了翡翠森林的嗎？」
「我知道！但是他真的出來了。」
加裏老爹咳嗽了兩聲，用鐵杖狠狠的敲了一下地麵，道：「是不是本人，我一問便知。羅傑，既然你進過翡翠森林，那見過銀月女皇嗎？」
剛才聽到五花八門的傳說，羅傑也想端正一下形象，便點頭道：「是的！見過了。」
「三十年前，老夫在與精靈商定互不侵犯條約時，曾經跟女皇有過一麵之緣。如果你也見過，就形容一下女皇的樣子吧！」
羅傑皺起了眉頭，敲著腦袋想了好久，才道：「樣子嘛！那就是漂亮，很漂亮，相當的漂亮，接近完美的漂亮。」
「匡啷」一聲，拐杖倒地，老頭子雙眼放光，一把抓住了羅傑的雙手，道：「對，對，對！你果然見過女皇啊。」
周圍的人一陣麵麵相覷。
「喂喂！老社長，你腦袋沒壞吧？他可什麽也沒形容啊？」
「胡說！剛才羅傑已經形容過了，銀月女皇的形象那就是『漂亮』和『完美』，其餘的詞都是沒有意義的。」
麵對這個頑固的老家夥，酒館的眾人都沒有爭吵的興致了。
羅傑一邊吃著東西，一邊聽眾人說話，頓時覺得天地很大，過去的自己就像是一隻坐井觀天的青蛙，接觸到的東西實在的是太少了。
「羅傑，你下一步準備去哪？」加裏老爹問道。
「法西米帝國。」
老頭子有些為難的搖了搖頭：「不好辦啊！」
「為什麽啊？」
「聖劍城去法西米隻有一條路，並且緊貼著翡翠森林的邊緣。隻要你從那路上一過，必定會被精靈哨兵發現。」
周圍的客人紛紛點頭，從那滿臉的愁容上，可以看出那條路是多麽的凶險。